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十一年。
二月十六日。
遼軍對封丘京城的總攻,拉開帷幕。
除了面向黃龍江的水軍營地,和小西門運河碼頭。
其他方向,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流。
高大的重型投石機,攻城雲車,撞車、盾車慢慢逼近三百步。
第一波出動的漢兒軍就超過十萬。
他們負責攻城器械的操作。
「崩崩崩!」
如果,此時,有人站在高空俯瞰。
就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整個廣闊戰場。
三千架投石機同時發動。
弩臂反彈,水盆大小的石頭,十斤重的火油彈。
如雨點般射向高聳巍峨的封丘城牆。
「防彈!」
「防彈!」
「快快快,豎立擋板。」
守軍的投石機無法布置在城牆之上,地方太狹窄了。
只會成為活靶子。
無數厚重的木板被豎起來,上面釘著濕漉漉的氈布。
「砰砰砰……」
石彈重重落在擋板上,有的甚至越過城牆打進了城內。
更多的卻砸在城牆上,無數磚石碎屑瑟瑟而下。
火油彈最是凶猛。
這玩意足夠輕,射程又是預估好的。
八成都砸在城頭上了。
轟然炸裂。
也有飛過城頭的。
熊熊大火、煙霧頓時彌漫開來。
「輔兵,潑水啊!」
「他燒傷了,快,抬下去。」
「往擋板上潑水,他娘的,燒不幾次就得灰灰了。」
「我們的投石機呢?反擊啊!」
……
城上城下,喧囂一遍,吼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崩崩崩!」
布置在城牆內側的投石機發威了,數量更多。
他們在等遼軍第一波攻擊的間歇,才能撤去擋板。
反擊!
打的全是火油彈。
「轟隆隆!」
遼軍的進攻陣地也燃燒起來。
不過,他們散步的地域,更加寬闊。
雙方都有戒備。
投石機裝有木輪,打完一輪可以後撤十來步裝彈。
就這麼小小的退卻,傷亡就會降低大半。
兩里之外,一桿金狼大縤高高飄揚。
遼皇騎著一批神俊的白馬,微微皺眉道。
「司馬銘的備戰,做得不錯。」
「這遠程對轟,啥時候是個頭?」
「把備用的投石機都加進去。」
行軍總管耶律楚棟連忙勸道。
「陛下,哪回攻打堅城,遠程對轟不得打個三兩天的?」
「我們,不著急!」
遼皇手里金鞭虛空一抽,劈啪作響。
他指著浩浩蕩蕩地軍陣,霸氣地叫囂道。
「這麼多人列陣而出,就是看戲的麼?」
「三兩天?」
「上全部投石機,給朕壓制住對方。」
「漢兒軍,俘虜都去。」
「今天,朕要填平護城河!」
一幫重臣、大將都心生凜然。
陛下這是,要不計傷亡了。
果然,漢兒軍就是拿來消耗的。
就是不知道,城內的晉軍耗不耗得起?
「遵命,陛下!」
更加瘋狂的進攻,開始了。
遼軍的投石機增加了一倍,不但不後退。
還主動往前拱。
射程延伸,城內的晉軍投石機部隊倒了霉。
很多民房都著了火,小半個京城頓時濃煙滾滾。
反擊的規模削弱不少。
「嗚嗚嗚嗚!」
沉悶的牛角號響起。
十來萬漢兒軍推著盾車,雲車發了一聲喊,轟然前沖。
更多的俘虜百姓,被漢兒軍騎兵用刀箭逼著前行。
他們赤手空拳,背上沉重的土袋子,石頭筐。
天空的落石和火油彈雨點般的墜落。
「轟轟轟……」
不斷有人倒下。
沖鋒之路,完全由鮮血鋪就。
御書房。
背插雙翎的傳令兵飛奔而來。
「報!」
「陛下,遼軍攻城迅猛。」
「根據火油彈、石彈落點判斷。」
「遼軍第兩波投入的投石機,不下六千!」
「我方器械損失不小,城內多處起火。」
「二線部隊正在搶救。」
嘶嘶嘶!
司馬銘和一幫重臣聞言,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工部尚書梁贊難以置信地道。
「不可能,短短日子,遼軍怎麼可能運這麼多投石機過江?」
「難道,他們把船用的重武器都拆了?」
兵部尚書魏長青斷然搖頭,他捋著一蓬白胡子。
臉色凝重。
「不會!」
「遼人水師正在圍攻水軍大營,封堵運河河灣。」
「瀘水河口也需要封鎖。」
「他們哪有余力?」
「陛下,遼皇怕是孤注一擲……」
司馬銘冷哼道。
「如此堅固的一座雄城,我守城官兵近四十萬。」
「耶律阿保妄想一鼓而下?」
「做夢呢?」
門外又有傳令兵的聲音響起。
「報!」
「遼軍出動大批漢兒軍,雲車、盾車無數。」
「還有……」
司馬銘心頭一沉。
這麼快?就發動近戰攻城?
簡直違反常理。
耶律阿保到底有多狂妄?
「還有甚?」
「別吞吞吐吐的,一並道來!」
第二位傳令兵趕緊稟報道。
「他們押著十幾萬我大晉百姓,準備覆土填河!」
在場的重臣無不憤恨。
他娘的,遼軍又是老把戲。
拿俘虜不當人。
這根本不是覆土去填護城河。
那是用咱大晉百姓的尸體去鋪滿啊!
戰場上,能心慈手軟麼?
肯定不行。
可不管怎麼樣,親手射殺自己人,誰心里都不好受。
司馬銘冷峻地揮揮手。
「命令守城官兵,嚴加防御。」
「下去吧!」
「遵命,陛下!」
吏部尚書鄭一官是個消瘦的老人。
他一向不在軍議上發言。
可這會兒,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陛下,我軍的備用投石機不少。」
「工部也在加緊制作,材料也不缺吧?」
「為何不增加數量?」
「一開始,咱們要是處于下風,對于士氣。」
「怕是大有影響。」
梁贊趕緊道。
「老鄭,你不明白!」
「這場京師保衛戰,可不是三兩天就能打完的。」
「遼皇人馬眾多,替死鬼也多,他可以無所顧忌,咱們不能!」
「我們必須保證遠程火力不斷。」
「這才是保持士氣的好辦法!」
他的意思很明顯。
遼軍可以發動大量俘虜趕制投石機。
實在不夠,還能從北岸運輸。
整個河北之地,除了雄州,都被遼人攻佔了。
他們不缺牛筋材料,想制作多少不成?
大晉京城就不行了。
人力物力肯定遠遠沒有遼國寬裕。
那麼,就只能省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