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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地處北華州的敷城郡境中,距離李泰原本計劃設置防城的凋陰還有將近兩百里的路程,也是如今李泰洛川縣子的爵位封邑所在。

不過李泰改將防城設置于此,倒跟封邑關系不大,主要還是地情有關。

東夏州的人事基礎實在太薄弱,就連入境比李泰還早的當州刺史李穆,除了平日里敲打一下境內不恭的勢力,基本上也是無所事事,否則也沒有時間跟李泰一起出游打獵。

彼境能建造並維持一個黑水防城的發展,已經算是不錯了。若再加設一座凋陰防,只會彼此拖累。而且霸府撥給的那一部分錢糧,也不足以維持兩處齊頭並進。

若干惠在鎮北華州的時候,得益于印刷公文、使得此境籍戶有增。如今在鎮的刺史崔,也是關系瓷實的表親,設防于此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李泰如今官職仍是大行台從事中郎、都水使者、加餃大都督,督統三座防城,但卻並沒有州郡官職的加任,對于地方行政沒有插手的權力。

反倒是地方上的刺史、郡守,往往加餃大都督、帥都督,軍政統管。這就造成了權力上的重疊,算是西魏政權在霸府執政下所造成地方權力分配混亂。

這種混亂也算是霸府的有意為之,李泰是霸府屬官、掌軍于地方,對北華州、東夏州兩地刺史有監視和制衡的職責,避免這些方伯獨大于一處。

理論上的權力分配格局是這樣,但在實際上人情大有可做通融之處。

起碼李泰跟兩地刺史配合默契、彼此不拖後腿,就比如東夏州的李穆,熱心幫助李泰屯田庫利川,並不是出于阿諛畏懼,而是為了增強州境內的造血能力,使其部曲可以早日的取食此方。

崔就更不用說了,入境之後對李泰各種舉措都大開綠燈,甚至不惜略損州務的加以支持。刺史位在顯要,凡所舉措都備受關注。

但李泰這個霸府主官職權上卻有很大的模湖地帶,撈在自家手里的那才叫菜。

在不違觸大原則的前提下,如果能將李泰扶助成為霸府新晉軍頭,乃至于一方勢力的代表人物,甚至直接影響霸府的權力格局,得益遠比身在刺史位上連年考優要大得多。

洛川防如今駐兵兩千余,其中相當一部分都是崔入境後響應、精簡壓縮地方鄉團武裝規模所裁撤掉的鄉兵,然後再由李泰招募回來,包括黑水防城一部分駐軍,也是由此招募發派。然後便是毛世堅北地鄉徒轉遷此境,丁勇入伍合並而成。

如今李泰凡所領控的區域,黑水防城有兵一千五百名左右,夏州借使兩千人馬督工修渠,洛川防駐兵兩千出頭,下游的石堡防駐兵一千三百多人,再加上李泰直接率領的兩千多名精銳騎兵,滿打滿算已經是近萬人。

當然這些人馬並不能簡單粗暴的都歸為李泰私人部曲,且不說借使的夏州兩千人馬,諸防城駐軍也都有各自的鄉曲歸屬。如果李泰不再督統這三座防城,這些人馬也將不再歸他統率。

李泰如果想繼續擴充自己的私人力量,那就只能在其任職期間宣威示恩,從這些防城人馬中逐步吸收優秀的軍事人才,加入到自己的部曲中來。

他如果能夠做到恩威隆厚、群眾景從,與下屬們之間建立起超越官職從屬的深厚關系,那麼是不是這些人的主官也就沒有太大的區別。

畢竟宇文泰也是武川豪強們推舉出來的首領,義之所趨、人心歸附,朝廷也只能加以名爵認定。

拋開一些封疆大吏和職任顯要的北鎮大將,李泰如今職內所統的人馬,在整個霸府軍權體系中也算是名列前茅了。畢竟他所管控的是整個洛水流域,甚至通過修渠都快把手伸進黃河了。

其他能夠一人節制這麼多人馬的,起碼也得是開府級別、兩魏歷場大戰一次不拉的檔次,哪怕是宇文護那屠龍小分隊都還不行。

李泰大統九年進入關中、十年入府進事,到如今的大統十一年,便已經能夠擁握如此可觀勢力,不受北鎮論資排輩的限制影響,最大的原因自然是跟老大宇文泰之間的有效互動。

但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進步壓根也不是遵循傳統霸府武將的進步路線,而是開闢出來洛水這個新的增量,與那些霸府老人之間並不構成權位和利益的沖突,自然也就避開了被這些人借資望打壓。

隊伍入城時,李泰親手獵殺的那虎頭、虎皮張覆于車駕上,隨行部曲們也手搖著鼙鼓,樂此不疲一遍一遍的宣揚著主公的英勇事跡,防城內外出迎圍觀的群眾們听得驚嘆連連,紛紛向策馬行在隊伍中間的李泰投來欽佩仰慕的目光。

關西民風尚武、行伍之間則就倍甚,李泰也樂得群眾傳揚他的個人武力之威 ,甚至打算編上一個獵虎戲往各防城巡演,更作夸大渲染。爭取日後入陣與人交戰時,敵方听到他的威名便要嚇得望風而逃。

回到防城之後,李泰稍作休息,旋即部曲來報那同行至此的劉長安請見,而且還不是自己一個人,其父兄也已經來到洛川防城等待召見。

听到這話後李泰頓時一樂,他對這凋陰劉氏是頗有拉攏之意,之前還跟那劉長安約定前往其部落訪問一番,不想轉頭其父兄便主動來見。

應該是那劉長安同行一程,眼見自己勢力不俗、且還有立足此鄉長久經營的態勢,故而使人快馬傳訊于其父兄,才讓他們姿態放低。

李泰一邊心中冷笑著,一邊著員將人請入。按照他早前的德性,肯定是要先晾一晾對方,發泄一下久召不至的悶氣,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不過他如今也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人物,哪能一直做小人得志的嘴臉,還是要表現一下寬宏大量、禮賢下士。談得妥那自然好,談不妥那就直接干,反正他這一輩子也不指望能使用上劉仁願。

不多久,幾人便被引入直堂,行走在最前方的是一個鷹鉤鼻、眼神銳利,看起來年近六十的老者,後方兩人一個是劉長安,另一個年齡較之稍大幾分。三人站在一起,眉眼容貌頗有相似之處,一望可知乃是父子仨。

入堂之後,劉長安趨行兩步先向李泰見禮,又側立老者身旁介紹道︰「卑職前將大都督有意走訪鄉里一事急告親長,親長皆論豈敢有勞大駕,應當先作趨拜。這便是家父與家兄……」

待劉長安介紹完畢,那兩人才各自抱拳作禮,李泰也從席中站起身來,向那老者劉康點頭笑語道︰「鄉賢耆老、地表名士,我聞名已久。之前便憾不能見,又從劉戍主口中得知鄉老疾病催纏、也深為憂慮,今見病愈復壯,讓人欣慰。」

「鄉野老叟、不堪夸譽,大都督垂禮牽掛,實在愧不敢當。」

那劉康先是垂首謙虛應聲,然後小退一步,著其長子劉平奉上一方木盒,才又說道︰「前聞去年作亂之賊首郝仁王竟匿于鄉土,某等族屬亦深感震驚、不敢怠慢,催令子弟搜索鄉里,總算是將這匪徒擒殺,避免其禍我鄉里,特將賊首奉上,以全大都督功績!」

李泰打開那木盒,里面赫然擺放著那郝仁王的首級,雖然面孔上已經是全無血色,但這臉頰較之自己去年所見居然還豐滿幾分,可見過去幾個月里,劉家也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他自然不會主動戳穿這一謊言,稍作驗明之後便又笑語道︰「時論皆以北州胡荒久矣、王道難行,但我卻不以為然。諸如劉族長等嫉惡如仇,足見稟性純正,深明大義且慕王化。我食祿于國、享恩厚重,縱然得此賊首亦所加甚微。鄉士義舉卻不應隱沒,具書奏達台府、表揚鄉情義舉也是職所分內。」

這父子三人听到李泰這麼一說,神情俱是一緩。

那劉康更是頗有感觸的抱拳沉聲說道︰「趨善避惡,人之本性。我族雖然不以功勛稱達,但也常抱忠義之想。只因鄉聲粗鄙,不能訴于上听,以至于人不能知。幸在大都督雅量垂顧,若能循此表意于上,一定重謝報答!」

他們一族也曾入朝廷的羈縻體系並得授左官,幾乎已經要完成從胡酋豪強到封疆大吏的轉變,可在大統四年前後一系列的稽胡叛亂中,由于其族見惡于當時的統帥大將侯莫陳崇,以至于官爵遭奪,甚至險些成為西魏大軍清剿的對象。

凋陰諸胡並不像黑水胡和北山胡那樣桀驁好斗,而且這兩部胡眾背後還有著東朝扶植鼓噪的緣故,他們族居地處陝北內陸,如果有可能的話,還是更希望接受朝廷的羈縻籠絡,彼此能夠和平共處。

李泰的出現,他們最開始也不以為意,只道又是霸府臨時派遣入境招撫羈縻的一個官員,可是漸漸的發現似乎不是那麼回事。

其人勢力快速壯大,且修渠屯田、崇佛收心,大有要在此地長久扎根、深入經營的架勢。

經過一番權衡商討之後,他們父子還是決定不能放棄這個機會,希望能夠再次向西朝靠攏。然而他們卻不知道,李泰是一個比侯莫陳崇更加貪得無厭且手段更多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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