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周圍的景色逐漸變得模糊，開始消退。
林溪小小地吃了一驚，下意識靠近了柳平平一點，「這是怎麼了？」
「幻境要消失了。」柳平平臉上不由流露出幾分笑意，「應當是姬先生知道我們已經成功，所以主動撤去了幻境。」
「哦，是這樣啊。」林溪稍稍放下心來。
不多時，幻境完全消散，連帶著柳平平跟林溪兩人的身形也消失了，準確點說是二人的意識回歸了現實。
意識回歸的瞬間，柳平平率先感覺到的是……臉上不知為何濕漉漉，黏糊糊的。
吸了吸鼻子，聞到濃重的血腥味的那一刻，柳平平愣住了。
抬起手在臉上一抹，柳平平確信此刻沾在自己臉上的是血，但卻不是自己的血。
那是……
擦了幾下眼楮，柳平平略顯艱難地睜開雙眼，待看清面前的畫面，整個人登時就是一愣。
「呀！！！」一旁傳來林溪的尖叫，柳平平卻宛若未聞。
就在他與林溪的身前，化作本體巨大黑龍的姬無立竭力張開雙臂與背後的龍翼，渾身上下千瘡百孔，最刺眼的是胸前一個巨大的空洞，柳平平臉上的血液，毫無疑問來源于此。
林溪尖叫過後，意識到面前命懸一線的巨龍乃是姬無立後，同樣陷入了呆滯。
方才，二人身處的幻境之所以會消退，根本不是因為姬無立自行撤去了幻境，而是……他已經沒有力量維持幻境了，哪怕是那般粗糙的幻境。
似是察覺到柳平平與林溪的意識已經回歸了現實，巨龍狀態下的姬無立扯了扯嘴角，艱難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隨後，在一陣氤氳的黑光中，變回人形，摔在了柳平平的懷中。
柳平平仍是呆若木雞，愣愣地舉著雙手，不知該作何反應。
還是姬無立虛弱地咳嗽了兩聲，听到咳嗽聲的柳平平這才悠悠回過神來，低下頭，兩只手輕輕地扶著姬無立的肩膀，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姬先生，姬先生，你，你怎麼樣啊？」
姬無立復又咳嗽了兩聲，而後，其臉上居然浮現出了笑容，並非勉強的微笑，而是發自內心的，釋然的笑容，「大概率，不行了吧。」
柳平平身軀顫了一顫，「是，是為了救我們？」
「是，但不全是，本來我也打不過他，跑也跑不了，就算不保護你們也是死路一條，至少，這樣一來，你們活下來了。」姬無立說著說著，似是感到了疲憊，閉上了眼楮，嘆了口氣後接著說道︰「不過這之後，就得靠你們自己了，丫頭，不要因為自己什麼都做不到而感到愧疚，你保持這樣就好，這樣的你，足以讓這小子變得更加強大，我是過來人了，當初，我跟我愛人也是這樣的。」
林溪已是泣不成聲，「你，你不能這樣的，你怎麼能就這麼，你，你愛人還在等著你呢。」
「對啊，她在等著我呢。」姬無立咧嘴笑道︰「在那邊的世界，我們，應該馬上就能見面了。」
柳平平與林溪齊齊一愣，僵硬地扭過脖子看了眼一旁的景瑟，這才發現她已經……
雙手收緊，深深地嵌入姬無立的皮膚與血肉，柳平平牙關收緊，眼中掠過一抹血色，「是宋暇干的嗎？」
姬無立雙眼吃力地睜開一條縫，看了眼柳平平的臉色，不知為何發出一聲輕笑，「果然，你跟我很像，準確點說，跟年輕的我很像。」
柳平平愣了一愣，
姬無立接著說道︰「你不是不能戰斗，只是不想戰斗罷了，你一直在逃避戰斗，但是從未逃避你自己，想來也是呢，龍族的三神龍，生來便是為了戰斗，你是，我也是，或許，這就是我們的宿命吧。」
「我雖為夢魘龍，有著混淆現實與虛幻的能力，但是到頭來，現實還是現實，虛幻還是虛幻，什麼都不會改變，我所能做的，只是自欺欺人罷
了，說實在的，我一度很向往，不止一次想過，我要是原序龍的話該有多好啊，那樣，我就能穿越時空回到過去了，那樣……我一定，不會……再去與她相遇。」
柳平平低下頭，哽咽了幾聲，「姬先生，就算是我，也做不到穿越時空的。」
「無所謂了。」姬無立輕笑一聲，「做得到也好，做不到也罷，都無所謂了，過去的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看到你們，就像看到以前的我們，答應我，一定要守護好……你們的未來……」
聲音漸息。
「啪啪啪。」
不遠處傳來鼓掌聲，卻是宋暇靠著欄桿，笑臉盈盈地望著他們，「好像死了呢，于我而言還是有點可惜的，本來吧，他要是能好好為我效力，以他的力量能辦成的事還真有不少，不過還不錯，至少在他死之前給我看了一場好戲，這是不是也算死得其所了呢。」
柳平平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放下了姬無立，隨後緩緩起身，抬起右手，手心浮現出朦朧的白光，光暈當中，字符飄動，「你想要的，是這個東西吧？」
林溪緊跟著起身，站在柳平平身後，滿是擔憂地看著面前的柳平平，「平平……」
宋暇見著柳平平手中的物件，雙目一亮，再也不似先前那般悠閑，上前幾步，眼中透出火熱，沖柳平平伸出右手，「沒錯，快！把這東西給我。」
「就為了這個東西，你害死了姬先生跟他的愛人，我難以理解你的行為，但我至少知道，你很想要這個東西，既然如此……」柳平平眼中冷意一閃，右手狠狠握緊，扭曲的空間瞬間將右手中的光團碾碎，化作漫天光屑，消散無形。
宋暇的腳步戛然而止，火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愣愣地瞧著那些許光屑自眼前飄過，直至完全消散。
「姬先生跟他愛人的性命，在你看來毫無意義，對吧？」柳平平無比的平靜，一反常態的平靜，「那麼我也要告訴你，你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東西，在我看來，同樣毫無意義。」
宋暇身軀微微一顫，雙眼恢復焦距，牙關收緊，額頭青筋暴起，臉色在頃刻間變得猙獰可怖，「你都做了些什麼啊！！！」
「我做了什麼，難道你沒看見嗎？啊？邪神軍的軍師大人？」柳平平說著，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你自詡智計無雙，運籌帷幄，原來遇見預料之外的情況，也會難以接受啊，在我看來，你比姬先生差遠了，至少，姬先生即便是在愛人已經逝去的情況下，仍然竭盡全力保護了我們。」
「我不如他？你說我不如他？」宋暇擠出一抹獰笑，「好啊，那我就把你們兩個都殺了，讓他的努力付之東流，讓他的死毫無意義！！！」
「姬先生的離去，絕不是毫無意義的，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柳平平眼神空前堅定，「只要我的存在沒被這個世界完全抹去，這便是證明！」
「那麼，就把你這個存在完全抹去吧！」宋暇話音落下，不再多話，邪氣纏繞身軀，如同一顆黑色的流星，沖向柳平平與林溪。
柳平平反應神速，轉身一把將林溪攬在懷中，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帶著她消失在了原地，出現在百米外的高空。
「哼。」宋暇一個急剎，伴隨著一聲不屑的冷哼，下一秒，同柳平平一樣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人已到了柳平平的身後。
與柳平平不同，宋暇靠的是純粹的速度，而非更為精妙的空間移動。
奈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無論柳平平的空間移動頻率有多麼的高，速度提升到極致的宋暇總能在下一個瞬間追上他的腳步。
全程被柳平平攬在懷中的林溪起先還會幫柳平平關注一下宋暇的動向，幾次空間移動下來，惡心想吐的癥狀都出現了，干脆閉上眼楮裝死，這樣還不會給柳平平添麻煩。
柳平平的臉色始終平靜，並沒有因為宋暇的速度能跟上他的空
間移動而出現慌亂無措之類的情緒。
宋暇雖說能勉強追上柳平平的腳步，但追上他的腳步已經是全力施為了，根本沒有進攻的機會，幾番追逐下來，怒意有些許消退的同時，話又變得多了起來，「處在巔峰年紀的夢魘龍姬無立都不是我的對手，你又如何能與我敵對？莫要忘了，早在千年前，我就同原序龍交過手，當年的原序龍比起你可有著天壤之別，你只是會逃跑而已。」
「確實。」柳平平听完此話，居然真就停在空中不動了，注視著在他面前距他唯有幾米距離的宋暇，語氣平淡地說道︰「我的座右銘就是能逃跑絕不動手。」
在他懷中的林溪睜開眼，看了看不遠處的宋暇，又看了看面容堅毅的柳平平，還以為是柳平平跑不動了，柔聲問了一句︰「萬一逃不了呢？」
柳平平閉上雙眼，片刻後，復又睜開，眼中，似有熊熊烈火噴涌而出，「並非逃不了，而是這一次，我不打算逃了！」
「不打算逃了？」宋暇嗤笑一聲，「不逃跑，你又能做些什麼呢？」
下一秒，柳平平猛然出現在宋暇身前，右臂化作一條白玉龍爪，縴細且魄麗，一爪拍向近在咫尺的宋暇。
宋暇瞧著那堪比人類手臂的縴細龍爪，忍不住發出一聲譏笑，搖頭嘆息的同時，緩緩拍出一掌迎了上去，「可笑，早就說了，就原序龍而言，你還遠不夠格呢，想當年……」
自我感覺相當良好的話語，說到想當年，戛然而止。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宋暇被一掌拍飛了出去，暈頭轉向的同時忘了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僅此而已。
沒錯，僅此而已。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宋暇愣了足有三秒，晃了晃腦袋，視線落向不遠處的柳平平，滿是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我剛剛，是被這小子打飛了？」
依舊被柳平平攬在懷中的林溪眨了眨眼，扭頭看著柳平平的側臉，眼中似有光暈流轉。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她半點戰斗能力都沒有，但她方才看的真真切切，確實是柳平平一爪子將宋暇拍飛了出去。
她雖對特異者的強大沒有清晰的概念，但就在方才，她親眼目睹了姬無立的死，說明宋暇比姬無立要強，甚至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兒，畢竟在此之前，宋暇可以說是毫發無傷。
那柳平平呢？柳平平的實力在哪一層面？
「不可能。」宋暇心中同樣有著這麼一個疑問，「你不過剛結束幼年期踏入成熟期而已，同為三神龍之一且處在巔峰期的姬無立都不是我的對手，你怎麼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我也……不想啊，但是，姬先生說的一點沒錯，三神龍，生來便是為了戰斗！」柳平平語氣帶著一股異樣的慵懶，雙目微睜，瞳孔在此刻轉變為了藍白色，「若是能一直逃下去，該有多好啊，如果能不使用這股力量，該有多好啊，如果……能不喚醒真正的我，該有多好啊！」
語畢，白光沖天而起，貫穿天地，淹沒了柳平平與林溪的身影。
宋暇心中警鈴大作，強烈的不安令他不免生出撤退的念頭，奈何自身的自尊心不允許他這麼做，先前在柳平平手下吃了個小虧，若是這會兒撤退的話，豈不是承認了自己不如這個小子？
不可能！巔峰時期的夢魘龍都不是自己的對手，何況一個剛步入成熟期的原序龍？哪怕是巔峰時期的原序龍，當年的雙神戰場上也不是沒見過，沒什麼好怕的，今時不同往日，哪怕是巔峰的三神龍聯手，都未必是自己的對手。
不過片刻，自那通天光柱當中，柳平平的身軀，緩緩顯現。
藍白色的鱗片覆蓋全身，雪白的龍翼卻有著如同鳥類的豐滿羽翼，四肢瘦長，細碎的龍牙，同樣呈現藍白色的瞳孔，與柳棟的霸道、姬無立的詭秘不同，巨龍狀態下的柳平平，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