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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4 章 第104章

104

衛傅克制不住戰栗著。

他並非害怕,而是一種夾雜著激動震撼明悟等等的復雜情緒。

他想到那一夜大變,皇叔帶著大隊人馬,從一片火光中走出,他至今記得對方的眼神。

威嚴、漠然,帶著一種睥睨天下的孤高。

皇叔戎馬半生,確實有睥睨一切的資格。

因為和這種鐵血軍伍相比,自持身份尊貴卻柔弱不堪的他們,確實脆弱到不堪一擊。

另一邊,衛琦正咧嘴大笑。

他一直喜歡強勢、堅硬、無堅不摧的力量,這一次讓他真正感受到什麼叫無堅不摧。

他甚至有些迷上這種感覺,即使此時作為‘箭尖’的他,因沖力太過,因人力有窮時,雙臂已經麻木、生疼,甚至月兌掉盔甲,可能他的雙臂已然紅腫,但他依舊面帶笑容。

這讓過來收拾戰場的一干人,都有些畏懼地看著他。

不愧是砍頭狂魔!

「……畢竟還是練的時間短了,裝備不過是湊出來的,馬也只是當地耐寒的馬,都算不得上等,也就只能對付這些土雞瓦狗。」

與衛傅衛琦相比,老爺子此時反倒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似乎沒過足癮。

「爺,若是真給他們配齊了最好的戰馬最好的軍備,這樣的隊伍需要多少人,才能所向披靡?」衛傅突然問道。

「所向披靡?」

老爺子喃喃了這句,又道︰「若有三千足以橫掃整個遼邊,若有一萬,便可蕩平整個中原。」

「可那是以前,」突然,老爺子話音一轉,「且不說這樣一萬人都裝備上最上等的軍備戰馬,需要花費多少銀兩。以前戰場上火器少用或者不用時,有數千鐵騎兵,足以傲視整個戰場,可若是算上火器,那變數可就大了。」

以前攻城,雙方不過用些攻城器械,其他全憑人力,現在守城多是用大炮,又增添了許多難度。

「所以騎兵重要,火器同樣也重要?」

老爺子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

說著,衛傅策馬駛向戰場的方向。

……

還有馬匪沒死,正是病虎及他的手下。

由于之前病虎暗示手下別沖太靠前,以免折損自己人手,這讓他們大多數人都躲在後面。

但也僅僅只是躲過了首當其沖,幾乎是瞬間,死亡就迎面而來。

病虎是運氣好,正好處于兩個騎兵之間,所以他是眼睜睜地看著身邊幾個手下被串成了血糖葫蘆,然後他直接被嚇傻了。

直到有人過來打掃戰場,他從馬上掉落下來,摔在一個正在慘嚎的手上,別人是瀕臨死前的痛嚎,他是被嚇瘋了嚎叫。

還有幾個漏網之魚,幾乎與他是同樣的境遇,只有處于末尾兩側的幾個馬匪,都是平時沒什麼地位的,跟在後面湊個人數,沒想到竟逃過一劫。

他們也被嚇傻了。

連跑都不敢跑,有的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什麼,有的則是屁滾尿流地跳下馬,跪地求饒。

「……操練的時間還是短了,沒有馬場供以訓練帶馬沖鋒,彼此距離掌握不夠,就會出現這樣的差池。」老爺子過來後,盯著這些漏網之魚,略有些遺憾地自我檢討道。

「所以還需要一個大的馬場。」衛傅若有所思道。

這二人在這邊說不要緊,那邊幾條漏網之魚嚇得更是肝膽俱裂。

都這樣了,還操練時間太短,沒有馬場供以練習沖鋒?

都練齊全了,那他們成什麼了?

他們是不是也成了血糖葫蘆?

可這些話沒人敢說,幾個漏網之魚只敢抖著還在發顫的身子,大喊道饒命。

……

由于來時準備不足,沒有帶車,一時如何收尸竟成了難題。

就地掩埋當然也可以,但無法達到衛傅想要的威懾效果,且他覺得這個地方是有意義的,也不想在這里埋這些馬匪,髒了這里的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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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先回城,回城後再命人來收尸。

可他們並不知道,其實這一戰暗中有許多人盯著。

毛蘇利和阿爾丹氏的舉動,並沒有他們自己想象的那麼隱蔽,衛傅都能知道,其他屯莊自然也能知道。

而這一戰關系著以後的大勢,雖然大多屯莊是厭惡黑城的,但也不能否認這地方對目前來說不可缺少。

所以衛傅一行人前腳走,後腳就有幾撥人前來查看戰場。

大多都是冷汗直冒,行事匆匆很快就走了。

只有一撥人在此地留了一會兒,甚至將所有尸身翻看了一遍,查看致命傷的所在。

查看完傷口後,這幾人愣在當場。

毋庸置疑,這些傷都是騎兵造成,只有騎兵才能造成這種可怖的傷勢,且有些人死狀極慘,幾乎是四分五裂,這是騎兵沖勢帶來的作用。

有些人胸前則裂開偌大一個洞,這是騎兵的沖勢還未作用到這些人的身上,用白話點講,這是騎兵沖鋒到了末尾,所以這些人保留了全尸。

他們甚至能想象到畫面——

一隊騎兵勢不可擋沖了過來,他們手持鋒利的鐵槍。

由于沖刺帶來的慣性,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都被摧枯拉朽地摧毀了,只有處于末端的人僥幸留了全尸,卻也沒能活命,整個人被挑在槍尖兒上。

戰罷,這些挑在槍尖的人被隨意地扔在了一旁。

而讓他們怔在當場的,不是這些人死相極慘,而是這種戰法似曾相識感。

當年,有一支騎兵威鎮寰宇,縱橫遼東,西征漠北,東征朝國,戰無不勝。

可惜由于朝廷的腐敗,官場上的勾心斗角,使這支騎兵屢遭磨難,幾度分崩離析。北方強敵屢現,而交付後背的朝廷卻是黨爭頻繁,即使是在千里之外的戰場,都不免受到影響。

于是這支騎兵嘗到了敗績,敗得讓人尤為不甘與屈辱。

即是如此,他們也依舊戎戒在遼東,保衛著邊疆。

可人力有窮時,大廈將傾之際,僅憑一些人的力量是沒辦法力挽狂瀾的。

戰火在整片大地上燃燒著,這支昔日擁有無數威名的騎兵,在屢屢心冷和心灰之下,也被打得只剩了殘部。

後來為了保護家人和子嗣後輩,他們退守到了極北之地,在這里生存了下來。

他們這些人里只有些年老者見過當年這支騎兵的威勢,其他後輩們都是听著這些故事長大的。

後來有一陣,家里也曾組建過一支騎兵。

不過二十多人,已見威勢,令周遭人無不拜服,卻因為家族內斗,這支騎兵只是曇花一現,便無疾而終.

今日黑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幾股馬匪在有心人的慫恿下,襲擊出城的安撫使,誰知武力不夠,被反殺。

七八輛大車上,拉滿了尸體。

怕嚇著了婦孺,這些尸身上蓋滿了茅草,只能看到只鱗片甲,讓黑城的百姓又是戰栗又是興奮。

四周聚集了越來越多的百姓,百姓們一邊跟著車走,一邊把傳播這次事情。

難免有人夸大,將新的安撫使大人描述成防微杜漸洞若觀火的神人,反正一切都在安撫使的掌握之中,所以這些馬匪偷雞不成蝕把米,幾乎被掃清了當地馬匪勢力的大部分。

有人甚至猜測,這是不是就是安撫使的策略,故意引得馬匪上鉤襲擊他,實則早有準備。

不管如何,這對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可很快就有人發現不對了,這不是去官署的路,而是去毛總管新宅子的路。

毛蘇利基于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的準則,雖邀請了衛傅前往阿爾丹屯莊,但本身並未隨同,而是以他會提前到為借口。

反正人也到不了,估計半路就死在了路上,所以毛蘇利也不在乎這個謊言是不是一捅就破,他就待在自己家里,連家門都沒出。

心想也許過一會兒就能等來好消息。

誰知等來的卻是安撫使帶著一眾馬匪的尸首堵了他的家門。

「安撫使大人,您這是?」

毛蘇利匆忙迎出來。

看得出他能在這一方地界當十幾年的土皇帝,也不是沒有道理,至少從表面上的看,他顯得十分無辜,似是完全不知情。

「毛大人,你約本官去阿爾丹屯,為何自己卻在家中至今未出城?」

顯然毛蘇利既然敢出來,自然想好了一番說辭。

「大人不知,下官臨出來前月復疼難忍,只能暫時留在家中,你看我這……」說著,他還為難地捂著肚子,做出一副虛弱相。

衛傅冷笑︰「毛大人,若非本官生擒了幾個俘虜,恐怕又要被你蒙騙了。」

毛蘇利一副隱忍屈辱模樣。

「安撫使大人,何必仗著官位壓人?不知大人所謂的俘虜可是馬匪?要知道那些馬匪最是可惡狡猾,大人難道還會听信這些馬匪的話?」

他做出一副匪夷所思之態,似乎衛傅才是那個跟馬匪勾結的人。

可他忘了,今時不同往日,安撫使來的日子雖還短,但在百姓中的聲望可不低。再說,黑城百姓里,誰不知道毛總管和馬匪穿一條褲子?

以前沒人敢說,是因為形勢比人強。

眼下這情形,明顯安撫使大人是來清算這個毛總管的,于是人群里紛紛開始揭他的短。

「毛總管,你確定不認識這幾個馬匪?我怎麼記得你跟人喝過酒來著。」

「哪只是喝酒?明明還睡一個炕。」

反正人多,這些說損話的夾在人群里,也分不出誰是誰。

你一言我一語,還帶著調侃的意味。

頃刻間,毛蘇利的臉漲紫了起來。

這時,作為俘虜的馬匪病虎也上前了。

「毛總管,你確定不認識我?當初定下這事時,可不光你和獨眼豹,還有我。如今獨眼豹雖死了,但他人還在這兒呢,你可別當著死人睜眼說瞎話。」

接著,他又把他們何時見面商議計策,當時談的什麼條件,拿了多少銀糧,都一一道出。

當初交付糧食時,他也在,阿爾丹屯那邊派的誰來交付,他都能指出姓名和長相。

而隨著他的述說,百姓們听見毛蘇利竟答應馬匪以後可隨意進出城,非但官兵不抓,馬匪若和百姓出現沖突,他都會庇護馬匪。

百姓們紛紛破口大罵,還有人順手撿了石頭樹枝砸了過來。

這般情形,已不是毛蘇利認不認的問題了。

不管他認不認,衛傅都不會放過他。

等差役上來抓他時,毛蘇利慌了,大叫著他是武將,輪不到文官來節制。

見丈夫被抓,躲在門後的莫朵哈拉也慌了,她命令家里下人去把丈夫搶回來,下人俱不敢上前,無奈只能她親自上。

她仗著體格肥碩,又是婦孺身,撒潑打滾又抓又撓,很是攪得一眾差役們焦頭爛額。

直到穿著盔甲的衛琦,上來一巴掌將人拍翻在地,總算消停了。

「我可沒有不打婦人的習慣。」除了某個婦人打不過外。衛琦邊說邊臉色鄙夷地掃了薩倫山一眾人。

薩倫山一眾人能說什麼?他們不打婦人?

總之他們又給大人拖後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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