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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來找你了

「喀 」。

白令手按在桌面上,幾乎是用盡全身功夫才控制住自己的身體沒有往後倒。

此時此刻他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就好像自己被放在一個高速運轉的攪拌機里面,旁邊是花花綠綠的填料、鼓風箱的聲音聒噪得宛如烏鴉,將他的精神一點點零亂成碎片。

「咳咳……」

白令咳嗽了兩聲,盡管他的身體狀態已經跟「活著」有很大差別,但是從生前遺留下來的習慣還是讓他在難受的時候以這張方式來緩解自己的「痛苦」。

這種痛苦並不是在身體上的,白令的尸體都已經涼了不知道多久、不太可能再通過這種方式重新體會生命的厚重。

事實上,眼下這種感知完全是作用在他的精神上。

抓著自己的圍巾,白令再次咳嗽了一聲︰「咳……哪怕是有鄒野,這種橫跨數百年的預知未來還是很困難啊……」

鎮靜劑的效果正在逐漸消退,同樣的、那種經歷了無數光陰帶來的沉重痛楚也在一點點降臨。

「嘶……」

白令腳步一個踉蹌、直接跌進旁邊的椅子里。

他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更白了。

不過還好,這種感覺來得快、去的也快。

等到十幾分鐘以後,白令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

「呼……」

他艱難地從椅子里爬起來,同時雙手撐著桌面、將目光集中在面前的大屏幕上面。

眼下這個大屏幕黑得讓人不知所措。

先前所經歷的一切,記憶最後吳大有聲嘶力竭的嚎叫、就像是一場突兀而奇詭的幻夢。而白令則是那個闖入夢中的「愛麗絲」,等到太陽重新掛在枝頭、他也從那個夢境里面逃月兌了出來。

但是夢境之中的東西卻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里。

看著自己的手掌,白令喃喃自語︰「時間,和……我?」

很難形容白令現在的感受。

一方面是因為腦子里被人粗暴地灌了這麼多東西,讓白令的大腦略微有些混亂;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還沒有從跨越時間帶來的滄桑和沉重之中回過神來,看很多東西都跟帶重影一樣。

不過他已經有一定的能力來整理思緒︰‘時間的人格是我?不,嚴格意義上她已經不能算是我了。她其實才是真正的白令——不知道有多少個白令全部集合在她那里,沒有什麼比她更能夠代表白令本身。’

而眼下白令自己反而像是個虛假的幻影,像是從那個白令身上分裂出來的「副人格」,而且還是非常奇怪的那種。

這還真是。

白令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確實如同吳大有所說,這個世界實在是太荒誕了。

像是吳大有那樣的逃避者、失敗者,反而給拯救世界帶來了很多進步。而那些用預知能力硬生生把自己給抽死的家伙,反而像是填充物一樣被裝進矛盾的宏大之中。

如果說這個世界有劇本,那麼編劇一定是最差勁的宿命論者。

揉著腦袋,白令的思緒正在一點點恢復︰‘現在問題的關鍵在于,我需要依靠什麼辦法才能夠制止時間的自毀?’

‘如果說她是因為矛盾的心理而不得不自我毀滅,那是不是我疏解了她的矛盾以後、她就能夠相安無事了?是應該把時間的法則從那個白令身上剝下來,還是要把時間法則形成的白令人格……給解決掉?’

兩種方法感覺都有道理,而且共同點也很明顯。

那就是白令都不知道應該怎麼著手。

不管是干掉時間還是干掉「白令」,他都一籌莫展、完全沒有頭緒。

或許唯一能夠稱得上突破口的,就只有吳大有給自己留下來的那顆「心髒」了。

想到這里,白令彎下腰、將身子探進底下那些機箱之中。

沒多久,他就搬著一個後面連接了很多線條的箱子,並且把它端在桌子上面。

敲了敲這個箱子,白令若有所思︰‘這玩意里面放著的……就是吳大有的心髒?’

那個家伙還真是瘋狂。

白令算是明白為什麼那個家伙能夠活好幾百年了,要知道、這一點哪怕是冷凍都做不到。至少以目前的技術,根本沒有辦法保證人體在六百年以後解凍而不會徹底崩潰。

恐怕從他把自己的心髒「摘」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是一個普通人類了。

那麼之後吳大有那種癲狂的表現也能夠理解。

異種都是神經病,這一點是白令在和很多異種打過交道以後得出來的結論。

哪怕看起來很正常,也絕對是一個隱性神經病。

而吳大有估模著也是在成為異種之後,精神徹底異化了、才會人不人鬼不鬼、跟瘋魔了一樣。

甚至于他可能在很久之前就已經有了類似的征兆。

嘆了一口氣,白令重新將目光放在面前的這個箱子里面。

箱子旁邊貼著一個標簽,標簽上則書寫了一段異常潦草的字跡。不過潦草是潦草了一點,但是卻能夠看出來書寫者有著一定的書法功底。

這又讓白令找到一個自己和吳大有的共同點。

他們的字都挺好看的。

拿著這張標簽,看了一眼標簽上面的字以後,白令不由陷入了沉默。

那張標簽上寫著︰【應急食品——豬心(垃圾)】

標簽的旁邊還有一些血跡,大概能夠推斷出當時寫字的人身上還帶著些許鮮血。

也不知道當初的吳大有是用何種心情把自己的心從胸膛里面挖出來以後,寫下這行字的……

遲疑了片刻以後,白令還是按下箱子上的一個按鈕。

過了一段時間,這個箱子里面頓時亮起了柔和的白色微光。

透過這些柔和的光芒,白令一眼就看到箱子里面那個還在微微搏動的赤紅心髒。

眼下箱子里的心髒跳動的異常有力,完全不像是一個已經月兌離了人類身體的器官、而是仍舊在吳大有的體內抽取鮮血並且供養身體各處一般。

一定很有嚼勁。

看著這顆心髒,白令的腦海之中不由閃過這個荒誕的想法。

他趕緊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從自己的頭腦里面甩開。

一定是自己被吳大有給影響了,竟然連思維都產生了這種莫名其妙的變化……

停頓了幾秒鐘以後,白令重新把這個盒子塞進底下。

就像是吳大有說的那樣,目前這個心髒還沒有到需要打開的時候。

等到一切都收拾停當以後,白令打開了這個房間的,門。

然後他一個閃身,直接躲掉了紅蜘蛛扔過來的一個飲料瓶。

「太久了!」紅蜘蛛說道,「這里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網!」

看著大聲嚷嚷的紅蜘蛛,不知道為什麼、白令竟然感覺到了一絲親切。

或許是因為在那個未來之中,紅蜘蛛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的緣故。現在甫一出現,還真讓白令有了幾分腳踏實地的厚重感。

他撿起地上的瓶子,然後放進旁邊的陳列櫃里︰「抱歉,但是已經沒問題了。」

哦?

魔女聞言扭頭看了一眼白令。

「搞定了?」她問道。

白令微微頷首︰「差不多吧。」

至少目前他已經搞明白了絕大部分的東西,只剩下少部分的玩意兒還沒有確定。

而且從吳大有那里,白令還得到了一個關鍵的因素。

那就是時之狹間里面那個瘋子擺渡人的存在,並不是完全受到背誓者操縱的。

那個女人是時間用來對付自己的,這也就代表著背誓者並不能完全操縱她。作為背棄了自己職責的「白令」,並且自己轉化成了異種之後、背誓者基本上已經和時間沒有什麼關系了。

因此哪怕他想要通過擺渡人來搞白令,恐怕也需要費很大一番功夫。

既然如此的話,那麼自己就可以暫時聯絡明晝那些人。

原本他還擔心作為「先知」扭曲而來的異種,也就是諾查丹瑪斯,會堪稱全知全能呢。

現在看吳大有那個樣子,恐怕諾查丹瑪斯也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瘋批罷了。

沉吟了一聲之後,白令看著旁邊的楊倩兮。

「非常感謝,」白令說道,「從這里我知道了很多東西,這對我有很大幫助。」

楊倩兮也微笑看著他。

她悠悠開口︰「如果你能覺得有用,那就再好不過。老吳他雖然說話有時候不過腦子,但是他也確實是知道很多東西的。而且他也經常擔心,自己知道的那些東西沒有辦法傳下去。」

「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們和他不是一類人,」楊倩兮走到旁邊,輕輕撫模著牆壁上的斑駁,「他應該是一個更加特殊的、更加奇怪的家伙。就跟狼一樣,總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舌忝著傷口。有的時候我也很急、也很心疼,但是我沒有辦法。因為我看不到他看到的東西,我也沒辦法理解他知道的。」

說著,楊倩兮轉過頭看向白令︰「這是只有你才能夠領會的信息,也是只有到你手上才有意義的傳承。我們都不行,其它人也不行、唯獨只有你才可以。」

「所以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楊倩兮說著,朝白令微微彎腰,「如果不是你,恐怕他到死都不會安生的。」

白令扶起她︰「您言重了。」

從吳大有這里白令真的知道了很多,雖然最重要的事情還沒能夠解決,但是起碼已經讓他有了極大的收獲。

那麼接下來,就是應該去找另一個「失敗者」了。

心里這麼想著,白令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

從吳大有這個「失敗者」的口中,他得知了如此多的隱秘。那麼在另一個活得更久、而且也更瘋狂的「失敗者」口中,他又能夠獲得什麼呢?

能不能夠找到……真正意義上破解時間的辦法?

收回思緒,白令輕聲說道︰「好了,回去吧。」

「等到了上面以後,把手機打開,撥通這個電話號碼,」白令對著魔女說道,同時報出一個電話,「然後告訴電話里的人,我回來了。現在就在延州。」

「他們,會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與此同時。

地球的另一邊,西歐。

雍容華貴的獅心王看著自己面前閃爍著的光團,心中不由一陣激動。

他偏頭看著那個隱藏在斗篷之下的人,用難掩興奮的語氣說道︰「這就是你說的……‘起源’?」

那個斗篷人低笑著︰「沒錯。」

他伸出手,手上的皮膚枯瘦到宛如老樹的樹皮︰「這就是‘起源’,是一切的關鍵所在、也是能夠逃月兌時間管束的關鍵。」

斗篷人澹澹說道︰「而現在,它是你的了、陛下。」

獅心王終于忍不住,大笑了兩聲︰「是啊,它現在是我的了!」

「赫爾墨斯做夢都想要找到的東西,現在已經被我收入手心!」獅心王心潮澎湃,「我能夠成為和她一樣……不,是在她之上的存在!」

說到這里,獅心王的語氣里帶著一絲咬牙切齒︰「那個瘋子,把我變成怪物的瘋子、估計做夢都想不到,她曾經無心插柳的小鬼,現在已經握住她夢寐以求的寶物了!」

听著獅心王的話,那個斗篷之下的人無聲嗤笑,似乎是在譏諷著什麼。

很快,斗篷人就伸手捏住光團、同時遞給獅心王。

幾乎沒有片刻猶豫,獅心王直接接住了那個光團。

然後,他 然伸手捏碎了這枚光團!

下一秒鐘,光芒從這個圓潤的球體里面迸濺出來,仿佛晨曦的陽光打在葉片的露珠上,折射出五彩繽紛的色澤。

而獅心王那貪婪的表情,也同樣被這股光芒映照在其中。

「哦哦哦哦哦!」

獅心王看著面前的金光,激動地說道︰「力量,難以言喻的力量正在涌入我的身體里!」

「它們在改造我的身體,在強化我!」他大笑著,「是啊,這就是關鍵所在!我已經快要成為這個世界上的‘唯一’,成為真正的‘王’!」

「來吧,來吧!讓我……」

還沒等獅心王說完。

下一秒鐘,他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這?!」

獅心王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它不是在強化、改善我的身體嗎?!為什麼,為什麼我感覺我的身體正在一點點不屬于我,變成別的東西?!」

「到底是怎麼回事,先知?!」

听著他的聲音。

斗篷人笑了。

「沒什麼,」斗篷之下的人語帶笑意,「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饋贈’。」

「你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了,時間的擺渡人。」

諾查丹瑪斯平靜地看著面前的獅心王︰「這是我為你的贈品——一副有資格的軀殼。穿上他,然後從那個狹間里面逃出來吧。」

「時間之敵正在等著你的獵殺。」

話音落下。

很快,獅心王就感覺自己的皮膚正在一點點剝落。

就像是橘子一樣,被人剝掉了外表、然後露出了里面更加鮮女敕的果實。

在金色的華光之中,獅心王的皮膚正在逐漸變白,他引以為傲的古銅色胸膛也漸漸收縮、豐滿。

「呃……!」

獅心王捂著自己的喉嚨,怨毒地看著諾查丹瑪斯。

「你算計……我!」他低吼著,「你竟然敢……你怎麼敢?!」

面對這個西歐頂級異種的憎恨,諾查丹瑪斯只是平靜地笑著。

「我也等了很久了,」諾查丹瑪斯說道,「等待果實成熟實在是一件很漫長的事情,不過好在、收獲的時節總是讓人愉快的。」

「謝謝您,陛下。看著你的時候,我總是想象著那份外表之下會醞釀著怎樣的鮮女敕。因為這個執念,我一直忍耐到了現在。而如今,我終于不用再忍受這一切。」

等到最後一個字落下。

獅心王身上的皮膚也終于徹底褪去。

一個嶄新的、特殊的存在佔據了他的身體,將他變成了一個更加柔和的形象。

而這個人的名字,是時之狹間的「擺渡人」!

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

擺渡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來了,我的‘唯一’。」

「你一定要……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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