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黝黑之地,比地界更廣博。
生肖會午馬已喜上如今模樣,身處九幽之地,也還是那副佳公子裝扮,只如今狼狽得緊,剛在某地現出身,又急閃掠走。
下一次再現身時,便有條巨大丑陋的蠍尾狀倒鉤,飛砍而至!
佳公子不敢抵擋蠍尾,化出百十分身,各逃一方,被蠍尾打滅七八個,其余得避開的,再聚成真身,又閃!
同時,神念傳向使蠍尾的怪獸,有些氣急敗壞︰「蜚廉!真是毗那夜伽招你相助,真不怕壞了他的事?」
從下九幽來,這一追一逃已延續好久,但次次傳話,蜚廉只恍若未曉,巨獸身毫不停頓,又閃追在後。
蜚廉是大魔尊,高著境界,又一直被涂染著氣味,驅除不盡,混沌碗都不抵用,完全甩不月兌,佳公子拼盡渾身本事,只為逃命!
九幽之魔,個個凶殘貪婪,真被蜚廉捉到,除被吞噬外,再沒第二個下場!
毗那夜伽的原話,轉述過多少遍,無奈蜚廉這蠢貨,丁點不在意,一心要吃他!
九幽魔語里,咒罵詞語貧乏得緊,狼狽奔逃中,佳公子只能在肚中用地界語,把蜚廉……和未羊翻來覆去地咒。
使出渾身本事,狼狽著再連續閃兩次,方驚覺過來。
蜚廉沒追了!
怎就對自己失去興趣?
管他呢,先尋個隱匿之地,清除掉蜚廉留的氣味要緊,待出來,再拿個幽魔洗洗晦氣,填補消耗!
盤算中,忽然一滯!
黑虛空亂流里,神念洪流竟已大半匯聚,組成股洪流!
這股虛空亂流乃九幽特有,身處大半地域都能感應,稍強大些的幽魔就可在其中注入自己神念,一定時限內,某些由指定幽魔讀取,有些眾魔全能識。
平時,亂流里念頭多如牛毛,雜亂無章,今日卻大半聚到一起,必須千萬散碎念頭之意相似,才匯聚得出神念洪流!
混亂無序之地,要千萬幽魔念頭相似,得有多難?
上一回這般盛況,是多少年前了?
蜚廉不再追他,多半也與這股神念洪流相關。
狐疑著,佳公子神念往里虛空亂流中一探!
眾多天味入幽,欲救青牛,毗那夜伽代太歲傳話,魔尊以上,速往打殺進食!
未…毗那夜伽不等自家回地界,就已發動?
那還叫來招蜚廉?
那毗那夜伽,歷來對午馬不差,但還是打小就怕,他有何算計,問是不敢問的,猜也難猜著。
發幾息怔,才急尋地消氣味,待身上干淨了,再去覓機會,瞧可能與誰分食個天仙!
——
寶印、菡芝仙等一眾天仙越過封印,相繼進入九幽,再追 巨獸。
九幽沸騰,驚動無數魔尊、大魔尊,皆來為敵。
這些個天仙里,多帶有天帝道印、眼,雖處九幽戰場,但把天帝惹將下來,太歲以一敵四,至少要受大創,且是數百上千年靜養才會復原的重傷!
而九幽下,神通偏門,暗藏殺著的大魔尊、魔尊比比皆是,有些是新晉,有些藏匿得深,出手前,天仙也難察覺,天帝真身降臨,稍有不慎,也要受創。
數萬年來一次次廝殺,結局無不如此!
因此,太歲不現身,四位天帝也不會降臨,就只大羅、金仙與魔尊、大魔尊各施手段。
巨獸閃逃之路上,有煌煌大日照亮黑幕,有無匹仙劍斬開阻礙,有巍巍寶塔從天而降!
也有泯滅、混亂、虛弱、衰敗等無數幽魔之道!
戰場在九幽,無懼誤傷地界生靈,最好不過,但幽魔本事再不受限,天仙反有些束手束腳,聚來的魔尊、大魔尊也比闖入的天仙多,應對的艱難。
好在多數幽魔彼此為仇,因貪念各具私心,沒能壓服眾魔的強者主事,便圍堵追逐中,也能忽給友方一擊!
天仙、幽魔,吞誰不是吞?
仙魔間或交手,多是兔起鶻落,一觸既走,全不戀戰。
月復中困的青牛,是天仙們明晃晃的指路燈,任巨獸逃遁何處,都會被綴上。
一路追逃,用時須久。
卦師想月兌身出去主事,得再消個眼。
長幡里姬武君!
「既不肯為我用,留九幽做肥料罷!」
姬武君已有覺悟,但大手捏來時,不免又黯然一嘆。
「堪笑蒼狗姬武君,素以正道誡子孫。外邪門徑不為意,自憑仗劍有所為。今日誰知葬身處,難曉白雲幾滄桑!」
嘆息聲中,真的泯滅了。
卦師掠出 口,閃身已在萬里外。
身側就是佳公子午馬,恰剛驅完蜚廉所留體味。
拋出姬武君肉軀,卦師吩咐︰「吞了!」
九幽地域,幽魔便對子嗣,也少有未羊這般大方的,佳公子點個頭,化出自己魔軀。
他的真身魔軀,像根漆黑的巨大象拔,頂端有口,須臾間吞掉大地仙。
「去助戰,也留意保命!」
丟下這道神念,卦師又閃走。
卦師前腳走,剛變回佳公子模樣的五馬卻吃一嚇,急要閃離!
黑霧中飛出缺角的螭紋道印,禁錮之力籠罩周邊,逼得佳公子一頓!
寶印憑姬武君尸身上殘留氣息,尋到此地不足為奇,但怎還有閑暇來為難個魔尊,不以救青牛為要麼?
午馬的本事,在魔尊中也是佼佼者,蜚廉追殺多日,一直捉不著,哪這般易受制?
印鎮下,佳公子立棄剛變化的人身,回復魔軀,漆黑象拔抖動間,大團黑紫霧蕩出。
「六欲之氣?」
隨後斬來的滄海劍上,有寶印輕哼聲。
這團黑紫霧,仙人沾著也要中招,端是霸道無匹,大羅也要稍退!
巨象拔趁機掙月兌螭紋道印鎮壓,閃身逃走!
寶印還未來及在魔軀上布眼,這廝也有混沌碗,待兩三息後,被吞的姬武君氣息散盡,又再覓不到!
閃身追至萬里之外,漆黑巨象拔再閃走前,寶印手指輕掐。
「紀紅棉的滋味,我嘗過,真正銷魂難忘,還約了九轉再遇!」
這聲音,不屬大羅,更不是幽魔!
巨象拔又頓了下,接著是刺耳的抖動怒吼!
這一聲,竟比螭紋道印好使,滄海劍入肉的剎那,寶印趁機下個眼。
身旁白光泛起,又有大羅來合圍!
與此同時,不知是卦師閃走,還是下九幽的天仙已夠多,契機到了,另一處閃逃著的 巨獸月復里,突起轟鳴巨聲!
「老牛俺陪青帝爺得道,數萬年歲月了,大孫子們,以為俺白活這般久?」
這一聲後, 莫說再飛閃走,四腳都似灌滿鉛,舉步艱難!
周邊白光陸續亮起,一直追逐著飛閃的天仙們,蜂擁而至!
再之後,才是各懷心思的幽魔們。
誰是誰的餌,尚難說!
遙遠的另一個所在,剛準備主持局面的卦師面上,少有地露出猙獰!
午馬、 竟同時遇險!
要緊時候還分兵捉午馬,是已查清他跟腳?
卦師仰起頭,迎黑暗中虛空亂流咆哮怒吼︰「林伽乃伽梨獨子,速去救他!敢再私斗誤事,任天仙捉去,太歲不出手,伽梨也要來尋仇,等被吃罷!」
午馬都不曉得,自家要緊性,還在大魔尊 之上!
——
地界,龍鱗城。
仙魔九幽大戰的第一日,商三兒千里目恰丟在銀鉤身上。
姬家消息未至,綠柳也未傳娘子生產的消息,無所事事,午飯後,就在禮賓司,與馬寬個臭棋簍子對戰。
他自己的棋,比肥如意更臭,每局要讓三子。
且落子間,兩人舉輕若重、如臨大敵,用另擺棋對弈的梅興、殷鑒話來說,倆臭手有辱「手談」二字,還是稱「對戰」合適!
商三兒還分心二用,千里目里觀著呂昭君守靈,這邊棋盤上一條大龍眼看又不能活,嘴上嘆氣抱怨,心里倒不在意。
一連多日,樂子都在呂昭君身上!
孝期不沐浴更衣,別的卻免不掉,潑皮可不是君子,這些日,除那娘們背後咒人生悶氣模樣,睡覺磨牙、擦拭身子、換小衣、入廁等事全瞧個遍,待呂姨娘進自家碗里來,盡可說嘴羞她!
大龍被屠後,城主府中,有更小的弟妹進靈堂,換人守靈,便到呂昭君功課時間。
待那主僕倆回屋,銀鉤合上房門退出,今日樂子就沒了。
回過神來,手在棋盤上一攪,叫道︰「認輸!再來一局?」
棋再臭,贏人時心情也大好,馬寬品口瓊花露,嘻笑起︰「兄弟,你這棋如篩子,到處漏,再來十局,也是個輸!」
「呸!就不信一局不贏!」
商三兒不饒,兩人就又分揀棋子。
銀鉤出呂昭君院子,與往日差不離,多半又要尋個碎嘴婦人說閑話去,千里目已能听著聲,好些話題還在自己這「商老爺」身上,都听膩了。
已不必再多關注,專心下棋,好歹也扳回一局!
銀鉤進花園時,忽有個侍衛從假山後跳出︰「姐姐!」
這人只是個低價,但姓呂,在龍鱗城主府做侍衛是假,更多只當打雜小廝,圖能與嫡支親近上。
左近沒人,銀鉤勻口氣,跺腳沒好氣地︰「要死麼?嚇我一跳!」
「有話與姐姐說!」
侍衛「嘿嘿」笑中,並無話說,只是腳下假山影子無聲無息間,漲大一半,籠住兩人。
光線大暗,銀鉤不知為何心悸,但任她張口,已傳不出絲毫聲音去!
這暗影中,侍衛輕輕捏死個小低價,接著手上多把剝皮小刃。
光天白日的,假山影地里發生的事兒悄無聲息,府中侍衛、龍鱗城隍全察覺不到!
再幾個呼吸過後,銀鉤已被剝掉衣裙下的人皮鬢發,對方手藝好,血水點滴不外落。
剩的肉骨連著血腥味殘魂,只留在影界內!
影界里,銀鉤肉骨旁,還有另一具同模樣的尸身,看骨骼體型,與先前的侍衛一般無二。
待假山影子退回去,侍衛已經不見,原地獨剩下銀鉤,釵裙依舊,捂嘴笑笑,轉身又往呂二小姐院子行去。
弱柳扶腰,步步生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