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你,專心開車。」
听到九曲山車神這個稱號,黃賀就忍不住心悸,順便彈了楊小衣一個腦瓜崩。
楊小衣捂著小腦袋,吃痛道︰「人家就是開開玩笑嘛。」
嶄新的寶馬530li化作一道黑色的利劍,匯入車流。
濱海的人才招聘市場很大。
具體有多大,應該有三四個鳥巢那麼大。
濱海市作為一個沿海港口城市,人口大約在2000萬左右。
每年涌入濱海市,想要找一份工作的人,不知凡幾。
而那些想要跳槽,但是沒有找到下家的職場白領,也會來這里踫踫運氣。
萬一遇到那個眼瞎的怨種企業領導,不就賺了嘛。
現在是早上9點20分,市場上已經是人來人往。
楊小衣提前租下了一個小攤位。
說是攤位,其實只有一張桌子,還有兩把椅子。
楊小衣從背包里,拿出準備好的公司簡介,還有公司名牌。
「明天就倒閉工藝品公司。」
這個牌子一亮相,就吸引了一大批吃瓜群眾圍觀。
「這踏馬是誰想出來的名字,也太兒戲了!」
「明天就倒閉,那我今天入職,明天就得卷鋪蓋滾蛋?」
前來應聘的,多是一些沒有找到工作的大學生。
這些人高不成,低不就。
已經是在上一批應屆大學生招聘里被淘汰下來的渣子。
想要在這些渣子里,找到璞玉,這概率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
人群散去,黃賀的招聘桌前,只剩下一個女人。
這女人二十七八歲的年紀,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運動鞋,是一條洗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
可能是洗的次數太多,膝蓋等地方,已經開始拉絲了。
她的上半身是一件非常土氣的大紅色T恤,黃賀只在電視里看到過這種T恤。
左邊胸口的位置,甚至還印著「史丹利復合肥。」
女人穿的土氣,但是顏值卻非常能打。
尤其是「史丹利復合肥」幾個字,更是被撐的有些變形。
發白的牛仔褲,筆直修長,絲毫不顯得臃腫。
「這位大姐?您是要干嘛?」
女人在自己的攤位面前徘徊了許久,總是欲言又止。
黃賀知道,如果想要等這個女人先開口,恐怕等到明天也不可能。
女人听到黃賀的話,小麥色的臉龐登時飛起一團紅暈,她捏著自己的衣角,小聲道︰「俺是來打工的,想看看,老板你這需不需要人。」
黃賀到沒有因為她土氣的打扮,就對女人另眼相看。
他看到女人的黑色運動鞋上滿是塵土,偶爾露出的手腕,也是灰跡斑斑。
更別提女人那油的有些發亮的頭發。
這一切都表明,女人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也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這位大姐,請坐,先喝口水,介紹一下自己。」
楊小衣從腳下拿起一瓶礦泉水遞了過去。
女人接過礦泉水,狠狠的灌了一口。
「多謝兩位老板。」
「俺叫張文靜,是從青省來滴,俺是來找俺男人滴,但是俺不小心,把俺男人的聯系方式弄丟了,所以俺就想在這邊找個工作,一邊打工,一邊找俺男人。」
听完張文靜的講述。
黃賀問道︰「你為什麼不去派出所查一查?如果你男人在濱海打工,應該是會辦理居住證的。」
張文靜眼眶紅了,她低聲道︰「俺男人已經離家五年了,這五年,他是沒朝家里打過一個電話,沒寫過一封信。」
「俺公公婆婆眼楮都快哭瞎了,讓俺出來找他。」
「俺一輩子沒出過遠門,一下火車,錢包和手機就被偷了。」
「派出所俺也去了,但是根本查不到。」
楊小衣問道︰「那你怎麼確定,你的男人就在濱海呢?」
「俺是听村里一個在濱海打工的人說的,他說在濱海看到過俺男人。」
黃賀有些心疼這個女人了。
「那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找不到你男人,你會咋辦?」
張文靜咬著嘴唇,搖頭道︰「俺也不知道。」
「但是請兩位老板放心,只要一天找不到俺男人,俺就一天不回家。」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接下來,楊小衣又問了她幾個基本的問題。
張文靜,女,27歲,已婚,沒有小孩,漢族,家住青省某個山區,小學文化……
黃賀握住了張文靜的手,觸感有些粗糙,一模就知道是常年干粗活留下的痕跡。
「恭喜你,張文靜,你已成功被我公司錄取,月薪2000元,包吃住,另外還能交五險一金。」
張文靜目光呆滯的掐了自己一下。
終于確定這不是一個夢。
「謝謝,謝謝你。」
張文靜這幾天也找過不少工作,工資開的高的地方不是沒有。
但是看到老板不懷好意的眼神,張文靜就知道,她進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從未踏出過家鄉的張文靜,對外面的世界,有著一種天然的抗拒和敏感。
也有不少的餐館洗碗工、洗菜工願意找她。
但是那些餐館,經常克扣工資,而且一起洗菜、洗碗的人,還會欺負她,把本不屬于她的工作推給她。
張文靜吃過幾次虧後,便再也不願意在那種地方干了。
她看到人才招聘市場,還算正規,里面招聘的多是一些大學生。
這讓從小就因為貧窮而輟學的張文靜,非常羨慕。(特別聲明,張文靜小學輟學純屬家庭原因,畢竟國家再強大,也有管不到的地方。)
接下來,黃賀和楊小衣,又招聘了三個人,兩男一女。
黃賀的公司名稱雖然奇葩,但是工作十分輕松。
「我們公司,目前以物流發貨為主,還要負責跟客戶溝通,對客戶的反饋、需求要及時回應。」
「這些需要一定的耐心、還要懂計算機。」
公司的規模不大,黃賀也就結束了招聘。
這兩男一女,都是往屆的大學生。
能力一般,長相一般,唯一突出的優點就是面相老實,憨厚,一看就是窮人家的孩子。
黃賀倒是很滿意。
他的產業,目前就需要這種听話的人才。
自己又不是搞什麼高精尖的科技公司,只要認字,會玩電腦就OK了。
張文靜囁嚅道︰「老板,我,我不會電腦。」
黃賀對張文靜的情況並不意外。
許多人生下來就有手機、pad,但是也有許多人生下來就是干活、種地。
張文靜之前用的,甚至是一個老款的諾基亞板磚手機。
楊小衣非常喜歡這個淳樸、老實的女人,也不嫌棄她身上的味道,親切的挽住她的胳膊,
「靜姐,回頭我教你,很簡單的。」
張文靜雖然淳樸,但並不是傻,她能感覺到楊小衣散發出來的善意。
「謝謝。」
她口笨拙舌的,也說不出花樣來,只能簡單的重復著。
坐上黃賀的大寶馬,張文靜更加的拘謹。
這種豪車,在她們那個縣城都不多見。
她小心翼翼的蜷縮著身體,就連都只敢坐半拉,生怕弄髒了嶄新的內飾。
盡管黃賀一直讓她放松,張文靜還是身體僵硬。
帶著張文靜去她租住的房子搬行李。
饒是土生土長的濱海人,黃賀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濱海的郊區居然還有這麼破爛的房子。
這是一個郊區的農村。
房屋多是磚牆瓦房,而且很多都已經廢棄。
村里面連條像樣的路都沒有,污水就在泥路上橫流,散發著陣陣臭氣。
村里多是一些老人,他們雙眼空洞無神,風燭殘年。
整個村子都籠罩著一股暮氣,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楊小衣吐了吐舌頭,捂著鼻子道︰「靜姐,你就住在這種地方?」
張文靜點點頭道︰「這里的房租便宜,一個月只要200塊錢。」
楊小衣懷疑,如果自己住在這種地方,恐怕多呆一天都會瘋掉。
「這地方安全嗎?」
張文靜搖了搖頭,臉色也難看起來,顯然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憶。
「俺文化水平不高,只能打些散工,除了這種地方,俺就只能睡大街了。」
可是睡大街更危險。
尤其是張文靜這種漂亮的女人。
張文靜的出租屋里面,只有一張木床和一張斷了腿的桌子,除此之外,只有一盞拉線的白熾燈可以稱得上是家電。
房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看到張文靜領著兩個陌生人,老頭語氣不善︰「小張,我不是跟你說了?我的房子只能一個人住,如果帶別人回來,是要加錢的。」
老頭佝僂著身子,眼楮里滿是婬邪的光芒。
尤其是他一開口,一嘴的大黃牙就露出來,上面滿是煙漬和污垢,也不知道多少年沒刷過了。
張文靜似乎有些怕他,小心翼翼道︰「趙大爺,俺是來搬家的,這房子俺不租了,您把押金退給俺吧。」
「什麼?不租了?小張,我可跟你說,方圓十里你打听打听,在沒有比我這更便宜的地方了。」
「而且咱當初可是說好了,押金不退。」
張文靜急了,俏麗通紅,「趙大爺,當初不是這麼說的,俺——」
張文靜的嘴皮子顯然不怎麼利索,更是沒有跟人吵架的經驗。
「大爺,俺求你了,你看在俺大老遠的過來不容易,人生地不熟,掙錢也困難,您就把錢退給俺吧。」
趙老頭眼珠陷在少婦的身上,差點拔不出來。
「咕咚——」
他咽了一口口水道︰「小張,不是大爺不退你押金,實在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要不這樣,你就現在這里住著,等什麼時候把押金用完了,你再搬走。」
張文靜急的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