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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師府

「……天師府傳承至今十九代天師,我七十六歲繼承天師衣缽,今年已是一百四十有三。」

天師看著那邊玩耍的瘋老頭嘆了口氣,微微闔了闔眼。

「你肯定想問,為何我那般確信你師父就是我天師府六代祖師,其實雲龍之前有提起,剛才我也號脈確認,你師父體內有《神庭玉清經》修出的法力,這是歷代天師才能修煉的法門。

……天師府每一代天師都有記載,六代祖師也是如此,不過他記載極少,當年我觀天師冊,六代祖師不過短短幾言,還是七代祖師爺親手寫的。

六代祖師聰慧,天資極佳,二十六歲便接近天師的修為,後來追尋長生之道逐漸陷入偏執,四十五歲接任天師後,與一個弟子下山就此失蹤,再無音訊傳回。」

天師府勢力、名望都很龐大,陳鳶不信他們沒有找過,能用簡短的‘失蹤’、‘無音訊傳回’來形容,可見當時確實無法找到。

「那你們六代祖師的弟子叫什麼名字?」

「這個不知,天師冊上並沒有寫那麼詳細。」那天師頓了頓話語,「不過,六代祖師名諱還是有的。」

他看向瘋老頭。

「六代祖師叫殷玄陵,以雷霄派成為天師,也兼修臨微派五符神火,丹術、符陣更是派中首屈一指的天縱之才。」

陳鳶微張嘴,看著一旁孩童一般心性的師父,很難想象與天師口中天縱之才掛上勾,只是師父又為何會那種殘忍之極的法門?

或許是看出陳鳶的心思,那天師笑道︰「你與你師父那身邪修之法,該是那地底妖魔所賜,五年前,我入鶴州與那妖魔戰于淵底,窺其半貌,身無常形,伏于地脈不知幾千里,其修為還在我之上,可惜被鎮壓石碑之下,難以使出全力,我方才與它戰了一個平手,盡管如此,也身受數創,這些年才稍好些許。」

吸食血肉修煉之法,陳鳶在永鄉魔窟的時候,就有過懷疑,畢竟實在太像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將師父朝那邊靠。

可眼下被這位天師直言說出來,反而有些不知該如何接說下去。

沉默了一陣,陳鳶重新開口,接上之前的話,他說道︰「天師想讓我師父留下,作為徒弟自然高興,可他老人家神志不清、思維混亂,根本無法做主。若將來師父神志恢復,留在天師府還是逍遙人世間,該有師父自己來定奪。」

不等天師開口,陳鳶忽地笑了一下︰「我與明光、玉晨諸位道長,素來交好,若是讓師父回天師府,那我輩分豈不是比他們還高,到時見面該如何稱呼?」

豈止比他們高,恐怕比面前這位天師,還要高出十二三代,無論怎麼算,都得喊陳鳶一聲祖師。

坐在對面的明光道長愣了一下,隨即跟著笑起來。

「不妨事,該如何稱呼便如何稱呼。」

天師笑著點頭,卻沒有說話。陳鳶擺了擺手︰「還是算了,我是世俗之人,就算修道還是看重這個的,好不容易多了這麼多天師府道長作為好友,忽然間變成祖師,大家還怎麼處?」

陳鳶說的風趣,其實是很委婉的拒絕了天師的提議,畢竟師父一直伴在身邊,忽然離開,自己是不習慣的。

不想在這事上繼續糾纏,陳鳶趕忙轉過話頭。

「在下一路過來,卻為何沒見到玉晨、青虛幾位道長?」

「玉晨、青虛二位師兄奉天師之令,去其他三個魔窟。」他看了看天師,見天師沒有阻止,便繼續往下道︰「天師恢復的差不多,再過一個五年,那逃走之人說不得還要祭魔,嚴加把守這些地方,做好準備,等待那人現身,一舉將其擒拿。」

那邊,一直沉默的天師,跟著開了口。

「自越劼胡人南下,大肆殺戮,絲毫不顧及天和,我便一直揣摩這件事,後來青虛將軍中拷問的訊息傳回,才知胡人只不過以這個為借口罷了,目的應該是為了長生……利用祭魔得到的回饋,從而增強修為……我讓青虛、明光他們過去,就是為了五年後,親手了解此事,不能再拖下一個十年了。」

陳鳶皺起眉頭,說了一圈,又繞了回來,畢竟師父若真與地底妖魔有關,從第六代祖師到如今恐怕有一千年了……可師父的模樣,看上去最多不過六十左右。

越往後面想,陳鳶感覺都不敢繼續想下去,眼前的師父雖然朝他憨笑,可背後的故事,越發神秘,看不透了。

豆大的燭火搖曳。

「陳鳶,既然你不願讓祖師留下,我也不強求,畢竟祖師他更喜歡跟你待在一起,這樣其實也好。」

話語頓了頓,「往後若遇上難事,可直接傳訊天師府,只要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天師府盡量幫襯!」

「謝天師照顧。」

自遇上飛鶴道長,陳鳶就感覺與天師府糾纏到了一起,眼下天師這麼說了,可謂是照顧到了極致,哪能不謝對方?

之後又聊了其他一些事,說到李驄雲殺到洛都真君廟,隨後被他祭出神人殺死,安靜听著的天師嘆了口氣。

「年輕時,我與他也算有些交情,那時候的滄瀾劍門如日中天,他天資不錯,比他師兄還要高上一些,若是性子沉穩,說不得就是接任掌門之位了,可惜偏執,行事乖戾,犯了大錯,被關進鎮魔窟,一晃就是數十年,想不到出來後,仍舊如此。也該有今日報應。」

「他犯了何事?」

「殺了他師娘……」

嘶∼∼

一旁的明光吸了口氣,他知道那滄瀾劍門的老頭凶狠癲狂,沒想到竟還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

「他師父師兄沒殺他,當真是格外開恩了……這些年里,滄瀾劍門被他折騰的不輕,說不得這回死了,對門中弟子來講還要好過一些。」

天師偏過頭來看了一眼︰「明光!」

明光道長反應過來,趕忙低下頭誦其道經來。

那邊,陳鳶見在外面頗為威風的道長,被天師看一眼就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不由笑起來,將話頭轉開。

「李驄雲死後,遺體交給了明徽道長由他們帶去滄瀾劍門,還有一把劍,不過明徽道長不願接受,只好在下保管。」

「哦?可是那把天朧?」

「天師也知道?」

「滄瀾劍門開派之劍,我豈能不知其威名,可有帶來?」說起這把法器,估計也就只有當年的那一批修道中人知曉威力,才有如此興趣。陳鳶也不猶豫,吹了一聲口哨,片刻,就有蹄音在外面響起。

陳鳶走到洞室門口,老牛畏懼的不敢進來,畢竟它是妖,站在一幫降妖除魔的道士中間,簡直如履薄冰,別人是鬧鬼,這里簡直就是鬧道士。

這祖師堂更不敢進去,上面一尊尊祖師靈位,怕是能將它給熔了。

「回去車廂那里,別亂跑。」

陳鳶吩咐一句,便取過這把古劍回到洞室,雙手捧著遞到天師面前,後者微微抬手,法劍自行褪出劍鞘一截,看著古樸暗沉的劍身,天師將其拔出贊了一聲︰「果然是它啊,可惜了,滄瀾開派祖師過後,就沒人能將其威力全部使出。」

說著,天師一拂寬袖,隨著發光蔓延,袖口拂到盡頭,那劍身法紋竟響起‘卡卡’的齒輪聲,就見劍面刻紋變化,成了陰雲露出一輪皎月的圖紋。

「此劍還有一面,名曰月朧。無需口訣,亦能施展,拿去吧,我知曉你已會御劍術,用它最為契合。」

法劍飄起,懸在陳鳶面前,他也不推辭,將其捧在雙手,隱隱感到一股劍意洶涌澎湃在劍身內翻騰。

果然與之前不同了。

「多謝天師賜法!」

「哈哈,不用客氣,真要說起來,我還得叫你一聲祖師呢。」天師性子豁達,絲毫沒有架子的笑著,反而令得陳鳶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外面天色,想起還有一件事,索性直接開口。

「天師,不知天師府,可醫治眼楮,讓其血肉再生?」

「你說的是,是你袖中的蛇妖?」

不過沒等陳鳶回答,天師搖了搖頭,「無法,就算是人,天師府也不可能做到讓血肉再生,我等不過修道之人,非通天玄妙的神仙,就算是神仙,逆天理之事,也不可能輕易施法救人?若對方答應,恐怕會有陷阱,你可要謹記。」

「那靈雲寺可醫治?」

「你何處得知?」

「臨走時,明徽道長告知的。」

听完陳鳶話語,天師沉默了片刻,點點頭︰「靈雲寺確實有一寶可讓傷者復原,可該寺向來……」

說到這里,天師臉色終于有了一絲其他表情,語氣稍稍重了點︰「……哼,我不喜他們,你要去便去吧,他們可不好說話,多半要為難你。為何執著醫治一個蛇妖?」

「天師,蛇妖護我廟觀,護附近百姓一家,而身受重傷,在下不能不救。」

「嗯。」天師點點頭,大概也認可陳鳶這樣的做法,便與陳鳶說起蒼郁山另外的事︰「若靈雲寺不救,你可去蒼郁山東面會陽峰,去拜見承雲門掌教,他或許有辦法,讓那幫禿驢借你法寶用于救人。」

「謝天師指點!」

陳鳶心里高興,起身拱手施禮,這一趟來的果然有所收獲,不過最大的還是師父的身世了。之後與天師請教了修行一道上的困惑,畢竟師父可靠不住,自己模索終究太慢,有一個天師在旁指導一番,不說一日精進多少,得些領悟肯定有的。

不知不覺時間已至下午,時日也不早了,陳鳶便起身告辭,這邊距離蒼郁山也不算遠,連夜趕路,要不了一日就能到,至于明光提出讓他留宿一晚,也都婉拒,畢竟老牛和白蛇都是妖類,留在這里越久,對他們傷害也就越大。

「天師,那鳶便下山了。」

「就不留你了。」天師跟了出來,周圍天師府一眾道士可是很少見自家天師出來的,眼下一個個稽首行禮。

送到山門,見陳鳶攙著瘋老頭上了牛車,忍不住叮囑一句︰「可要照顧好祖師!」

老牛可沒給陳鳶說話的機會,一出了天師府山門,像是月兌韁的野狗,繃著韁繩瘋狂往前奔,舌頭都耷拉在嘴邊,一 煙兒的往山下沖了過去,帶起的風將周圍林子都吹的來回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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