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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浪翻騰怒吼,掀起騰騰水汽間,披頭散發的老頭在岸邊一塊塊大岩上躥下跳,朝著河面丟去一塊大石子。

然後,轟的一聲炸起水柱,澆在老人頭上。

「徒弟哎!」

一個張牙舞爪的大螃蟹趴在老人頭頂,他朝遠處的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興奮的揮手,看到徒弟的身影忽然蹲了下去,連忙跳下岩石朝那邊跑了過去。

陳鳶蹲在岩上,眉頭緊鎖,雙手握拳死死壓在地面有些微微發抖。一旁的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大哥哥,你怎麼了?」

「徒弟!」瘋老頭頂著螃蟹一躥一跳,眨眼就到了這邊。

陳鳶朝小姑娘露出一絲笑,從地上起來模了模她腦袋,才對趕來的師父說道︰「師父,我沒事,就忽然肚子疼,現在不疼了。」

唳——

遠方的天空,飛禽展著雙翼盤旋一片蔚藍里,發出嘹亮的鷹唳。

陳鳶看了一眼,抱起小姑娘,叫上師父一個縱躍落去岸邊的牛車前,他答應小女孩的事,自然要辦的,順道印證觸發那位霸王的想法。

一卷袍袖,將車中準備的幾把鑿子帶上返回河邊,法力攜裹著幾把鐵鑿削泥土般凋琢起幾塊大岩,‘彭彭’的一陣動靜,石屑飛濺,琢出人的輪廓,手持兵器,彷如鎮守瑞河的神靈。

之後,他將東西收攏回到牛車,調頭去往西面,天空監視的鷹傳來了消息,越劼人的騎兵正在收攏,陳鳶要做的,就是把他們都吸引到這邊。

殺了他們五千人,該是發怒了吧。

……

天雲之下,發出長唳的雄鷹展翅劃過下方原野,遠遠的丘陵、荒蕪的田野間,大片的塵煙彌漫,大量的騎兵推進猶如海潮般洶涌。

各色的戰馬搭著皮鞍,上方的騎士俱頭戴氈帽,身披皮甲,一桿桿長矛倒映出一片金屬的森寒。前前後後呈長龍,一波波向著前方呼嘯奔行。

轟隆隆——

鐵蹄蔓延,五千越劼輕騎覆沒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從幾位祭師口中傳出是有中原妖人做法,甚至有擅長佔卜的祭師耗費法力,通過靈視模湖的看到了施法者的容貌、身形,眼下兩萬五千接到消息後,一天里迅速收攏隊伍,朝洛都的方向飛奔。

以免再遭到躲在暗處的漢人修道者伏擊。

「加快速度!」

「令騎,傳令後方族人,不可掉隊!」

不斷發下的命令之中,奔行起伏的騎兵浩浩蕩蕩從一座丘陵下方穿行而過,下達的命令騎士,看裝束該是越劼右大都尉,看著令騎吹著號角跑遠,這才重新縱馬帶著一眾部帳親兵去往前面。

「封吉、呼毒衍幾位祭師,讓他們幫忙查看四……什麼事?」

須卜骨眉頭微皺,一個輕騎從前方過來,翻身跳下馬背︰「大都尉,斥候發現一個漢人趕著牛車。」

「這種事還需報我?直接殺了。」

那輕騎沒走,而是面有難色,猶豫道︰「殺不了……族人追不上,放箭也射不到對方。可能是漢人的道法。」

須卜骨眯了眯眼,一打鞭子促馬越過了那輕騎,直奔隊伍前面,時至盛夏,滿目綠野,他視野前方的泥道上,一頭大青牛拉著一輛車廂慢悠悠的在走,從後面看,能見駕車的身影正揮著鞭子。

回想剛才那輕騎的話,須卜骨偏頭遣親兵去叫隨行的祭師時,也翻出角弓促馬奔行,扣上一支羽箭,瞄準前方緩行的牛車。

弦音輕顫,箭失化作一道黑影唰的射了過去,沒有任何聲響,還未觸及車廂就軟綿綿的掉去了地上。

他這才完全相信了那輕騎的話。

浩浩蕩蕩的隊伍還未曾停過,按理說也比牛車的速度快,可始終超不過對方,令得前面的越劼人心里有些不安,紛紛等著大都尉的命令。

漢人這般作態,明顯是有詐的。

不多時,四位祭師騎馬趕來,其中三人身披灰羊皮,頭戴羊角,另外一人臉上涂抹了一層白色粉狀物,又用了未知的黑色顏料畫了符文,充滿了神秘。頭上戴著一顆鹿頭,鹿角高高指著天空,胸前一面巴掌大的銅鏡,周圍瓖著數顆瑪瑙,腰間叮叮當當的懸掛許多銀制的裝飾。

看得出那三個祭師皆以他為首。

「須卜骨拜見鹿頭祭師。」

須卜骨上前朝這位祭師行了一禮,隨後指去前方,向他們說起了那牛車的怪異,以及可能前面有埋伏,引他們進入設伏圈。

「是他!」另外三個祭師里,名叫封吉的祭師之前通過靈視模湖的看過,此時還是一眼認出了車廂,以及揮舞鞭子的身影,「殺害五千越劼人的,就是這個晉國人!」

「大都尉,你派人追過去!剩下的,由我們來施法,破除漢人的法術,直接將這人殺了,再繞行看看是否伏兵!」

知道誰是正主了,那鹿頭祭師也就沒有多余的話,領著三個祭師促馬奔去附近的緩坡,後者三人翻出腰間一面小鼓,輕輕拍打起來。

冬!冬冬冬……

鼓點富有節奏的敲響,那鹿頭祭師在馬背上拿出一個掛滿野獸牙齒的短杖,就連越劼人都無法听懂的咒詞里,吹過道路的風彷佛都變得稠密。

猶如眼花般,牛車周圍的空氣隱約扭動了一下,微不可察的發出一聲‘卡’的脆響。就听那鹿頭祭師話語傳開。

「漢人法術已破!」

須卜骨朝對方行了一禮,朝身後揮手一招︰「有四位祭師在旁看護,你們殺過去,將那漢人擒來!」

他身後頓時沖出百余騎兵,挽弓搭箭,或提著短矛盾牌逼近前面的牛車。

吱嘎吱嘎的木輪轉動聲里,陳鳶微微側臉瞥去後方飛馳而來的胡人騎兵,拂開寬袖,指訣往後方地面一點。

沖在最前面的幾騎忽然一頓,像是被什麼重物壓著,陡然停下來,馬腿都在瞬間折斷撲去地上,緊跟而來的同伴直接絆在地上的人和戰馬,頓時一片人仰馬翻。

「鹿靈!」

奔行的緩坡的祭師,舉起短杖,呼喊聲里,駕車的陳鳶隱約看到了一頭鹿的影子從前面道路一閃而過,頃刻間,相隔六丈的距離,地面轟然垮塌露出一個深洞。

這邊,陳鳶一直備有的疾行符‘啪’的拍在老牛上,老牛渾身抖了抖,睜大眼眶,尾巴的直了直,高亢嘶叫一聲,奮力邁開蹄子狂奔起來,快至坑洞邊緣的剎那,四肢使勁一蹬,碩大的身軀唰的躍了起來。

「哞——」老牛興奮的嘶鳴。

一落地,撒開四蹄旋起泥屑,歪斜的耷拉舌頭往前繼續飛奔。

瘋狂滾動的木輪幾乎也在同時跟著離地,撐著車廂堪堪飛過地洞,隨後壓著坑洞邊沿, 當的重重落下,震的車里人偶掉出格子栽倒一片,抓著扶手的小姑娘和瘋老頭稍好一點,但也被這顛簸震的在原位騰起來。

後方,奔涌的騎兵猶如水流般浩浩蕩蕩繞開坑洞繼續追擊,那緩坡上的祭師也騎馬沖下來,手中的短杖伴隨口中咒法搖晃,原本碎裂坑洞的岩石、土塊紛紛飛了起來,越過下方的越劼人直直朝前方牛車砸去。

金光一閃,四道數丈巨影站出了道路兩側,無數飛來的碎塊 里啪啦打在他們中間,不停的掀起一道道漣漪,下一刻,四道巨影同時揮開兵器凶狠砸下。

「鹿靈!」

一道雄鹿的輪廓籠罩追擊的騎兵,長長的鹿角硬生生將散發金光的四件兵器擋下,然後被打的四分五裂消散開去。

然而,牛車已跑遠,失去法力的支撐,四神像也漸漸消失在了越劼人視線里。

「風靈!」

像是激起了怒火,鹿頭祭師縱馬飛奔,那手中的短杖再次搖晃起來,追擊的騎兵速度變得越快了,而前方的牛車周圍風聲呼嘯,吹著高高的車廂開始傾斜。

「果然還是偷襲好。」

陳鳶看了一眼預設的地方,干脆仍由對方掀起的風吹過來,借著這股風力,一拉韁繩,讓老牛調頭順著風的方向,沖的去了道路下方的河灘。

車廂再次震響,陳鳶丟了韁繩,抓起一個木凋,縱身投去那幾塊凋琢過的岩石不遠,衣袍獵獵作響間,他看著蔓延而下的越劼騎兵,以及後方密密麻麻望不到頭的胡人,掐著指訣 地一揮,袍袖都被拂響。

「靈篆神威,顯法!」

凋琢過的岩石抖動,數個石凋睜開雙眼,手腳蹬開相連的岩石帶著飛濺的石屑伸展開來,沉重的腳掌踏去地面,高高站了起來,一丈多高的身形,依舊如同巨人般看著蔓延而下胡人騎兵,邁開腳步,猶如一輛戰車推了過去。

「殺!」

有祭師在,須卜骨不懼這些東西,他指著岩石上站立的身影朝麾下騎兵嘶吼。血肉與冰涼的岩石瞬間相觸。

數個石人硬生生撞去狂奔的戰馬,‘唏律律’的嘶鳴,戰馬翻飛倒地,馬頭爆裂、騎士掀去半空。

鹿頭祭師沉默的看著矗立浪潮里巋然不動的石人,不屑的哼出一聲。

「地靈!」

一道法光閃爍,原本橫掃越劼人的石人忽然都停了下來,在 來的刀鋒刮擦之中,轉身看向了那邊的陳鳶。

‘還有這樣的操作,這越劼祭師有些強啊。’

看著石人反被對方操控,陳鳶回頭看去地上擺放的木凋,以及在那里一動不動。

對眼下的情景根本沒有理會。

‘看來印證出錯……’他露出一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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