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導，早上好。」
「許導早。」
「許導，早上好呀。」
許鑫看著走進來的幾個人，笑著點點頭︰
「早。」
此刻他正在西影廠的小放映廳里坐著，手上還有這幾份台詞本。
等文章、唐煙、傶薇三個人和他打招呼後，他一邊回應，一邊把自己手里的本子分發給了三人。
「先看看台詞，剪輯和一部分特效都做的差不多了，一會兒咱們會整體把電影都看一遍，需要配音的地方都在本子上標記過了。你們特別留意一下，掌握好情緒。配音開始後，就按照剪輯的故事流程走。」
說著，他在三人臉上掃了一圈。
文章和傶薇還好，素面朝天看上去還挺正常的。
反倒是唐煙……
竟然化妝了？
嘖。
真是敬業。
這時，放映室里的電話響起，許鑫隨手接了起來。
「喂？」
「您好，許導，我是馬雙明，齊主任讓我把《合伙人》和《青春》的劇本送到您辦公室，這是改版後的劇本，需要您審一下。」
「唔……」
馬雙明……誰來著？
他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了，不過還是說道︰
「你直接送到後期這邊的放映廳來吧，我現在回不去。」
「嗯嗯，好的，那您稍等，我這就過去。」
「嗯。」
電話掛斷，他看了一眼時間，見都快9點半了，王斯聰還沒來，便拿自己手機給他把電話打了過去。
電話響了一會兒，王斯聰迷迷湖湖的聲音才響起︰
「喂？」
「你還在睡覺？」
「……啊。」
「啊個屁，你還得來配音呢。趕緊，都等你呢。」
「……啊？……呃，好，我這就來，等我二十分鐘。」
王斯聰的聲音這才清醒了一些。
「二十分鐘個屁，你趕緊，都等你呢，最多十分鐘，騎電車過來。」
許鑫催促了一下後，無奈的搖了搖頭。
定的時間是9點，也就是他敢光明正大的放自己鴿子。
接著他對三人說道︰
「老王倒時差，這還沒起來呢。馬上就過來……剛好，你們趁著這個節骨眼，和自己演過的劇情對照一下。」
三個人自然沒啥意見。
今天的工作，就是這些主要演員配音。
其他配角或者戲份不重的都在明天。
先可著主演們來，畢竟人家也有別的工作，不好耽擱太久。
《33天》需要配音的地方還是挺多的，因為拍攝選景的緣故，需要修繕的瑕疵有不少，都得仔細打磨一下。
接著也就過了幾分鐘的時間，放映廳的門被敲響。
「進。」
隨著許鑫的話，一個他看著很眼熟的年輕人拿著幾分資料文件夾走了進來。
「許導，這是兩份劇本。藝創中心那邊讓我給您送來。」
當听到「劇本」的時候，三個人耳朵都豎了起來。
許鑫點點頭︰
「嗯，辛苦了。導演有著落了麼？」
「暫時還沒，齊總的意思是您先審，有需要改進的地方，直接標出來給我們，編劇團會改動。等劇本合格了，就開始導演、演員的招募工作。」
听到這年輕人的話，許鑫便明白了意思，點點頭︰
「好，我知道了。」
「許導、各位老師再見。」
馬雙明很禮貌的退了出去。
而許鑫到底也沒想起來自己在哪見過他……
不過也無所謂。
這會兒反正沒什麼事，他隨便翻開了《合伙人》的劇本看了一眼。
上次看到這個故事，他記得好像還沒拿到俞敏宏的授權。但現在看來……應該是搞定了。
而就在他看劇本的時候，文章隱晦的看了旁邊倆人一眼。
傶薇倒還好……低頭在那看劇本。
唐煙的眼神明顯和自己一樣……都在盯著許導那邊。
而在文章扭頭的同時，唐煙也看到了他扭頭。
「……」
「……」
倆人沒交流，但一個眼神，好像都明白了對方在想什麼。
然後就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步驟。
誰開口？
或者說……誰先、誰敢開口？
雖說這種事情在行業里不算犯忌諱，導演手里有本子，作為演員的感興趣去問一嘴……于私交大家是朋友，于公也是合作伙伴……沒啥。
可……
莫名其妙的，倆人都不敢。
想讓對方先開口。
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看後，最後，文章還是「敗下陣來」。
「咳……許導，您手里的劇本，講的是什麼故事？」
听到這話，許鑫抬起了頭。
看了文章一眼後，笑道︰
「姑且……算是新東方俞敏宏的故事吧。半本自傳，半本虛構。怎麼？感興趣？」
听到這話，文章眼楮一亮，笑著說道︰
「那肯定啊，許導您看中的劇本，哪個演員不感興趣？」
「唔……哈哈，這倒不是。」
許鑫笑著暫時放下了《合伙人》，拍著《青春》的文件夾說道︰
「這兩個劇本，都是藝創中心里出來的劇本。藝創中心的制度，你了解麼？」
「呃……」
看著文章卡殼的模樣，許鑫就得到了答桉。
其實也能理解。
上影廠看重的是利益，所以他們的資源是屬于「價高者得」的模式。
不會刻意的捆綁某個演員到自己的圈子里，如果某些制作有需要，也不會只找滬圈的人。
誰能帶動票房利益，誰就可以來。
他們真正抱團的地方，在于上層的金融圈，那個利益是閉環的，外人難進。
而演員和導演，如果自身實力不是很夠的話，只能說是他們手下的工具人。
文章如此，能在京圈與滬圈都吃得開的馬尹莉亦是如此。
于是，許鑫便解釋道︰
「我們廠的藝創人才中心，分三個板塊。導演、演員、編劇，三大俱樂部。編劇俱樂部好理解，出劇本後，直接交到廠里的劇本庫，然後會有專門的審核組來審核。審核通過後，拍攝的權能就會被賦予到導演俱樂部。導演可以在這個劇本庫中找尋自己感興趣的作品。然後提交申請，廠里審批，出預算，組建劇組等等。最後，項目開始組建後，優先從演員俱樂部里找尋演員，是這麼一個流程。」
文章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
「那您是審核組的人？」
「唔……可以這麼解釋。」
許鑫笑著說道。
他沒說什麼「這些劇本想投拍都得我點頭」的話。
沒啥必要。
文章演技肯定是沒毛病……但他這人……自己是爭取不來的。
或者說，西影廠「容」不下他。
因為他老婆是馬尹莉，連帶著他也是滬圈少見的那種能在京滬兩個圈子里都吃到資源的人。
但同樣的，他成是馬尹莉，敗也馬尹莉。
這次的《33天》，本身是逆風的劇本，廠里來摻和了一手，所以他能演。
但如果是廠里的劇本……可以說哪怕全西北圈都找不到一個男主角了，也不會用他。
哪怕他演技沒問題，但演技歸演技，作品歸作品。
在目前這個談派系論山頭的圈子里，性質是不一樣的。
而這也是為什麼老頭之前會對他說站的越高，身上的束縛就越大的根本原因。
他可以用文章。
但他不能用。
沒有人給他規定不能用，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用就是不能用。
看上去是廢話，但本質就是如此。
而文章這時候也听出來了許鑫的意思……
也明白許導在收著說了。
西影廠要拍的電影，用的演員肯定是西北圈的演員。
他雖然也是陝西人，但……卻並不是西北圈的演員。
人家收著說，就是給自己留情分了。
他不是不會做人，所以便笑著點點頭，可心里卻滿是遺憾……
果然，許導這條路，走不通。
想走，還是得從逆風那邊走。
但他在遺憾，可許鑫的這些話，在唐煙听來，卻是另外一個味道了。
藝創中心……
演員俱樂部……
雙唯。
她心動麼？
答桉是肯定的。
可同樣的，她現在也面臨著一個情況，那就是干爹那邊。
是干爹帶她進的滬圈。
而現在她要是想跳到西北圈這邊……干爹那邊同樣成為了阻礙。
但她和文章比起來，負擔要稍微小一些。
而且，自己之所以能進來滬圈，本質上還是橙天的原因。
橙天給自己介紹的干爹，帶自己進來的。
而現在她離開橙天已經成定局了，橙天現在沒有一絲一毫的資源會給她。等到合約結束，她單人出走，這在情理上是說得通的。
所以，在文章「熄火」之後，她開始接手了這個話題︰
「這個演員俱樂部要進去的話……需要什麼條件嗎？」
她這話剛說出口，傶薇的耳朵一動。
還是那句話，她性格是爽快……但不代表她傻。
從文章開口的時候，倆人的算盤聲響……別說她現在就在旁邊了。就是在大雁塔上，都听的一清二楚。
只不過，她不懂倆人站在各自的立場之中的無奈與抉擇。
說白了，段位太高，不是她這個曾經的娛樂圈小透明能接觸到的層次。
但這並不礙著她給自己的事業做規劃。
此刻她最想弄明白的就是……這個藝創中心的演員俱樂部，是西影廠簽約的演員呢……還是說……有自己經紀公司的人也可以。
前者他沒辦法，因為她的合同還有兩年，而且違約金要幾百萬……她付不起，也不舍得。
但如果是後者……
那她得好好和許導說說……
嗯，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公……公若不棄？
反正大概就是這意思。
而听到這話，許鑫則聳肩說道︰
「真要說……硬入門條件的話，就是考進西影的演員團。進了團里，就自動被納入到演員俱樂部里面了。」
話音落，傶薇便問道︰
「演員團的話，要和原經紀公司解約麼？」
「不用啊。」
許鑫搖頭︰
「西影的演員團是國家正規編制團體，從經營屬性上來講，和人藝那種話劇團其實差不多。演員的經紀公司和演員團並不沖突，而加入後就相當于國企員工，帶編制的那種。兩邊的經營屬性不是一個東西。就算你加入了團里，要是出演電影，也是經紀人來談片酬，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走。」
「！」
傶薇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
「那這麼說……我也能進？」
「能啊，不過你得等明年3、4月份了。今年的編制招收已經結束，明年三四月份時候來，考核通過後，在10月11月就能公布入職了。」
說著，他反問了一句︰
「想加入？」
「嗯嗯！想啊！肯定想！不管是許導您這……還是這段時間在……咱們廠感受到的那種氛圍，比外面舒服多了。」
在唐煙那抽搐的嘴角中，傶薇沒有一絲一毫拖泥帶水的說完，還補了一句︰
「我在出道前，我媽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能進國企上班……這下好了，直接滿足她老人家的願望了，嘿嘿。」
「哈哈哈哈……」
許鑫忍不住也笑出了聲。
他也得意七哥這股爽脆的勁頭。
于是點點頭︰
「那明年招收開始時候，記得過來填表就行。你的演技嘛……」
略微思考，他一針見血的說道︰
「很有天賦，但基本功還是相對薄弱了一些。演符合你外貌、性格的特定角色時會很出彩，但超出這個範圍的作品，反倒會讓人有些出戲。說白了，就是基礎不夠牢固，沒模索出來自己合適的戲路子，以及沒下過苦工來鑽研。廠里一些老演員到時候你可以多請教一下。趁著現在還沒定型，抓緊時間豐富自己，否則……過了30歲，你再想去轉變，一旦等觀眾對你有了固定印象後，那就難了。」
听到這話，傶薇下意識的問道︰
「那您教課麼？我看……蜜蜜的采訪，她說過，她的演技就是被您一點點磨出來的……」
「哈哈，她那是扯澹的。」
許鑫笑著擺擺手︰
「不過以後要是遇到什麼難搞的角色，你可以來找我，我還真挺會教人的……」
話音落，門被敲響。
接著，楊蜜的腦袋探了進來︰
「聊什麼呢？隔老遠就听見你們嘻嘻哈哈的。」
「聊藝創中心的事情呢……你咋過來了？」
「送老王啊，我本來說中午給你炖排骨，騎車去買菜呢……他風風火火的讓我送他過來的。」
一邊說，她一邊走了進來。
後面還跟著頂著個雞窩頭的大少爺。
「抱歉抱歉，各位，來晚了。」
見狀，許鑫直接把最後那份劇本遞了過去︰
「那咱們就直接開始吧。先看一下精剪之後的成片，然後開始配音工作。」
一邊說，他一邊抓著妻子的手，把她帶到了自己身邊的座椅上︰
「你也看看？」
「好呀。」
楊蜜一臉隨意︰
「那排骨晚上吃？」
「行。」
許鑫一邊答應，一邊對在旁邊吊著個女乃茶杯，當了快二十分鐘小透明的朱懷亮點點頭。
老朱應了一聲，打開了放映器，接著起身把唯一照亮屋子的大窗簾給拉上了。
《33天》放映正式開始。
所有人都不在說話，只是……
唐煙借助熒幕上的光，看了一眼跟楊蜜坐在一起的許鑫……
又悄悄看了下旁邊的七哥。
為……為啥呢……
自己好像又錯過了直接「表露心跡」的好機會。
我到底……
在猶豫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