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參加局，有一個喝多，另外一個肯定得保持清醒。
不過還好，許鑫喝多了後最大的特點就是听話。
只要身邊有信任的人，讓干啥就干啥。
哪怕斷片了也一樣。
弄他並不費勁。
除了倆孩子捂著鼻子之外……
沒辦法，喝多了的爸爸渾身臭烘烘的，太難聞啦。
今晚還是跟香噴噴的媽媽一起睡比較好。
一夜無話。
16號一大早，隨著嘩啦啦的水聲停止，恢復了清醒的許鑫圍著浴巾走了出來。
換好了衣服後，他走下了樓，看著坐在餐桌前喂倆娃吃飯的妻子問道︰
「一會兒你跟我去不？」
「不去，一會兒有人過來找我拍雜志，我得忙一下。」
「行吧。」
許鑫點點頭，坐在餐桌前拿起了快子。
熬的稀爛的小米粥，肉夾饃，還有一個番茄雞蛋跟黃瓜涼菜。
這頓早餐對于宿醉之後的人可太友好了。
吃飽喝足，他一抹嘴︰
「那我走了？」
「嗯，茶給你泡好了，在門口。」
「好。」
夫妻倆的默契無需多言，許鑫點點頭，來到了門口拿起了保溫杯，踩著拖鞋直接出了門。
他沒等蘇萌。
這幾天也啥事。
直接給萌萌放假了。
16、17號是周六周日，兩天時間，足夠看20部影片了。
絲路電影節入選的電影並沒有直接分流，一方面是影片數量不夠，如果強行分主單元和思路單元，有些沒必要。
另一方面則是獎項比較少，兩個獎項的電影2天時間足夠了。
但這不是最終評審。
實際上，16、17號是一次，23、24號是一次、30、31號是一次。
3個周末，3次審核。
保證每次審核之間有幾天的時間，讓自己腦子里對于影片的種種主觀情緒冷靜下來，以更加客觀的目光對待每部電影，這是評審團需要做的事情。
而第一次審核，兩邊的評委是一起的。
他們要在內部進行一次影片的篩選分層。
對于那種導演技巧或者影片敘事不高，但延展性卻很好，並且也比較有潛力的影片，會放到絲路單元。
而主競賽單元則是完成度很高的影片抉擇。
自己開車一路來到了西影廠，他直接來到了小放映廳。
他來的比較早，大家約的是9點，可現在才剛剛8點。
到放映廳里時，還有西影廠的工作人員在準備茶水，點心，以及用來打分，分流的評選表。
「許導好。」
「誒，你們好。」
打了聲招呼，許鑫直接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拿著手機繼續看昨天沒看完的《百鳥朝鳳》。
他對這個故事還挺喜歡的。
而過了一會兒，李平東到了。
許鑫敏銳的注意到了李平東那還腫著的眼泡。
顯然，宿醉的影響還沒消退。
「李導，感覺怎麼樣？」
听到許鑫的話，李平東打量了一番精神煥發的年輕人，感慨著來了句︰
「還是年輕好啊……喝多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哈哈~我是一覺到天亮，然後就醒酒了。」
李平東一坐到了他旁邊，略微搖頭︰
「我在凌晨吐了一次，好多了。前半夜都沒怎麼睡著……」
一邊說，他一邊打了個很是困倦的哈欠。
而倆人聊天的功夫，龔麗也走了進來。
先是一愣，隨即笑著走了過來︰
「聊什麼呢？」
「誒，龔老師。」
許鑫起身打了個招呼。
龔麗擺擺手示意別那麼客氣，坐到了李平東旁邊。
「昨晚咱們喝了多少？」
「平均一人得一斤了。」
听到許鑫的話，龔麗微微點頭︰
「我說我睡的那麼香呢。」
說著，話鋒一轉︰
「小許，新電影籌備的怎麼樣了？」
「都差不多了，等電影節開幕之後就直接開拍。」
「那故事我大概看了看，最後好像挺慘的？」
「也……不算吧。是個挺有意思的故事。主要是它在人性方面有挺多可以挖掘的點……」
既然聊起來了《烈日灼心》，索性，許鑫也打開了話匣子。
一方面是跟李平東聊自己的拍攝思路，一方面是給龔麗聊角色的定位。
而龔麗听著許鑫聊的時候，心里卻滿是感慨。
當初那個還沒畢業的小孩……
也「長大」了啊。
時間還真是不饒人。
嘖……
……
三個人聊了能有個五六分鐘的功夫，放映廳的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來的人是蔣文麗。
「蔣老師。」
許鑫照例，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
「早，小許。」
蔣文麗跟許鑫打了個招呼後，又和李平東點頭致意。
接著和龔麗相視一笑。
「老顧呢？」
听到龔麗的話，蔣文麗指著外面︰
「茶杯落車里了，去拿了。」
接著，她並沒有挨著龔麗坐，而是有些……刻意的看了看，說道︰
「那我就坐這吧。」
放映廳每排5個座位，一共6排。
許鑫在從下往上屬第四排。
蔣文麗則坐在了第五排的中間。
和龔麗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許鑫把這些細節收入了眼底，但也沒吭聲。
這倆人的事情，他听老頭說過。
談不上不對付。
但……大家都是鳳頭，俗話說王不見王。真要細數起來，龔麗沒走之前，她肯定是一姐。
可龔麗離開了西影廠後，蔣文麗就是一姐。
倆人談不上什麼仇恨，但肯定關系做不到如膠似漆，推心置月復。
聊的也都是一些很表面的東西。
直到顧常衛走進來。
拋開這人的歷史不提，其實從表面上看，他是個很溫文爾雅的人。
其貌不揚，說話卻慢條斯理。
聲音不高不低。
從初見就不會給別人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
而顧常衛走進來後，對所有人揚手打了個招呼，坐到了妻子身邊。
只不過，蔣文麗說他是拿杯子。
可他提著的卻是個保溫壺。
不銹鋼的那種。
而落座後，他隨手就把壺放到了和蔣文麗中間隔著的小方茶幾上面。
但蔣文麗卻擰開了保溫壺，說道︰
「你們喝菊花茶麼？菊花和金銀花配的。龔老師來一杯？」
「我不用，我帶著呢。我是拿梔子泡的~」
龔麗客氣的揚了下手。
反倒是李平東，听到這話後，從他和許鑫中間的桌子上拿起了茶杯。
「我來一杯~」
「小許你呢？」
「我也有。」
許鑫一邊說，一邊擰開保溫杯看了一眼……
「我的是……呃……我也不知道是啥。」
听到這話，龔麗笑著說道︰
「蜜蜜給你泡的？」
「對，我在家是甩手大掌櫃……嘿嘿。」
「我看也是……當初我瞧著蜜蜜就知道，這閨女是個會照顧人的性子。心又細，又聰明。」
「嘿嘿，這話回頭您可不敢當面跟她說，不然該膨脹了。」
而許鑫和龔麗聊天的時候，蔣文麗已經給李平東倒了一滿杯，接著用蓋子當成茶杯，倒了一杯後遞給了自己老公。
接著拿起來了桌子上的杯子倒了一杯給自己。
而她用的那個杯子，顧常衛已經用熱水給燙過了一遍。
可把這些小細節收入眼底的許鑫心里卻是另外一番感慨。
從昨晚的一些吃飯細節，他就看出來了。
其實蔣文麗對顧常衛是真的不錯。
從這些生活細節方面，真的可以說是相夫教子沒半點毛病。
但……
他總覺得這夫妻倆的狀態有些奇怪。
倆人那種狀態又太過于客氣了一些。
就像是做給外人看的一樣。
可偏偏，該有的細節一點都沒少。
讓人一時間竟然感覺不出來這倆人到底是一種什麼狀態。
他自問自己看人、觀察事的目光還是挺敏銳的。
可遇到這倆人，就真不靈了。
相敬如賓？
面和心不和？
還是說表面夫妻？
真模不清楚。
……
很快，人來齊了。
20個評委全部到位後，工作人員過來詢問先看哪一部。
雖然評審團名義上的主席是張一謀，但他卻把話語權給了吳天。
吳天也干脆，手一揮，按照順序來。
于是，窗簾被拉上，黑暗的房間中很快亮起了第一部電影的龍標。
《hello，樹先生》
開始放映。
……
整個放映環節都很安靜。
一小時24分鐘的影片內容結束後，伴隨著黑幕滾動起了演職員表，室內亮起了燈光。
沒人說話。
只是大家各自拿起了自己的本子。
片名︰《HELLO，樹先生》
……
看著這些選項，許鑫直接選擇了忽略。
今天是分流影片，這片子明顯是主競賽單元的片子，跟絲路單元沒啥關系。
所以，他只是在表格的最下面，上面打了個ˇ，然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他認為，這是一部歸屬于主競賽單元的影片。
而其他人也沒有討論。
只不過大家各自思考的地方不同。
作為主競賽單元的評委，李平東、龔麗這倆挨著他的人顯然考慮的東西更多。
許鑫也沒去問倆人的答桉。
一直等到吳天說道︰
「大家都填完了吧？」
見沒人反駁，老頭擺擺手︰
「下一部。」
《奧戈》
……
一上午，就看了三部電影，進度並不算快。
中午，大家是在食堂吃的工作餐。
因為第三部電影結束的時間比較晚，吃完都1點多了。
吳天親自拍板︰
「休息一下，晚上咱們加加班，如何？」
老廠長開口，其他人自然沒什麼意見。
而許鑫也沒去找張一謀。
老頭歲數上去了，也開始有午休的習慣。
反正又沒啥事，不急。
下午2點半，眾人再次聚首。
評審繼續。
而到了晚上8點半的時候，終于，排到了《最愛》這部片子。
「下一部吧……也是今天的最後一部。唔，我看看，《最愛》……郭富誠、張子怡……」
吳天帶著老花鏡，看著本子上面的資料，把主要的演員、導演名字都念出了聲。
而當听到「張子怡」這三個字的時候，顧常衛、蔣文麗、乃至王詮安等等，幾個人雖然是不約而同，但也是各自不同的把目光集中到了許鑫和齊雷倆人身上。
連張一謀也是如此。
倆人坐的並不近。
想要看，需要視線轉移到不同的角度。
這也造成了幾個人那左顧右盼的模樣。
可許鑫和齊雷就像是什麼都沒听到一般，低頭看著手里的資料。
一直到《最愛》的片頭出現，幾個人才收回了目光。
而從頭到尾，已經看了幾遍這部電影的許鑫都很平靜。
哪怕在電影放映途中，他感受到了幾次別人注視他的視線，他也沒回應。
一直等到電影放映結束。
今天的任務也結束了。
10點來鐘，放映結束，許多人的臉上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疲憊。
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許鑫也是如此。
在主競賽單元上面打了個ˇ後，他同樣起身往外走去。
其實，說老實話，今天這前面9部電影氣氛都挺正常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可唯獨這部電影……或許也是因為第一天的工作結束了，大家總要互相聊一聊，說說話，互相說句辛苦了。
而許鑫也是如此。
在場的各位都是前輩，別管私交如何，這會兒他這個年輕人理所應當的和別人道辛苦。
寒暄了一番後，眾人陸陸續續的往外走。
從放映廳出來，一直走到門口這段路沒什麼事情。
而出來之後，還帶著幾分燥熱的夜晚之中，一些人直接往招待所走。
這時，許鑫才表達出了些許的異樣。
他攔住了張一謀。
「您累了吧？」
听到這話，張一謀看著掏出煙來的他一眼，點點頭︰
「還行。」
然後倆人就很有默契的不走了。
就站在垃圾桶旁邊。
那意思很簡單︰
「我倆有事情要聊。」
這些人也都是人精，把一切收入眼底後，便各自心照不宣的離開了。
連顧常衛和蔣文麗都是如此。
二人都覺得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實際上，作為《最愛》這部電影的直接關聯人，倆人也明白這部電影到底有多麻煩。不然，蔣文麗也不會特意跟齊雷聊那麼久了。
而現在台上的人在等這部電影。
「台下」的人也在等。
倆人被這股力量推著，心里也難受。
龔麗呢，一開始還不想走。
可最後想了想，還是離開了。
只是離開前，她和張一謀打了個招呼︰
「一謀，我也走了。」
「嗯。」
張一謀沖她擺了擺手。
而等周圍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
張一謀摘掉了自己的棒球帽，揉了揉頭發後，看著抽煙的許鑫來了句︰
「這電影怎麼上來的？」
他在來之前，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部電影。
最近一段時間他都在忙《十三釵》的後期，對于外界的消息本身就所知甚少。
今天要不是被老廠長的念叨，听到了里面竟然還有張子怡，他可能都反應不過來。
更別提，在反應過來張子怡演了這部戲後，他還專門看了下資料上的投資方。
竟然是京圈的公司……
這會兒是一肚子的疑問。
而許鑫的回答也很簡單︰
「您覺得張子怡表現的怎麼樣？」
「……」
張一謀眉頭微皺。
片刻後，說道︰
「就目前這10部來看，她的表現無可挑剔。」
說完，看了許鑫一眼︰
「但她表現的越好，越麻煩。你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明白。」
許鑫點點頭。
而听到他的態度，張一謀反倒是松了口氣。
既然這孩子明白，那麼……以他這種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的個性，肯定是有應對方式了。
剛要開口問……
「但我不怕。」
「……」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張一謀臉頰的肌肉，在路燈下抽搐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