轟隆——
項藉心有所感,望向北面的天空。
一條萬丈墨龍,從天墜落,會稽大地為之一震。
……
龍攆之外,一切的聲音都被大雨隔絕。
雷聲陣陣。
趙高只覺腰膝酸軟,歪倒在地上。
「啊——」趙高無意間看到了祖龍,發出一聲驚叫。
李斯趕忙抬頭,卻看到祖龍腰背挺直,目視前方,一只大手前伸,猶如神龍探爪,不知要抓住什麼。
「陛下,陛下?」
李斯好歹是左丞相,膽識、見識比起趙高要強上不少。
他大著膽子輕喚兩聲,不能得到祖龍的回應。
趙高已經被嚇癱了,兩腿之間隱見水跡。
李斯忙搶前幾步,拉著胡亥的手,輕輕戳了祖龍的大腿。
胡亥又驚又怕,完全成了牽線木偶。
「大行皇帝殯天了!」
李斯頹然的坐在地上,雙目無神的喃喃自語。
剛剛他用手指在祖龍鼻下試探,毫無半點生機。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希望祖龍可以活下去,必定有李斯一個。
李斯者,楚上蔡人也。初為郡吏,後得始皇賞識,得封廷尉。
二十余年,竟並天下,祖龍做皇帝,李斯為左相,兩個人配合的,可以說是相得益彰。
李斯放聲大哭,他哭的是失去了賞識自己的君主,失去了一個欣賞自己才華的有道之君。
趙高得知祖龍已死,居然一反常態,猛地從地上躍起。
他听到李斯的哭聲,連忙捂住了他的嘴巴,「李大人,還不到哭喪的時候!」
接下來的話,趙高的聲音越來越低,但是李斯听到耳朵里,眼楮卻越睜越大。
二十三歲的胡亥,就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一樣,呆愣愣的看著趙高和李斯,不明白他們嘀嘀咕咕的在搞什麼鬼。
……
嘶——
有點冷!
夏日的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自從那條墨龍從天而降,兩顆啟明星劃破夜空,直沖中宮。
烏雲散開,天空重新恢復了明淨,漫天星河中,唯有兩顆星星特別明亮,將其他繁星光芒掩蓋。
黃賀的心情,就好像這雨後的星空,整個人被滌蕩了一番。
「沒有霧霾和污染的星空,原來是這個樣子。」黃賀仰頭看著夜空,頗有一種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之感。
兩顆星星你追我趕,互不相讓。
「那是什麼?」
在那兩顆明星爭斗之時,一顆巨大無比的彗星,拖著長長的尾巴,猛地沖了過來。
後有史書記載︰七月丙寅,有星孛于東井,踐五諸侯,出何戍北率行軒轅、太微,六度有余,晨出東方。
正當黃賀拿出手機,準備記錄下這美好的瞬間。
遠處的山腳下,迎來了一串火光。
「陳老,怎麼這麼晚了,還有人打著火把上山?」
里正陳楚生衣服都月兌了準備睡覺,他年紀大了,比不了黃賀這種小年輕能熬夜。
他打了個哈欠,伸著懶腰︰「從沒見過這種情況啊,除非是有人造反,秦軍出動。」
「你怎麼知道山下來的是秦軍?」
陳楚生解釋道︰「因為秦軍的陣形,天底下再沒有第二只軍隊,能夠排出那種陣形。」
黃賀拿出紅外線望遠鏡,這是在淘寶上花了6000多大元購買的,雙目夜視儀望遠鏡,500萬像素。
「陳老你看看,領頭的那個是誰?」
陳楚生接過望遠鏡,學著黃賀的模樣,湊到眼前︰「媽耶!這是什麼神仙物件,可太清楚啦。」
黃賀︰……
「黃大仙,最前面的那個人我認得,就是監工趙成。」
趙成?
听到這個名字,黃賀哪里還不明白,這老小子不講武德,想要黑吃黑啊。
黃賀一拍大腿,叫道︰「不好,有危險,那幫孫子是沖咱們來的!」
他一把搶過望遠鏡,沖著陳楚生喊道︰「快傳令,一級警戒!」
陳楚生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顧不得雨後路滑,連滾帶爬的沖進了工棚,吹響集結號。
累了一天的勞工,好不容易盼到一個,雨後的夏天。
趁著這涼乎勁,巴不得睡到明天早上。
狗剩子嘟囔道︰「爺爺也不知道發什麼瘋,大半夜的也不讓人睡覺,該不會是老年痴呆了吧?」
「別瞎說,里正他老人家,從不放空炮,肯定是有急事。」嬰年紀大些,向來比較穩重。
只用了半刻鐘,10086號工地、10000號工地、10010號工地所有人集結完畢。
黃賀站在高台上,手里拿著一個電喇叭︰
「同志們,這麼晚把大家伙召集起來,不為別的,是有人想要奪我們的糧食,讓你們吃不上飯,讓你們去死!」
「監工趙正,此刻正帶著一隊人馬,向我們的工地殺來!」
「同志們,現在有人要奪你們的糧食,要你們的命,你們同意嗎?」
「不同意!」
「不同意!」
「不同意!」
三百多號工人,已經成了黃賀的狂熱粉絲,只要是黃賀下的命令,這些人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黃賀帶給了他們天上的美味,讓他們過上了一日三餐的美好生活。
別說他們是要來搶糧食,就是要讓他們回到之前的生活,這些人也要跟他們拼命。
嘗過了蜂蜜的甜,就再也吃不了大便的苦。
黃賀手里拎著那架天馬座G型獵手弩,高舉喇叭︰「黃大仙與你們同在!」
「血戰到底!」
一回生,二回熟。
經歷了上一次的廝殺,黃賀的這支勞工隊伍已經成熟了很多。
不用黃賀發話,有著軍伍經驗的陳楚生、韓談和甲等人就自發將勞工們組織起來。
三百多號勞工隊伍,有二百個人換上了保安套裝。
透明的防爆盾牌、鋼盔、防刺服、警棍、長棍一應俱全。
守在暗處的黃賀,整個人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今天晚上心血來潮,留在這里,真是上天的安排。
他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在得知趙成不在,就選擇離開,自己好不容易打下的家底,會不會被趙成一鍋端了。
不,不是可能,是一定會。
一想到這個可能,黃賀就是一陣後怕。
如果這發生了,自己的事業就會遭受重創。
首先陶俑生意肯定是玩完了,其次趙成肯定能從里正他們的嘴里,得知自己的存在。
就憑趙高的權勢,自己這一年多甚至兩年都不用想著再回秦朝了。
自己在21世紀的公司會破產,而那1500萬的貸款,則會要了自己的命。
一步錯,步步錯。
一招輸,滿盤皆輸。
「踏馬的,老子給你送禮物,你反過來想要老子的命!」
「看來老秦人里面不僅有里正這樣的好人,更多的還是像趙成這樣的壞人。」
「你想要老子的命,老子偏不信!」
「莊賈想要搶老子東西,趙成也來湊熱鬧,那就打!」
秦人尚黑,秦武卒所穿的鎧甲,也多是黑色。
趙成把夜明珠在閻樂面前晃了一眼,差點沒把他眼楮給晃瞎了。
閻樂本來還以為自己這個倒霉二叔夸大其詞,但是這顆21世紀的工藝品,對于老秦人來說,無異于一顆千萬噸級的大炸彈。
「有了這個夜明珠,別說是滅口,就是造反,額也干了!」
五百秦武卒,是閻樂能夠調動的極限。
整個咸陽城,也就一千多衛戍人員。
六國一統後,秦朝境內,根本沒有人能夠發動大規模的叛亂。
所以秦朝的精銳部隊,南下北上,中央空虛。
可是有祖龍在,根本無人敢反。
黃賀跟勞工們宣傳的,並不是造反,而是自衛。
他篤定趙成此舉,只是個人的行為,朝廷肯定不知道此事。
這正是黃賀漏掉的一個點。
他怎麼也想不到,趙成一個只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名字的人,居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此事也讓黃賀明白,即使自己有了超越現在二千多年的見識和對大勢的把握,也不能掌控全局。
世界上唯一不變的規律,就是不確定性。
山下,趙成和閻樂兩人,走在隊伍的前列。
「外甥女婿,等會直接把10010號工地包圍住,他們的首領叫韓談,是個沒用的大頭兵,而且那個工地只有五十多個陶俑工匠。」
「只要殺了這五十個人,就沒有人知道,絕世珍寶在咱們的手中。」
閻樂向身邊的副手道︰「傳令下去,包圍10010號工地,雞犬不留。」
隊伍里,幾個秦武卒嘀嘀咕咕。
「黑子,你說咱們為何要圍殺那10010號工地的勞工?我听說他們都是從各地征召來的勞工,可憐的很吶。」
「額听說,是那工頭韓談得罪了咱們老大的二叔,故此發難于他。」
「那也沒必要把這五十個人都滅口啊,也太殘忍了。」
什長听到隊伍里的聲音,低喝道︰「閉嘴,想挨軍法嗎?」
隊伍後面的小年輕頓時收聲。
秦武卒行軍,向來是老卒在前,新卒在後,概因兩軍對壘,新卒在前,很容易被對方沖垮,繼而潰退。
前面的老油子,自然不會質疑上級的命令。
他們甚至有些摩拳擦掌。
因為他們得到的命令,是誅殺反賊。
眼下秦朝四海升平,百姓苦不堪言,但咸陽城內外,倒是沒有太亂。
而秦武卒想要升遷,卻仍要靠軍功說話。
那五十多個陶俑將,在他們眼里,就是升職加薪的踏腳石。
雖然他們也懷疑閻樂的情報。
但軍功在眼前,一切都得往後排一排。
黃賀這邊,三百人,集中在10010號工地的右側。
10010號工地,地處驪山北側,地勢南高北低,西高東低。
趙成一行人,自北面的山路,蜿蜒向上攀登。
到了10010號工地,五百號人,立即將整個10010號工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是什麼東西?」
閻樂看到外面的工棚里,堆積著不少未完工的陶俑手辦。
這些都是黃賀今天送來的訂單,陶俑工匠們加班加點,已經趕制出一些粗糙的模型。
「裝神弄鬼,都給我砸了!」
閻樂啐了一口,將工地上的陶俑亂砸一氣。
黃賀通過夜間望遠鏡,看到已經成型的陶俑手辦被毀壞一空,心里都在滴血。
「趙成,你個狗娘養的,敢斷老子的財路!」
「老子跟你沒完!」
黃賀原本將箭頭對準了趙成,但是看到他們毀壞自己的陶俑手辦,又不想讓趙成死的那麼痛快。
「這樣弄死他,實在是太便宜了。」
閻樂等人在外面亂砸一通,隨即就發現了不對勁。
這10010號工地的人睡得再死,外面這麼大動靜,也不可能沒有人出來看一眼。
除非——
閻樂的右眼皮開始瘋狂跳動。
多年的咸陽令經驗,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可是一群勞工而已,面對自己五百秦武卒,又能翻出什麼天?
「打開門,看看里面的人都在干嘛,死絕了?」
偌大的驪山,一片寂靜。
空山新雨後,清新的泥土氣息,閻樂的心里卻莫名的煩躁。
副手推開工棚的木門,火把往里面一照。
可能是山里夜間比較冷的緣故,副手剛一開門,就覺得一陣寒風撲面而來,好像一雙無形的手,劃過面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