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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九十九︰失言

賈璟說完,也不跟黛玉嗦,自便吃自己的去了,那邊黛玉也不再吃螃蟹,只是取來前面盤子上的柑橘,自己剝來吃。

賈璟吃了一陣,便見黛玉自己剝橘子吃,看著看著突然笑了起來,黛玉看向他道︰「你笑什麼?」

賈璟笑道︰「磊落金盤薦糖蟹,縴柔玉指破霜柑。」黛玉愣了一下,隨後臉色頓時羞紅了起來,緩緩地微微偏轉過頭去,面上的笑卻是怎麼也藏不住了…………討厭!這麼多人呢!

賈璟正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嘴邊卻突然被人堵住了,賈璟愣了一下,隨後看向一旁,卻正是寶釵舉著小勺子給賈璟喂蟹肉笑道︰「只有醋姜的,二哥哥嘗嘗,黃也不少呢。」

賈璟笑著點了點頭,隨後一口吃下了,一旁的黛玉見狀轉過頭來笑道︰「你該早說才是!這里誰知道你喜歡吃糖的?若是早說,不會不備下了!」

寶釵微笑著低頭挑了挑蟹蓋中的蟹肉,讓它和醋充分攪拌均勻,隨後又挑了一塊遞給賈璟,輕聲道︰「這些東西,總歸要親口去嘗嘗的,不然,誰知道哪個更合自己的胃口?」

黛玉笑著掰開了幾瓣橘子塞到了賈璟嘴里,賈璟嘴里的蟹肉都還沒咽下去,不由得滿臉問號的看著黛玉。

黛玉笑道︰「寶姐姐這話說的不對,二哥哥自己都說了喜歡吃甜的,我雖然也喜歡咸的,但是不得不說,甜的的確好看一些。」

寶釵笑了笑道︰「咸的雖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咸鮮卻別有一番滋味,到底是要親自嘗嘗的,二哥哥說呢?」

賈璟苦笑著接過寶釵手中的勺子道︰「我喜歡吃原味的。」黛玉笑了笑,還要往賈璟嘴里塞橘子,賈璟一把抓住她的手苦笑道︰「顰兒你自己嘗沒嘗過?酸倒牙了!」

黛玉一愣,隨後自己也掰了一瓣下來放到櫻桃小口之中,頓時一個激靈,小臉頓時皺到了一起,連忙搶過了賈璟手中的蟹殼吃了幾口壓了壓。

一旁的寶釵也不由得有些好笑,賈璟卻攔住了黛玉的手道︰「少吃些,先前不是與你說了?你體弱怯寒,這物事性寒的很!」

顰兒冷笑一聲道︰「你怎麼吃的那般多?你原與他一般的是個公子,倒是愛吃?」賈璟聞言面色微微有些古怪,卻是黛玉正在對賈璟撒嬌,這螃蟹原有個別號喚作「無腸公子」,古人多如此稱呼,也叫「橫介文士」。

黛玉卻獨說賈璟是和螃蟹一般的公子,不就是在說賈璟是個沒有心腸的,屬于是變相的罵賈璟是個狠心短命的,這里可不是詛咒賈璟,只是幽怨的沖賈璟撒嬌而已,還是一個很文雅含蓄的撒嬌…………

賈璟不由得笑道︰「我多吃它,我心腸不痛,你若是吃的多了,一會兒保準就得喊著心疼了!」

黛玉面色一紅,卻還是不依,撇了撇嘴,翻了個小白眼輕聲道︰「怎麼不見你攔著寶姐姐?你來之前寶姐姐也吃了不少了,不過是看我好欺負罷了…………」

賈璟見黛玉耍小性子不听話,不由得無奈道︰「一會兒肚子疼你就知道了!寶妹妹體壯心熱,哪里是你比得上的?若是湘妃換做楊妃就使得了!」

黛玉聞言頓時微微瞪大了眼楮,隨後看向一旁的寶剎,果然只見寶釵頓時勃然大怒了起來,賈璟其實也是今天外面的事實在是太過煩心了,一時心神失守之下才會說出這種水平低級的話來。

但是話一出口,賈璟也是立馬就反應了過來,連忙對寶釵道︰「呃,寶妹妹,我不是這個意思…………」

寶釵卻是想要當堂發作,但是細細一想,到底是這麼多長輩在場,三人方才又是那般,故而不好發作,便只是冷笑了兩聲,說道︰「我倒像楊妃,只是沒一個好哥哥好兄弟可以作得楊國忠的!」

一番話說的賈璟啞口無言,又不知該如何道歉,他本就是無心之失,但是用女子體態開玩笑,還比做這個時代「不檢點」的楊貴妃,的確有些下作…………故而賈璟只能尷尬的模了模鼻子。

正在這時,一旁的要給寶釵倒酒的丫鬟卻不小心踫到了寶釵的酒杯,寶釵冷冷的看向了她,那丫鬟連忙陪著笑臉道︰「對不住姑娘,我與你擦擦就是了…………」

話音未落,寶釵卻冷冷的道︰「你要仔細!誰與你嬉皮笑臉了?你要搪塞,只管與你素日里嬉皮笑臉的那些姑娘搪塞去!不要在我面前如此!」

說的那丫鬟低下了頭,連忙的便向寶釵道歉,寶釵卻只是厭惡的揮了揮手,賈璟咳了咳隨後上前輕聲道︰「寶妹妹,今天我昏了頭了,你不要介意,我本不是那個意思…………」

寶釵聞言面無表情的對賈璟道︰「二哥哥沒錯呢,若是有錯,可不是這般。」上次某人耍小性子的時候,你是怎麼央著求著的?怎麼到了我這里,就成了「講道理了」?

寶釵一時間冷若冰霜的坐在了那邊不言不語,賈璟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正在這時一旁的寶玉正在和賈母說著上次寶釵生兒宴會上點的幾出戲,恰恰過來問道︰「寶姐姐!你上次點的兩出好戲叫什麼來著?我忘記了!」

一旁的黛玉原本看到賈璟和寶釵對上了有些得意,但是看到寶釵呵斥小丫鬟卻又收斂了起來,情知寶釵是真的惱了,故而陪著小意的改口笑道︰「寶姐姐,你上次點的哪兩出戲?」

但是黛玉到底是掩蓋不住心事的,寶釵一眼便看到黛玉面上有得意之態,心知黛玉定然是听了賈璟方才的奚落之言,遂了她的心願,忽又見問她這話,便笑道︰「我點的是李逵罵了宋江,後來又賠不是。」

黛玉聞言心下立馬知道了,便不好意思的干笑著低下了頭,賈璟也是有些尷尬不語,誰知這個時候寶玉卻抖起來機靈,寶玉一思索便對寶釵笑道︰「姐姐通今博古,色色都知道,怎麼連這一出戲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說了這麼一串子,這叫《負荊請罪》!」

四個字一出,險些叫黛玉和賈璟無地自容,寶玉卻還在納悶兒,明明上次寶姐姐點的是魯智深才對,怎麼又成了李逵宋江了?

寶釵聞言卻是笑道︰「哦∼原來這叫作《負荊請罪》!你們通今博古,才知道負荊請罪,我就不知道什麼是負荊請罪!」

賈璟和黛玉對視一眼,心中皆是有鬼,故而都是羞紅了臉,在旁邊一直盡量降低存在感偷偷向這邊偷听的王熙鳳,听得二人偷偷打機鋒不由得差點兒噴笑出聲!

因而便也調笑著上前問眾人道︰「你們誰吃生姜呢?」眾人不解其意,黛玉舉著小碟子道︰「醋里是有的,我們可沒人吃生姜。」風姐故意用手模著腮,詫異道︰「既沒人吃姜,怎麼這麼辣辣的?」

黛玉頓時石化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接這個岔,璟黛二人一時間皆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越發的難熬…………

正在這時,一旁的寶玉卻解救了水深火熱的賈璟,只見他一拍腦門兒壯著膽子道︰「二哥,你有詩沒有?」賈璟聞言有些納悶兒,現在的寶玉還敢跟自己討詩?

賈璟以為經歷過那麼多事以後的寶玉,看到自己估計跟老鼠看到貓沒啥區別,咋現在又這麼不怕死了?

其實他想對了,寶玉還真的是怕賈璟怕的要死,但是卻不得不這麼做!因為這是他早就跟人計劃好的事情!

這幾天雖然寶玉很不想去上值,但是到底是皇差,那是那麼好推月兌的?頂多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是天天不去,那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所以寶玉還是很快就跟任元川混熟了,任元川也是承認了賈璟暫時還不是自己姐夫的事實,但是沒關系,只要你我強強聯合,哪有個不撮合到一起的道理?

你看看玉兄你,再看看我!咱倆那是珠聯璧合雙劍合璧啊!天下誰人能頂得住咱們倆組合的助攻?以我的智慧,和玉兄你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地利!咱們倆拿下我姐夫難道不是時間問題嗎?

雖然寶玉總覺得哪里不對,但是到底是沒能抵擋住誘惑,選擇了加入任元川的這個「拿下賈璟讓他做我姐夫」的組合,畢竟要是賈璟真的娶了任元川的姐姐,那自己不就和林妹妹還有可能了嗎?

所以寶玉狠狠的心動了!而任元川提出來的第一步就是要寶玉拿到一份賈璟的新詩,最好是沒見過人的新詩!最好是手書!

根據任元川的說法,雖然他二姐表面上是個雍容大氣,為人處世沉穩冷靜的,但實際上內里是個月復黑悶騷…………咳,是個傲嬌,雖然表面上對賈璟肯定是不屑一顧,甚至是貶斥的一塌湖涂,但是轉過身來就是愛不釋手!

據他所說,他親眼看到他二姐在看到賈璟的新詩之後,「面容冷漠中帶著一絲不屑,雙眼微眯嘴角微挑」著道︰「不過如此!」

但是轉過身來就抱著賈璟的詩在船上翻來覆去的打滾兒,還親來親去!簡直就是變態中的………咳,甚至還手抄了無數遍!以為讓人燒掉了自己就不知道這件事了?呵呵…………

賈寶玉聞言自然是兩眼放光信以為真,正好趕上這次了,能不叫賈璟多來幾首詩?所以寶玉不管是多害怕,還是強撐著向賈璟討詩,賈璟從來沒有因為這種事情罵過自己,這次估計也不會………罷?

賈璟有些意外的看了寶玉一眼,隨後笑道︰「我累了一天了,那有什麼心思作詩?你看看那些詩人們哪一個也沒有一身狼狽之後還能寫詩的罷?」

寶玉聞言不敢再要,賈母也是道︰「寶玉听話,你二哥累壞了,等以後再向他要。」誰知這時候一旁一向听話的寶釵卻笑著道︰「方才二哥哥不是還作了首好的?怎麼給那剝桔子的,就是不累了不成?」

賈璟聞言頓時沉默了,寶釵盯著賈璟許久,隨後輕聲道︰「妹妹失言了。」說著轉過了身去,賈璟連忙擺擺手,有些頭疼的道︰「沒,沒有,我只是,有些累了…………」

隨後賈璟嘆了口氣,呆呆的看著面前的螃蟹殼,隨後道︰「怒目橫行與虎爭,寒沙奔火禍胎成。雖為天上三辰次,未免人間五鼎烹。」

寶釵聞言頓時有些難過了,眾人也是微微有些驚訝的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眾人皆是清楚賈璟今天似乎情緒的確有些不對勁兒了。

就連寶釵此時也是微微有些後悔,賈璟一直以來都是個十分自信的人,結果今天卻作出這麼迷茫的詩!

甚至是說出了「五鼎烹」這種話!就算是天上的日月星,也逃不過在人間被五鼎烹煮的命運!「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者爾!」的話在座的基本上都是讀過書的,還是能理解的。

但是這種話,對于賈璟這個段位的人來說,難免的有些不吉利了些………所以此時釵黛一時間皆是有些後悔在這個時候給賈璟心里添堵。

賈母有些擔憂的問賈璟道︰「璟兒,是不是…………外面有什麼事了?」賈璟回過神來,隨後搖搖頭道︰「沒什麼,不用老太太操心,小事情罷了。」

又是小事情?眾人對視一眼,要是真是小事情,賈璟就不會這麼頭疼了!

但是賈璟既然不肯說,她們就算是再如何強硬的問估計也是問不出來,賈璟也有些後悔一時間感慨就說漏了嘴,只是讓家里人跟著提心吊膽罷了又解決不了什麼。

所以賈璟連忙道︰「好了,趕緊吃飯罷,我說不作不作,作了每回都是這樣!」眾人給面子的笑了笑,隨後便繼續吃東西,只是難免有些沒滋沒味了,所以過了一會兒也就相繼放下了快子。

這時賈母也不吃了,眾人都是吃飽了丟下碗快,只是卻都呆呆坐著看賈璟吃,賈璟愣了一下,隨後抬起頭看了一眼眾人道︰「都看著我做甚麼?我吃完沒時候!你們都在這兒坐著陪著不成?」

眾人于是都笑,氣氛稍微好了些,賈母也笑著擺擺手道︰「都不必在這里坐著了,今日大可都隨意一點,都自去玩樂去罷。」

眾人原本就是因為賈璟在這里所以才不好離席的,現在賈璟和賈母都這樣說了,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當下便各自散了開來,都各自用了綠豆面子洗了手之後各自玩樂去了。

也有看花的,也有弄水看魚的,也有坐到廊檐下笑鬧的,就只黛玉坐在賈璟身邊,依舊百無聊賴的剝著橘子頑,只是時不時的瞥一眼賈璟,似乎想從賈璟的面無表情中看出點兒什麼。

王夫人見狀便回賈母道︰「這里風大,如今又飄上小雨了,才又吃了螃蟹,老太太還是回房去歇歇罷了?若高興,明日再來逛逛。」

賈母听了,點點頭笑道︰「正是呢,我怕你們高興,我走了又怕掃了你們的興,既這麼說,咱們就都去罷。」

賈母並薛姨媽王夫人便起身要走,湘雲和寶釵連忙扶起賈母要送,賈母笑著拍了拍湘雲的小臂,隨後看了一眼黛玉和賈璟囑咐湘雲道︰「別讓你二哥哥和林姐姐多吃了。」

湘雲答應了下來,賈母也笑著囑咐湘雲寶釵二人說︰「你兩個也別多吃,那東西雖好吃,不是什麼好的,吃多了肚子疼。」

二人忙應了下來,賈母隨後沖賈璟揮揮手,賈璟也是笑著點點頭,賈母等人這才走了,湘雲和寶釵送著將賈母薛姨媽送出園外之後仍舊又回來了。

湘雲便想叫人將殘席收拾了另擺一桌,這時寶玉連忙過來笑道︰「也不用擺,咱們且作詩,把那大團圓桌就放在當中,酒菜都放著,也不必拘定坐位,有愛吃的大家去吃,散坐豈不便宜?」

寶釵聞言點了點頭道︰「這話極是。」她現在也沒心思听看著她們收拾這些,她時不時的瞥一眼賈璟,只見賈璟和黛玉似乎說了些什麼,隨後黛玉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隨後便起身走了。

湘雲思索了片刻,道︰「雖如此說,還有別人。」故而又命人另擺一桌,揀了熱螃蟹來,叫了麝月,紫娟,司棋,待書,入畫,鶯兒,翠墨等一處共坐。

又叫在山坡桂樹底下鋪下兩條花氈,命答應的婆子並小丫頭等也都坐了,只管隨意吃喝,不必隨侍她們了,只叫她們自去作詩玩樂,等使喚再來。

婆子丫鬟們自然是喜得不得了,哪有個不答應的?故而眾人就這樣在蒙蒙細雨之下開始各干各的事。

寶釵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對賈璟道︰「二哥哥,我,我不知道………」賈璟回過神來,手中擺弄著蟹殼,對低著頭有些自責的寶釵道︰「不關你的事,本來就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還應該跟你道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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