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紹明的一番話，讓一旁的羅院長都覺得馬叔明不答應這門親事，損失海了去。
王員外在江南道的產業比陳家還要大一些。
漕運這里面的油水，肥得不得了。
要不然，王員外哪來的銀子養那些個不相干的學子，為自己博美名啊？
做了王員外的乘龍快婿，明面上的好處就不少，私底下的好處會更多。
想到這里，羅院長都忍不住想要勸一勸馬叔明接受這門好親事了。
然而，馬叔明這個在女人坑里連續栽了幾次的人卻難得人間清醒了一回。
他剛剛嘴上說著拒絕的話，可腦中回旋著王惜筠的身影，心底是一陣的滾燙悸動。
這一反應，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表現。
可後面陳紹明提到了王員外支助學子們科舉的舉動，說到他的資源和背景，讓馬叔明瞬間從旖旎的幻想里醒過神來。
王員外這個人絕對有問題的。
誠如娘所說，一個人不是天生博愛的話，那他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有動機的。
王員外的動機是什麼？
雖然他和娘都沒有深入的剖析過，但他們其實都有默契，這個動機絕對不是純良的。
馬叔明之前其實便有想過，並且也跟縣令王志遠提了一嘴。
他和王志遠推測的一個方向，便是王員外是替朝廷某個勢力在收攬有學之士，提前布局安插培植自己人進朝堂。
王員外若是在幫皇帝做事那倒也罷了，畢竟皇帝是正統，天下臣工百姓，都是他的人。
可王員外若是替溧陽長公主亦或者其他倒皇派做事呢？
那與這樣的人為伍，成功了還能由勝利者書寫歷史，歌功頌德，失敗了，那就是萬劫不復，千古罵名！
馬叔明的心尖在此刻猶如被蜂針蜇了一下，整個人無比的清明。
他果決又利落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院長，我無心兒女情長。
勞煩院長替學生向王員外轉達我的感謝和歉意，現階段，學生心里所願所想，只有科舉。」
陳紹明一听好友拒絕了，又是可惜又是著急，緊忙拉住他道︰「叔明，你不再考慮考慮？！」
羅院長也覺得推了這麼好的親事，有些可惜，便也灼灼的盯著他，勸了一句︰「叔明，獲取成功的方式和途徑有很多種。
多少人想要求得一條捷徑卻不得，你有這個條件，當真不再想一想？」
羅院長不說這話倒還好，一說這話，馬叔明這個傲嬌怪非較起真來了。
他一臉倔強的站起來，拱手道︰「院長，我只走我自己開闢的路。
不管是崎嶇的山路還是蜿蜒的匝道，只要是我自己走出來的，才更踏實。」
說完這話，馬叔明再次向羅院長行了一禮，轉身離開了宗政堂。
陳紹明覺得馬叔明這態度太過于率性了。
羅院長明顯也是為了他好，他不領情不說，還直接甩臉子走人，太不懂事了。
陳紹明還想替好友善後好好給羅院長賠個罪，轉頭卻見羅院長笑得那叫一個蕩漾，忍不住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眼楮出了問題了。
羅院長是不是感知上有啥毛病？
他眨眨眼，還想說點什麼，卻被羅院長搶了白。
「你還站在這里作甚？
不用上課了？
想勸老夫莫要生氣，那就省省力氣。
學生有傲骨，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求學，這是老夫最喜歡看到的模樣，老夫有甚不高興的？
倒是你，別以為考取了童生功名就沾沾自喜。
馬上就要進行府試了，你若是想走科舉之路，就好好努力，再加把勁兒！」
陳紹明干笑一聲撓撓頭，一句也不敢反駁。
潦草的行了一禮，跟著腳底抹油跑得無影無蹤了。
羅院長嘆息了一聲，背著手，尋思著在府試開考前的這段日子，是不是張羅著尋些往年的府試考卷給陳紹明這小子刷一刷
陳紹明一路追到了馬叔明的院舍里。
馬叔明正在收拾東西，明日就是旬休的日子了，他打算回善水村。
陳紹明一坐在榻上，不解的問他為何不答應與王小姐的那門親事。
「叔明，我真是想不明白，多少人想都想不來的美事兒，你咋就一點兒都不動心呢？
該不會是真的被那本《勾漢秘籍》里的各種案件給嚇怕了吧？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狀態很反常啊？
咱這個年紀，正是慕少艾的時候，你難道就對未來的娘子沒有什麼幻想麼？」
听著陳紹明的四連問，馬叔明露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
他知道陳紹明確實是為了自己好。
不是真心交好的朋友，不會這樣苦口婆心的勸他，生怕他錯過了一樁好姻緣。
特別是在馬叔明明顯也能感受到陳紹明對那王小姐有好感的情況下，他還能這樣大度的說合自己和王小姐，馬叔明內心是感動的。
然而，馬叔明無法跟陳紹明說自己的猜測和疑慮。
有些事情，沒有證據，更應該謹慎發言，避免禍從口出。
馬叔明嘆息一聲對陳紹明道︰「我對王小姐並沒有什麼感情。
紹明，我也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思想。
並不是別人相中了我，我就得屁顛屁顛的湊上去跪舌忝討好的。」
「叔明，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馬叔明笑著拍了下他的手背，「我只是想跟你說明我自己的心意。
我沒有動心，沒有答應，並不是我出了什麼問題。
只是有些東西，權衡後需要取舍。
雖然王員外說可以定親等我二十歲後再成親，可我還是不想耽誤王小姐的好年華。
你說的那些好處，我都明白。
但我是個有驕傲的人，越是如此，我越要堅定的拒絕。
我不想將來有機會功成名就的時候，要被人背地里說我是個吃軟飯的。
紹明，你現在能懂我的意思麼？」
陳紹明看著馬叔明的眼楮，忽然間就明白了他的選擇。
「叔明，你是對的。
我只是單純的看到了成全這樁好事帶來的諸多好處，卻忘了你根本就不是那種人！」
馬叔明抿唇一笑，心說不，你錯了，從前的我其實就是那種人！
那種可以為了自己，自私自利到連妹妹都可以犧牲的人。
可是後來，多虧了我娘，是我娘把我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告訴我，做人應該有底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