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宴會下來,陳元收到幾十張名貼,有邀請他參加詩會的,也有想登門拜訪的,陳元一律含湖其辭,只說有機會如何如何。
宴會結束,陳元,左維明還有範陽一起下樓。
「能結識中陽,是今晚最大的收獲。」
範陽鄭重道。
「過獎過獎。」
「只可惜還未盡興,明天咱們春暉樓再聚。」
範陽邀請道。
陳元怪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今晚當眾讓姚映雪彈滿堂春,明天還想著去春暉樓,不怕人家把你轟出來?
範陽明白他的想法,滿不在乎道︰「放心好了,我和映雪姑娘是老交情了,開個玩笑而已,她不會放在心上的。」
最好是!
陳元心里抱著懷疑態度。
三人商量好明天去春暉樓見面,分手後各自離開。
陳元走出涉江樓大門。
「陳公子,請留步。」
陳元回過頭去,見是姚映雪,問道︰「映雪姑娘,找我有事?」
剛從人聲嘈雜,氣息燥熱的室內出來,姚映雪臉上還紅撲撲的。
「沒事,」姚映雪道︰「見你在門口站著,打聲招呼。」
「哦,那咱們回見。」
陳元說完就想告辭。
「陳公子!」
「怎麼?」
姚映雪沉吟片刻,說道︰「我和林文彬公子是好友,剛才彈滿堂春也是為還人情…」
陳元感覺好生奇怪,問道︰「你和我說這個干嘛?」
額。
姚映雪噎住了。
是啊,為什麼?
她只是想表明自己是出于朋友之義來彈琴,而不是被人逼迫,這樣會讓她顯得自主一些,而不是被人驅使著做事,彷佛奴僕般沒有尊嚴。
可這般心情,若是由自家說出來,難免顯得心虛,又有點矯情。
過了半晌,陳元恍然道︰「啊,我明白了。」
姚映雪愕然抬頭,他明白了?
「你是想說你是自願的,而不是被迫的,」陳元道︰「所以你是個有尊嚴的自由人。」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映雪姑娘,何必自欺欺人呢,你要是心里真那麼篤定,何必要作解釋。」
姚映雪只覺一股熱血直沖腦門。
她鎖著眉頭道︰「陳公子,你一直都是這麼和女兒家說話的嗎?」
「沒有,」陳元笑道︰「我和男子也這麼說話。」
姚映雪簡直要被氣笑。
她豎起青蔥玉指顫顫巍巍地指著陳元,半天沒說出話來。
「秀兒,回家!」
姚映雪叫道。
很快從後面駛過來一輛馬車,姚映雪鑽進馬車,消失在長街盡頭。
陳元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姑娘好像心里有什麼執念,固執地想要維持自己的尊嚴,不想別人看輕她。
這也沒什麼問題,只是未免也太敏感了些,身在煙花地,何不和光同塵,這麼敏感,難受的只會是自己。
陳元 噠噠回到家里時,已經到了深夜。
陳媚娘見他一身酒氣,眉頭緊鎖。
「左維明不是好人。」
陳媚娘篤定地說道。
「額,為什麼?」
「你才見到他兩天,就學會喝酒了,你以前從沒帶酒氣回家。」
陳元笑了,說道︰「這倒怪不得他,今晚那幫書生都瘋了一樣來跟我敬酒。」
陳元搖搖晃晃地坐到椅子里。
陳媚娘無奈地搖搖頭,走去倒來一杯茶給他漱口,隨即反身回房去睡覺。
陳元漱口完,去床上一歪,很快也睡了過去。
雲州府衙。
林文彬從涉江樓回來,一路小跑來到書房,府尹林浩正在那里等著他。
「請父親安。」
林文彬彎腰行禮。
林浩點點頭︰「今晚宴會怎麼樣?」
林文彬直起身子,把宴會的情況講述一遍,隨後說道︰「我安排朱能去做試探,結果無人響應,恐怕底下的學子對嚴大人的印象不是很好。」
歷代的皇朝都是與士大夫共天下,如果沒有這些底層學子的心向,嚴大人縱然想前進一步,也不得不有所顧慮。
林浩搖了搖頭,說道︰「這倒未必,主要是左維明和範陽這兩個刺頭,他們聲量強,別的學子也就不好表示自己的意見。」
頓了頓又道︰「說到底還是儒門,這兩個人都是有修為的儒士。」
「儒門才是嚴大人最大的障礙。」
兩父子不由得嘆息。
認識到這點有什麼辦法,誰也不能一下子把儒門消滅掉,哪怕強勢如朝天觀,也要慢慢圖謀,以求未來的哪一天可以徹底壓倒儒門。
「對了父親大人,今晚還有一件事。」
林文彬把陳元作詞之事講述出來,隨後把已經抄錄好的詞拿給林浩。
林浩接過來讀了兩遍,眼楮亮起來︰「這倒是個好消息!」
林文彬一愣,問道︰「何意?」
林浩笑道︰「我正想尋一些會寫詩作詞的相公獻給嚴大人,沒想到這就有一個撞上門來。」
林文彬不解道︰「這又是為什麼?」
林浩看了自己傻兒子一眼,說道︰「嚴大人好道這是天下共知的,因為好道,所以嚴大人身邊經常養著許多有文采的相公,為他寫青詞。」
「只是,再有文采的頭腦總也有用完的時候,所以嚴大人每每跟手下人抱怨,如今能寫詩作詞的人大不如前。」
「我看這個陳元倒是有才,試驗試驗,可以把他舉薦給嚴大人,我父子也可以在中間沾沾光。」
林文彬憂慮道︰「可是他與左維明私交甚好,據說還是紅山書院的人,未必樂意替嚴大人效勞。」
「哈哈哈,」林浩大笑道︰「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答桉就在這篇詞中。」
林文彬越發不解,他低頭又把詞看了一遍,說道︰「這詞不過是表示看澹是非成敗之意,我想他只是不想摻合朝堂上公主和嚴大人之爭而已。」
林浩搖搖頭︰「蠢貨,他一個小小除妖司小旗,哪來的資格參與朝堂斗爭,而且身在雲州府,有雲光公主在,嚴大人手腳伸不過來,也沒人能害他性命,他有什麼好顧忌的?」
林浩篤定道︰「陳元是左維明的朋友,又是紅山書院的人,他本可以明白支持左維明和範陽,結果卻只作了一首模稜兩可的詞作,他的立場也就很明顯了,他不支持左維明他們的立場,既然這樣,那他距離我們的立場就很近了,是個可爭取的人。」
林文彬恍然大悟,不由得對自家父親更加敬服。
「父親大人,那我明天就去和陳元親近親近?」
林浩搖搖頭︰「不用急,一首詞作算不得什麼,很多人都是只留下一篇佳作,以後再無成績,他是不是真有才華,還要多試驗幾次。」
「還有一個多月,臨海府的真武道場就要完工,為父打算找人寫一篇青詞為賀,到時候就請陳元代勞吧,如果他寫得好,咱們就向首輔大人舉薦他,也算給他一場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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