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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衛傅以為朝廷開科取士,不拘一格,不分貴賤,便可廣納天下賢才。

事實上科舉雖給了底層出身的寒門子弟一個晉升之途,但由于寒門子弟先天條件較差,真正能讀得起書讀得好書的,還是那些家有恆產之人。

尤其累世讀書之家,他們不光有家財支撐讀書,還有有經驗的、甚至正在做官的長輩指點,更是如虎添翼。

于是乎,越是這種人家,考出來的官越是多,官越多,越能萌蔭子嗣。

與之相反,寒門子弟卻連去學館讀書都困難,唯一能對這些人有幫助的地方縣學州學卻是等同虛設。

衛傅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心想定要裁撤掉這些尸位素餐的蠹蟲。下一刻被王多壽的聲音驚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太子了。

他眼中閃過一抹不顯的失落,打起精神來,將妻弟的所欠缺的大致說了說。

王多壽正有此感,忙追問道︰「那姐夫我該如何補足這些欠缺?」

「這些東西靠積累,靠日常所見聞的沉澱,即使有我指點你,但一時半會恐怕也來不及。」

王多壽不禁露出失望之色。

衛傅又道︰「不過我可以教你走一次捷徑。」

「捷徑?」

衛傅點了點頭。

「院試由本省的學政主持,而審卷又由他手下之人來辦。主官的喜惡很大程度會影響手下人。建京提學官何有道乃元豐三年的進士,此人迂腐不堪,難當大任,遂被派往建京做學政,一任就是六年……」

衛傅款款而談。

王多壽見姐夫一派指點江山之態,說起本省學政,也絲毫不含糊,心中暗暗咋舌,打算私底下問問姐,姐夫以前家里到底是做什麼的,為何竟有如此氣勢。

福兒坐在一旁看兩人說話。

見衛傅說起大事來,談笑自如,仿佛回到昔日。看來讓他走科舉一途沒錯,自打他鑽研起這科舉,可比以前有精氣神多了。

「……此人雖迂腐,卻最是喜歡花團錦簇的文章,喜歡掉書袋,當初他之所以被貶,就因其性格浮夸庸腐,你盡可在文章上揚長避短,投其所好……不過此法只能解一時之急,之後你還是要精進些對時政吏治上的見解,才能在科舉一途走長……」

「姐夫,你怎會對何學政如此熟悉?」王多壽沒忍住問道。

福兒也瞅著衛傅看他怎麼答,誰知他卻淡淡道︰「以前听人說起過此人。」

實則衛傅之前作為太子時,一直在為觀政做預習,經常大量翻閱舊折、邸報,了解各部及地方官員的履歷,又通過他們往年的奏疏呈文,對他們本人有更為細致的了解。

甚至當初與太傅議科舉改制之事,也是他預習觀政期間發生的事,自然不會對何有道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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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听著听著就困了,換了個姿勢,睡著了。

王多壽還有些疑問想問姐夫,誰知姐夫卻對他做了個手勢。他見姐夫走過去給姐姐蓋上被子,不禁有些窘然,又感嘆姐夫細致。

「我們出去說,讓你姐睡。」.

時間距離六月越來越近,天也越來越熱了。

可福兒依舊沒有生產的跡象。

趙秀芬幫她看了,還找來了隔壁村接生了幾十年的接生婆給她看過,只說讓別急,還得幾天。

可到底要幾天?

一家人都有些著急,倒是福兒心大,該吃吃該喝喝。

生產來得很突然,還是衛傅提前發現的。

也是巧,今兒早上兩人起來,福兒先下了炕。她正在穿衣裳,衛傅發現炕上的褥子上有一塊血跡。

「你流血了?」

兩個人都沒有經驗,一個詫異哪兒來的血,一個奇怪自己怎麼可能流血。

「我沒有流血啊,我……」

「你褲子上有血。」

衛傅三下兩下披上衣裳穿上鞋,開門去找丈母娘了。

不多時,趙秀芬來了,王鐵栓也來了。

「你個傻丫頭,怎麼流血了也不知道喊?」

「娘,我又沒來月事……」

「你趕緊給我躺下,你這是發動了。」

一听說自己發動了,福兒就慌了,衛傅也慌了。

趙秀芬已經出去讓兒子去接產婆,兩人手忙腳亂也不知該怎麼辦,還是王鐵栓說,你娘讓你躺下你就躺下,衛傅這才把福兒一把抱起來,往炕上放。

「我以前怎沒發現你有這麼大的力氣……」

福兒還有心情說衛傅力氣大。

衛傅卻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直到趙秀芬又進來,他忙問道︰「娘,福兒流血她沒事吧?」

趙秀芬見女婿的臉有點白,忙道︰「沒事沒事,有些婦人發動是先破羊水,有些婦人發作是先見紅。你讓她躺好了,一會兒產婆就來了。」

又交代福兒︰「你若是感覺下面流水了……唉,瞧我在說什麼,就是你感覺像失禁,但其實不是,記得要說,那就是破羊水了,知道不?」

「知道了。」

趙秀芬絮絮叨叨︰「破了羊水是不能亂動了,免得羊水流干了,孩子還沒出來。你好好躺著,應該沒事,是要生了。娘去讓你嫂子準備剪子和熱水去,再給你弄點吃的,免得等會兒疼起來你沒功夫吃東西,到時生孩子沒力氣。」

趙秀芬出去了,王鐵栓也出去了。

屋里只剩了兩人。

福兒這會兒還沒感覺到疼,見他也不說話,就是抿著嘴,道︰「你別慌啊,我這都還沒生,你慌什麼?」

衛傅還是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記事之後母後又懷上過一次,肚子也是這麼大,當時也流了很多血,可後來……」

「後來怎麼了?」福兒不禁問道。

這時屋里卻又來人了,是老爺子,還有牛大花,這話也就沒往下說了.

屋里的人進來又出去,出去又進來,人多嘴雜,也有些吵。

接生婆已經請來了,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大娘,據趙秀芬說接生了十里八鄉大半的孩子,十分有經驗。

當年她好幾個孩子都是老大娘接生的。

接生婆讓人把男人都攆出去,看了看福兒下/身,說王家人請她請急了,照這麼來看,一時半會生不了,讓他們別急。

她本來還想走,王家人都留她,旁邊沉默了很久的衛傅也不說話,直接拿了個條凳把門堵了。

這下可把接生婆給逗笑了,調侃他道︰「第一回當爹吧?別急別急,我跟你說女人見紅,若是還沒感覺到疼,至少還得一個白天才能有動靜,什麼時候有動靜,什麼時候請我來。不信,你問你娘,是不是這樣?」

倒確實是這樣,趙秀芬也是關心則亂,才會慌慌張張讓兒子去請接生婆。

可衛傅就是不讓開。

其實趙秀芬心里也不想接生婆走,便一邊埋怨女婿第一回當爹著實慌了,一邊挽著接生婆去正房吃茶。

她和兩個兒媳婦換著陪接生婆說話,就想留著她。

可就這麼干留,也不當事了,衛傅走進來解決了問題。

他往桌上放了兩個五兩的銀錠子,也不知他從哪兒弄來的。

又道︰「留著,孩子生下來,還有。」

趙秀芬都不知道說什麼了,「你這孩子,你看這……」

是人怎麼可能不愛財?要知道接生婆接生一個孩子,都是生孩子的人家看著給的,有的多,有的少,最多的才給銀子,少的給銅錢,這一個頂接生好幾個了。

「罷了罷了,我就留下來吧。」

接生婆一邊笑著說,一邊就把銀子揣懷里了。可把趙秀芬給心疼的,在心里埋怨女婿手縫大,亂花錢,又尋思要跟女兒說,男人的荷包里就不能給他裝銀子。

至于福兒,她也是才知道衛傅竟然還有私房錢。

若不是他回來從書箱里模東西,她都不知道他那書箱里還藏了銀子。

「你哪兒來的私房錢?」

「之前考中頭名,縣衙給的。」

不是一筆,而是兩筆,一筆十兩,一筆二十兩,算是獎賞吧。

這是衛傅長這麼大第一次,憑自己能力掙的銀子,沒想到竟是靠科舉。

福兒嘟著嘴也不說話,衛傅這時意識到她可能有些不高興,並且很敏銳的將她的不高興與銀子聯系上一起了。

「兩筆銀子是一起給的,我本來回來想給你的,那天家里人多,就給忘了,一直放在書箱里,我一文都沒花。」

他這麼坦白,福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不是想要你銀子,我是因為……你有事竟然不跟我說。」她有些別別扭扭道。

「以後不會了。」

她這才又笑了.

事實證明,接生婆說得沒錯,一直到晚上福兒才感覺到疼。

這一疼就宛如天塌地裂,一波接一波都來了。

福兒疼得直冒冷汗,接生婆還不讓她躺,反而要讓她起來走。

說她沒破羊水是給菩薩燒了香,不破羊水才能走,破了羊水就只能挺著疼,又問她是想快點生,還是拖個一天兩天再生?

福兒自然想快點生。

她早就听她娘說生孩子疼,但沒想到會這麼疼。

想快點生?那就走吧。

一直走。

走到產道開了,骨縫開了,就能生了,而且生得快。

趙秀芬和兩個兒媳婦換著攙福兒走,後來攙不動了,就換衛傅來。

福兒一邊咬著牙在屋里轉圈走,一邊掐衛傅。

疼急了,她不光掐,她還亂打。

「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

「好好好,都怨我。」

「你以後不準藏私房錢了。」

「本來就沒藏。」

「我好疼啊衛傅,你說生孩子怎麼這麼疼?你以後一定要對我跟孩子好,不然對不起我。」

「我肯定對你好。」

「你以後有錢了都得給我……」

「好。」

「你以後就算回去了,也不能納妾回來氣我。」

「肯定不。」

「嗚嗚……我不想生了……」

「那不生了?」

趙秀芬一巴掌拍過來,道︰「說得什麼胡話。」

到最後,福兒整個人都癱在衛傅懷里了,頭發和衣裳都汗濕了。衛傅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發髻衣襟都亂了,也是滿頭滿身大汗。

接生婆還在繼續折騰,讓幾個女人給福兒換身衣裳,把身上的汗擦一擦,還讓她吃點東西。

福兒根本吃不進去,還勉強吃了幾口。

到這時,才讓她去炕上躺下,又把男人們都攆出去了。

「好了,來使勁兒,我保你半個時辰就生……」

……

接生婆說話算話,半個時辰後,一聲嬰啼傳了出來。

而此時天都快亮了。

「守財奴生了。」衛琦道。

衛傅下意識往起站,沒想到腳下一個踉蹌,還是大哥攙了他一把。

接生婆抱著襁褓走了出來,滿臉帶笑。

「恭喜恭喜,添了個男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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