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中頓時一片嘩然。
陳元在書生中的名頭多半是由這首滾滾長江東逝水得來,如果這首詞是抄襲的,那他真的要被踩到十八層地獄之下。
讀書人誰不想憑借自身文章揚名,越如此越嫉恨別人抄襲冒名。
于是眾人全把視線望向陳元,想看他怎麼辯駁。
連青兒也是滿臉驚駭地望向公主。
雲光公主眉頭一皺。
這個指控不可謂不嚴重,如果指控坐實了,陳元不要說在讀書人中名聲爛透,連除妖司怕也要做些表示。
這麼嚴重的指控,朱能不可能沒有證據,空口白說才對。
「陳元,你認不認?」
朱能喝道。
範陽和左維明面色惶然,看向陳元。
眾書生,連同隔間里的雲光公主和青兒一時也有些肅然,跟著看向陳元。
「可以不認嗎,」陳元笑道︰「你既然這麼說,想必是有證據吧?」
朱能不屑道︰「若無證據,我豈會信口雌黃?」
「曉仁老弟,請過來!」
話音剛落,從角落里走過來一個書生,陳元打眼一看,見他有些面熟,很快他就認出來,這不是當初在春暉樓辯論意婬的那個書生嗎,他來做什麼。
寧曉仁走到朱能身邊。
朱能道︰「那首滾滾長江東逝水,是曉仁老弟的舊作,不知為何被這陳元听了去,竟然將其據為己有!」
範陽嗤笑道︰「笑話,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我還說你是我兒子,你要不要叫聲爹來听听?」
這個範陽實在無狀,哪里還有點書生樣子。
寧曉仁對他怒目而視,說道︰「就知道你們不會承認!」
他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把大家的眼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說道︰「這首詞是我兩年前所做,做成之後,我欣喜萬狀,立即寫信傳于朱公子賞鑒,朱公子上次宴會中听陳元念誦,心中已經生疑,于是回去把信件找出來,這就是證據。」
說著從懷里掏出兩三封信,高高舉在頭頂。
「諸位,」寧曉仁道︰「這些信都寫于兩年前,從墨跡和紙張一看便知。」
說著把信交給身邊的書生。
眾書生紛紛傳閱,見上面果然有那首滾滾長江東逝水,信紙泛黃,字跡模湖,有經常摩挲閱讀的痕跡。
很快信紙傳到範陽二人手中,兩人看完,心中也不由生起狐疑。
書生們的眼光中開始隱含指責。
雖然抄的不是他們的詩詞,可他們每個都擔心自己的文章被人襲用。
忽然,隔間中走出來一名侍女,說道︰「青兒姑娘想借信件一看。」
範陽連忙把信件交給侍女,侍女帶著信件回到隔間。
過了半晌,侍女拿著信件回來,說道︰「青兒姑娘讓陳元公子給個解釋。」
完了!
朱能臉上不露聲色,心中卻樂開花。
他知道這位青兒姑娘是雲光公主的貼身侍女,她的意思就代表了公主的威嚴,她讓陳元給個解釋,說明公主府已經不悅了。
「陳公子,給個解釋吧。」
朱能幸災樂禍道。
陳元笑道︰「可否把信交給我拜讀?」
「你可別想毀了證據,大家都看過了,你把信紙銷毀也沒用!」
朱能道。
陳元把信接過來,笑了笑。
「吉祥齋的紙,寧公子倒是好富貴。」
寧曉仁不屑道︰「我家詩書傳家,用紙從來不苟。」
陳元點點頭,說道︰「既然寧公子這麼了解,那你是否知道吉祥齋有一種回恩紙?」
見寧曉仁面露疑惑,陳元繼續道︰「所謂回恩紙是吉祥齋的一種特產紙,造紙流程有六個步驟,所謂︰斬竹漂塘,煮楻足火,春臼,蕩料入簾,覆簾壓紙,透火焙干。」
「這回恩紙,在春臼的時候少了幾分火候,壓紙的時候又短了幾分力氣,這就導致這種紙比其他的同類紙要厚一些,也更綿軟。」
朱能皺起眉頭,問道︰「你說這個干嘛,誰要听你講什麼造紙,我們要你解釋解釋,為什麼要剽竊曉仁兄的詞作。」
「就快了,你不要急啊。」
陳元笑道︰「寧公子,還有朱公子,你們知道這種紙為什麼叫回恩紙嗎?」
兩人面面相覷,搖了搖頭。
「你們呢?」
陳元環顧一周,問眾書生。
眾書生也都不知,事實上他們都沒用過所謂回恩紙。
陳元笑道︰「因為這批紙是吉祥齋掌櫃母親過壽那天做的,當時劉掌櫃喝了些酒,因此沒能掌握好火候,意料之外地做出這種紙,因此名為回恩紙,取回報親恩之意。」
「兩位,你們知道這是劉掌櫃他娘哪年生日的事嗎?」
大廳內眾書生精神頓時一陣,立即明白陳元說這麼多的意圖了。
朱能和寧曉仁心中一驚,面上有些把持不住了。
可二人還是不信邪,說道︰「哪一年?」
陳元冷笑道︰「就是半年前的事,這幾封信,信紙都是回恩紙,寧公子倒是好手段,兩年前就開始用半年前才產出的回恩紙了,嗯?」
範陽和左維明大喜。
沒想到會有這種事,姓朱的和姓寧的陷害陳元,竟然恰好用了半年前才出產的新型紙,本來傾盡江水都洗不清的污點,竟然就這麼意外的解開了。
朱能和寧曉仁腦子亂成了漿湖,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朱能從林文彬那領到任務,要他想辦法阻止今天的結社。
他絞盡腦汁也不知該怎麼辦,無意間听到寧曉仁抱怨陳元,這才知道他二人有過節,于是發狠想出這麼個主意,哪知道竟然弄巧成拙。
朱能心一狠,說道︰「什麼回恩紙,我怎麼不知道,這幾封信都是兩年前寫的,陳元,你不用再狡辯了,真以為這點伎倆能騙過在坐諸位嗎?」
「我知道你素來有急智,會編故事唬人,可你唬不了我!」
陳元聳聳肩膀,輕松道︰「無所謂啊,吉祥齋就在江東府,距離雲州府不過兩日路程,我現在就派人去求證,頂多五日後就有結果了。」
「到時候院試的結果應該也出來了吧,希望兩位沒能高中,否則我還要請求雲光公主扒了兩位功名,豈不費事?」
「拙生,勞煩你尋個妥當人往江東府走一趟吧。」
「不要!」
陳元剛說完,忽然響起一聲驚叫,眾人看過去,竟然是寧曉仁。
吁!
大廳中響起一片噓聲。
一看寧曉仁的表現,書生們哪還不清楚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