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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二十六︰風雨將至

賈璟的心中微微有些恐慌,他總覺得張龔這件事不過是個開頭,同時也是微微有些齒冷。

之前永熙帝就給了張龔隨時調用錦衣衛的權限,便是因為張龔到任之後發現戶部有很大一個漏洞就是連年倒欠虧損的稅收。

所以永熙帝特命張龔追討這筆稅款,張龔一開始當然是選擇了鈍刀子割肉的計策,所以一開始只是在直隸各府縣內征討,並未向外擴張。

但是同樣的張龔就因為這個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下面那些欠稅漏稅的,有幾個是因為正當原因?現在張龔斷了人家的政治生命,還要斷人財路,這不是不共戴天之仇是什麼?

所以不論是張龔再如何柔和的去做這件事,最終的結局都是一樣的,張龔自己心里恐怕也清楚。

但是之前的張龔或許還抱有一絲的妥協心思,是希望自己到時候致仕就能夠結束這一切的恩怨,如果說之前還有希望如此的話,如今張龔已經是自己把這條路子給堵死了!

賈璟微微有些震驚的喃喃道︰「張龔不死,天下難安…………」清風也是有些低沉的不語。

張龔的結局已經是注定了的,自古變法革新者,惟在兩點,一曰大權在握,二曰急流勇退。

第一種人權傾朝野,沒人敢冒犯你,甚至連皇帝都要給你幾分面子的時候,誰敢把你如何?誰能把你如何?

這種人頂多也就是死後才會被人糟踐,生前一個也不敢在人家面前炸刺兒!但是你死都死了,還在乎身後事?我死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第二種就是有自知之明之人,這種人看的清局勢,心里有自己的堅持,依然有自己的打算,最後能夠圓滑的將自己的理想完成,雖然可能是打了些折扣,但是最後到底是為王朝續了命,而自己也功成身退,得以自保身名。

而再一種就是張龔這種人了,原本張龔是準備做第二種人的,但是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居然一下子變得如此激進!

這樣做短時間內肯定是成效顯著,但是同樣的,引起的不滿,以及觸犯的利益也會更多!

大家如今只是懾于張龔的氣勢,但是真的等到挺過這一劫之後,張龔不以死謝天下絕對是人心不平!

更讓賈璟有些心驚的是,永熙帝似乎默認了這種行為,他對新黨重臣的愛護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到了現在永熙帝卻默認了張龔的所作所為!

難道皇帝不知道張龔這是自尋死路?不知道這樣用張龔張龔的結局只會是死路一條?永熙帝肯定知道,但是永熙帝在穩定局勢,和張龔的性命上,永熙帝顯然是選擇了前者!

證明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是皇帝能夠掌控局勢的時候了,必要的犧牲是絕對的!而張龔毅然決然的選擇了犧牲自己,保全新黨!

賈璟微微有些沉默,在這個即將到來的浪潮前面,賈璟才會產生一種無能為力的惶恐之感,他不知道永熙帝此時有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對于他來說,他不得不承認…………

他怕了。

他害怕失去現在的一切,害怕會害死自己所珍視的那些人,害怕一切還會被糾正回自己之前的紅樓世界,千紅一哭,萬艷同悲…………

賈璟有些頭疼的靠在了座椅上,自己是這艘龐然大物的掌舵人,但是自己何嘗不是在迷茫將會把這艘船帶往何處?

在面對這樣的巨浪的時候,永熙帝都不得不自禁乾清宮,他賈璟算得了什麼?張龔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可以死,那他賈璟為何而死?

清風躬身侍立在一旁,顯然他也感受到了賈璟不同尋常的心境,只是他卻同樣什麼都不能做,他能做的,只有不論是什麼時候都堅定的站在賈璟身邊罷了…………

同樣的這個雷雨之夜,很多人都得到了這個消息,陳興急匆匆的趕到了上官儀的府邸,根本就不在乎漫天的大雨,轎子還沒停穩,陳興便火急火燎的跑出了轎子。

等到到了堂上的時候,發現寧直早就坐在了這里,二人看到陳興來了之後也沒有動作皆是沉默著,陳興看向上官儀,上官儀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陳興頓時一陣捶胸頓足,拍著額頭對上官儀道︰「靈度,你,你為什麼不攔著子敬!」上官儀沉默著,陳興看起來十分憤怒的樣子。

一旁的寧直只好沉聲開口道︰「好了!發生這樣的事,首輔心里同樣難過!但是有什麼更好的法子嗎?啟盛知道該怎麼對付那些碩鼠?知道該怎麼破局?」

陳興啞口無言,他自己兵部的事情都還沒有收拾利索,他上哪兒去管的上戶部的事情?要知道戶部的凶險可是絲毫不弱于兵部的!

陳興頹然的坐在座位上,對二人道︰「那難道就沒有挽回的余地了嗎?」寧直和上官儀皆是沉默不語。

二人同為閣臣,寧直還兼任吏部尚書,為文官之首,六部長官,位置何其重要?上官儀呢?天子信臣,內閣首輔,宰執天下,位置同樣對新黨來說是舉足輕重!

陳興向二人問計很簡單,為今之計唯一能夠救張龔的只有面前的兩個人!他們絕對有這個實力!雖然張龔最後肯定是逃不了一個被罷官的命運,但是好歹是能夠留的一條性命!

但是讓陳興失望了,兩個人皆是沉默著沒有任何表示,原因很簡單,要想救張龔,只能是兩個人誰站出來抗一部分雷!

但是這對于二人也不是沒有傷害的,甚至很有可能會因此直接大大縮短二人的政治生命!

但是這個時候的新黨能夠離得了他們兩個嗎?這個時候的新黨能夠獨自面對舊黨的威脅嗎?沒了他們倆的新黨還是新黨嗎!

這朝廷要知道並不是真的就是新黨的天下了,禮部工部皆是舊黨之地,內閣之中也還留著楊繼盛和陳榮兩位閣臣,都察院這般重要的輿論陣地攻訐陣地,他們更是弱勢,只有一個高晞在苦苦支撐。

他們並不是高枕無憂的把舊黨踢出局了,永熙帝也不可能允許他們徹底的把舊黨踢出局去!所以這個時候更是檢驗新黨的時候!

陛下不在,舊黨就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來咬下新黨的一塊肉!要是新黨不能獨立的解決掉這個問題,那可想而知的是永熙帝必然會對新黨失去信任!

新黨對朝野諸臣,對大燕百姓更是無所交代!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張龔才會心甘情願的赴死!這個時候已經到了不得不有人犧牲的時候了!

不然接下來不見好轉的天災和即將到來的災荒,到哪里去籌糧?這麼大的漏子誰來承擔?張龔不承擔,那些造出這些漏子的官員就要承擔!

那些官員有罪,但是上官儀和張龔還是得咬著牙含恨給他們擦!懲治他們是新檔內部的事情,卻不能被舊黨揭到台面上!不然新黨頃刻之間便是風雨飄搖!

陳興自己其實也知道,所以看到二人皆是無言以對,陳興不由得悲從中來,竟然放聲大哭了起來,寧直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陳興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似哭似笑搖搖晃晃的便走了出去,也不顧漫天大雨,慢慢的向黑夜之中走去,口中仍舊哭喊著︰「新政休矣!新法休矣!!哈哈哈!」

寧直和上官儀心里面都是沉甸甸的,兩個人沉默了許久,因為說實話,兩個人都不是貪戀官職權柄之人,此時眼中也滿是痛苦神色。

但是他們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意氣用事!拉張龔一把,只是徒勞的把自己也送進去罷了!這是張龔自己的選擇,因為他知道已經到了不得不有人犧牲的時候!

他希望自己的犧牲能為新法,為新政打開一條生路!這個時候插手,只會打亂張龔的計劃!試問他們開始實行新法之前,誰沒有做好了必死的準備?

張龔只是做了自己應盡的義務,他決心完成自己的使命罷了,而他們也有他們要盡到的義務和使命!必要的時候,他們一樣可以犧牲!只是要看犧牲的值不值得!

為了心中的理想而死,為了一生所奉獻的事業去死,豈不快哉!

因此寧直並沒有多說這些事,只是對上官儀道︰「首輔,咱們應該開始想一想,在災情過後的國庫漏洞該如何補了!」

上官儀嘆了口氣道︰「這雨情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結束,這個時候開始考慮這些亦是無用。」

寧直上前道︰「首輔此言差矣!難道這雨情還能持續到冬天不成?僕認為也不過就在這一兩個月之內便會結束!總不會過了立冬,仍舊在下罷?」

時值小冰河期氣候比較寒冷,其實到了秋天下雨的時候就已經不多了,現在每天下雨早上還會結霜,不知道多少流離失所之人凍餓而死,這也是內剛開始憂心的事情。

所以寧直才會盡快的要求在張龔的事情結束之後盡快的充盈國庫,張龔頂多是能夠解決糧食的問題,但是他走後,可還丟下了一堆財政問題,到時候誰能夠擔當大任?

這些寧直都不關心,他關心的是朝廷總歸是要銀子來運行的!他不管誰是新的計相,總而言之,錢,一文都不能少!

上官儀無奈的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會盡快上報陛下,這種事情,到底是還要陛下來定奪。」

寧直張了張嘴,最後也只能是無奈的嘆口氣點了點頭,隨後上官儀便沉聲道︰「接下來吏治的問題,你要多上上心了。」

寧直聞言頓時臉色黑了下來,他自從上位以來一直是竭盡全力的去做事了,誰都知道新黨內部現在第一得罪人的是死要錢的張龔,第二就是這位太宰天官!

裁汰冗官,打擊腐敗,開源節流,寧直一上位就是雷厲風行的一頓亂拳,傷敵三千自己何嘗不是自損八百?

但是現在呢,辛辛苦苦的選拔出來推行新政的官員,下方出去不過這麼三四年,其中大部分居然迅速腐敗!

這件事可太嚴重了!若是舊黨揪住了新黨這個小尾巴,新黨不掉層皮才怪!所以寧直才會如此臉色陰沉!

上官儀看了寧只一眼道︰「你不要灰心,自己揪出來總比被別人揪出來要好的多,只是這件事一定要妥善處理,你知道該如何做。」

寧直只是沉默著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做,殺一批罰一批放一批,新政總歸是要有人做事的,不可能全部趕盡殺絕,真要是全殺了,誰做事?

但是又不能全放了,不然這幫人只會爛的更快!放的那批人還要精挑細選,想來又是好幾個日夜不眠了!

但是這件事不盡快做還不行,不管夠不夠公斷,都要盡快結束這件事,不然遲則生變!舊黨也會一直盯著這件事,緊了松了都不行,遲了更會為舊黨攻訐的借口!

上官儀看出了寧直的心情不太好,只能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喃喃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見天日啊……………」

這幾日終于沒有連綿的陰雨了,因為接連的雷暴已經籠罩了整個神京城,沒日沒夜的暴雨瘋狂的擊打著這座城市,天上的風雨呼嘯,人心之中也是風雨欲來。

賈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此時只穿著普通的白色戰襖,褲腳高高挽起,走在泥濘之中,此時雨勢稍稍減緩了一些,賈璟這才得以喘息片刻。

一個玉麟軍的士兵卻騎馬狂奔了過來,對著賈璟抱拳道︰「玉帥!東城告急!有好幾家店鋪已經被淹了!東城涇國公吳逵駐地,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裘良不敢私自出入,還請玉帥定奪!」

賈璟聞言臉色不由得一沉,神京城地勢乃是西北高東南低,連綿的暴雨果然讓整個神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統徹底崩潰!最後形成了內澇!

北城的地勢高還稍微好一點,但是北城本身的建築就老舊破損嚴重,連綿的暴雨導致無數房屋坍塌,賈璟方才便是在四處救人,並命人開溝引水,這才減緩了北城的內澇局勢。

隨後賈璟又在空曠地帶命人將玉麟軍的所有軍帳支了起來,開始煮粥賑濟災民,北城目前的受災局勢這才略微的好轉了起來,只是頻繁的仍舊有房屋倒塌,這叫賈璟有些擔憂,只能讓玉麟軍的將士們按家挨戶的通知檢查。

希望房屋破損老舊嚴重的人家能夠先離開房屋避難,但是大多數北城的人家對于官兵還是戒心十分嚴重的,所以就算是玉麟軍的將士們已經很努力了,成效依然是微乎其微。

賈璟原本想叫人去通知一聲讓周驥來盡快接手並協調神京四城的防洪抗澇的事情,結果這邊還沒吩咐下去呢,那邊便傳來了裘良不敢隨便進出東城的消息。

賈璟不由得一把將手中的鐵鍬丟在地上,破口大罵裘良無能,但是罵人也解決不了事情,賈璟只能一面叫人去通知周驥,一面自己騎上馬向著東城而去。

一路上顯然受災的並不只是北城民眾,不少百姓並沒有這個意識,一開始水流進屋內的時候幾乎還在圍著炕頭嘮閑磕,還在饒有興致的感慨從來沒見過下這麼大雨……………

但是緊接著恐怕就沒這個閑心了,因為雨水很快越來越高,到最後甚至沒到了小腿處!百姓們這才開始慌亂了起來,但是也只是無可奈何的來到了大街上。

賈璟看著茫然的百姓們,不由得感慨的嘆了口氣,但其實賈璟自己現在也有些茫然,只能盡快的向著東城趕去。

其實沒等到東城,雨勢就再一次大了起來,東城的雨水甚至已經沒到了大腿處!賈璟騎在馬上倒還不顯,只是明顯感覺的到水位正在不斷的上升!賈璟不免的有些心急如焚。

「止步!」

「止你媽個頭!吳逵呢!叫他出來見我!」

兩個士兵被 頭蓋臉痛罵一頓,不由得面色訕訕,因為他們方才仔細看才認出了面前之人是誰,不由得尷尬萬分,這個人他們還真不敢惹…………

賈璟風風火火的闖進了吳逵的衙門,一腳踹開了大門,里面宋清正在和吳逵慢悠悠的飲茶,一見賈璟踹門而入,不由得對視一眼,吳逵沉聲道︰「寧侯,我屢屢容忍與你,你當我吳逵脾氣好?」

賈璟根本沒那個閑工夫跟他扯皮,于是直截了當的道︰「少特麼扯澹!我問你,東城是不是你的轄區?人都特麼快淹死了,你丫還有臉在這兒喝茶?你管不管?」

吳逵將茶杯丟到桌子上發出一陣響聲,不由得沉聲對賈璟道︰「豎子休的口出狂言!」賈璟不耐煩的道︰「你少他媽扯澹!我就問你,東城歸不歸你管!這是不是當初咱們商量好的分的轄區?現在東城百姓流離失所,你特麼坐在這兒喝茶?你喝的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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