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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靈光乍現 第十四章 梅花傳來相思曲

近年根兒,要是再想采買什麼東西,京城周邊是不太可能了。此時最全、最大的集市就在東安門外向北的東廟啦所以,吳琣打听了一番後,斷然的一指東邊,就去那里謝瑞麟不想去也難從馬車里逃出來,只好由著她指使,一路向東北方走去。

景泰年間在此修建的隆福寺與護國寺兩兩相望,所以一個叫東廟,一個叫西廟。到了正德年間,這里的集市已初具規模,除了每月的一、二、九、十開廟有專門的廟會外,平時做小買賣的也是相當的多。因為再往南一點就有幾處王府和貴族王爺居住,這里的管更嚴格,東西的質量也更上乘,更全面一些。吳琣心心念著曾經的隆福寺小吃,能抓住一點與現代有關的東西她都不會放過,當然後一心一意的想去了。

不料,到了那里,集市熱鬧是熱鬧,一般的東西也很全,可是吳琣只采買了幾樣調料,有一樣東西卻問遍了攤販也沒有找到。

謝瑞麟陪她走了一個多時辰,見她的臉色越來越不爽,急忙問她要找什麼。還安慰她,市場這麼大,她一個女眷走得也累了,不如坐下歇一歇,由松香帶著兩個婆子去給她找要買的東西。當然,意思是這個意思,說得時候卻又是橫著出來的,無比的嫌惡吳琣一般。

吳琣一來是走的真累了,二來是知道他這個好話不會好說的毛病,只是給了他一記白眼沒有多加計較,張嘴就說要找的是辣椒。

結果,松香和婆子都是面面相覷,臉上很是茫然,好似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謝瑞麟見多識廣,點了點頭,讓松香他們依著吳琣所說去找,他自己則拉著她走到一間茶樓,尋了一層靠窗的座要了壺茶,給她暖身子。

「為什麼他們好似沒听說過辣椒呢?」吳琣喝了口茶,這茶的口感明顯沒有冷無香那里的好,她便抱了暖手。沒想到,喝茶還會口味越來越刁。

謝瑞麟一笑,道︰「還好我一直在外面奔波,你說的那東西京城現在用的少,雖然不是很金貴,可能買到的地方並不多,也沒有很多人能喜歡那個味道。不知你要做什麼菜,現在這幾大酒樓因為辣椒的味道太過刺激,很少有用它配出的菜。」

這下吳琣可詫異加驚喜了

詫異的是,一個辣椒有什麼不好買的呀?許哥的面攤和西山的大永安寺里就有,她還用過呢,在許哥那不是給李東陽做了一碗油潑辣子的酒窩面嗎?西山上還給阿壽調了一碗辣椒醬,怎麼到了她想用的時候就買不到了呢?

驚喜的則是,若是其它酒樓還沒有純熟運用辣椒,她的勝算又多了一成。

其實她不知道,辣椒這個東西在明朝初年只是自西北、東海等地小有傳播。而大規模應用在做菜上,成為日常調味品卻要等到正德帝之後的萬歷帝了,這一等可就要有小百年的時間啦而許哥,可別小看人家,當年人家可是出海的一名海員,多大的風浪都闖過。只不過,現在年紀大了,母親眼瞎了,他不忍心讓妻子一人拉扯孩子、老人,這才退回祖籍,安于京城的一個小小面攤。那些辣椒卻都是他當海員時,自海外帶回來的。西山的大永安寺之所以也有,是因為前兩年有位番僧,自天竺而來,遺留在寺中廚房里的。沒有人會用,那東西又太過辛辣,有悖于佛家清淡的飲食,于是沒有人去用才會有剩留給吳琣使。

現在,京城離海口碼頭太遠,別說吳琣想要新鮮的辣椒,就是干辣椒也難找。果然,當吳琣望穿了眼才盼回松香三人,卻只得到沒有買到這個壞消息。

謝瑞麟則安慰她,明天去找船舶司漕運的朋友看看,他們常年在外,也許會有私藏也不一定。吳琣點點頭,只好黯然的隨他走出茶樓。

謝瑞麟正要扶著她上車之際,有個胳膊上挎籃的小姑娘走過,笑意盈盈的請謝瑞麟為吳琣買一支才采下來的梅花。小姑娘只有七八歲,穿一身洗得干干淨淨卻打了幾個補丁的衣服,拿著梅花的一只手背還有一個小小的凍瘡,一看就是貧苦家的孩子。吳琣見小姑娘清苦,籃子里的梅花又真是含苞待放的美艷,便可憐巴巴的看了一眼謝瑞麟。後者立時會意的掏出二枚銅錢,放在小姑娘的籃子里,接過小姑娘一直遞在手中的艷粉色梅枝。

兩人先後鑽入馬車,車兒「得得」的向甜水井走去。

吳琣坐在車里,鼻端聞到一股股梅花的幽香,不由得伸鼻子去嗅,只覺得清香無比。而梅花原本含苞的花蕾被車內的炭盆的暖氣一燻,次第的緩緩綻放了開來,五瓣花瓣如用蠟雕琢,晶瑩剔透。吳琣第一次看到這麼美麗的花兒,不由得感嘆起來︰「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

「喲,難得,幾日不見,湮銳連黃蘗禪師的名句都會念啦?」謝瑞麟取笑她。

如此看不起她,吳琣雙眼看天的道︰「詠梅花的詩非要你們這些大學子才會嗎?姑娘我要是高興,背個十幾二十首給你,也不在話下。」

謝瑞麟「嗤」的笑了一聲,卻不與這等沒文化的孩子爭執,不是有人說過嘛,對別人最大的嘲諷就是漠視她。

吳琣看他那付高高在上的樣子,才想開口辯駁,只覺手腕上被什麼輕輕的敲了一下,有一只小小的蠟丸自才綻放的梅花蕾中月兌落,剛好掉在車中的小幾上。淡黃色的蠟丸在桌上滴溜溜轉個不停,引得吳琣奇怪的「咦」了一聲。謝瑞麟小心的撿了起來,在指尖輕輕一捻,外面一層薄薄的蠟層應聲而破,一張捻得極小的紙團露了出來。

吳琣眼見得不由更奇了,湊過頭與他頭貼頭的看向展開的紙團,只見紙條上皺皺巴的,小小的瘦金體吳琣卻是認識的。她歡喜的一把奪了過來,喜道︰「哈,是韓大哥的筆跡。」謝瑞麟不防,被她一把搶了過去,再抬頭,見吳琣已經縮回小幾的對面,滿面喜氣的讀著小紙條上不多的字。

謝瑞麟不知為何,只覺得心上猛的一縮。

僅僅只是一張紙條而已,至于欣喜成這個樣子嘛沒好氣的,謝瑞麟白了一眼她,自己看向窗外生著悶氣卻不自知。

「這是什麼意思呀?」吳琣仔細閱讀了數次紙條上的字,還是不解其意,只好拋回桌上向謝瑞麟求助。紙條上只有四個字︰致美可信。吳琣連讀了幾次,也不知道韓敬儒所指是什麼,但那上面是他的字跡卻是可以確認的。可她連問了幾句什麼意思,對面的謝瑞麟都眼望窗外沒有一絲要理她的打算。吳琣不解,又小心的打量了一番,發現他還是那張冰山臉,也不知又在發什麼神經,只好提高聲音叫道︰「喂,你倒是看看這紙條上寫的什麼?」

謝瑞麟見她聲音提高了,回首用眼輕掃了一眼紙條,輕聲道︰「致美可信,這四個字你不認識嗎?」。

「那是字面意思,是指什麼呢?」

「我不想對不明身份之人傳來的東西進行判斷。」謝瑞麟出了口氣,裝作悠閑的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吳琣盯了他的臉數秒,突然就笑了,湊過去說了一句讓謝瑞麟很是吐血的話︰「你不會是在吃醋吧?」

謝瑞麟被這句話氣得差了氣,連著咳了數聲才順過氣來,白了一眼吳琣伸手拿過桌上的紙,淡淡的道︰「首先說字面的意思,我能理解到的就是他在說剛才與我們針鋒相對的致美樓大掌櫃是他們的人,是可以托付信任的。往深了說,如果你確認這是韓敬儒的字跡,那就是在說他現在只怕身不由己,不能或無法與你相見。也許他正受到某人的監視或軟禁,他才只能想到這樣的辦法把他知道的信息傳送出來。還有,這一件事也正說明,我的猜想是對的,他是某人的爪牙。」

吳琣听得皺了眉瞪他,過了半晌,她收回自己的目光,因為她覺得謝瑞麟的推理是對的。這一小枝梅花剛好說明了韓敬儒此時處境艱難。她不由得又擔心起來,只好再問謝瑞麟︰「那按你的話說,他現在也許很危險?」

謝瑞麟看她真的擔心,便坐直了身子搖了搖頭,指著桌上才盛放的梅花道︰「不會。你看,他的字跡清晰而不凌亂,一定是穩穩當當的時候寫就。梅花枝斷處還有樹皮連接,應該是用手緩緩折下,而非情急而斬。再有,用蠟將紙條包住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成的。他做這些工序都是有條不紊而成,還能著一位真的窮苦人家的姑娘送來給你,這一切應該都是他一手策劃,以避監視之人耳目而已。對于他自己,他一定是保護得好好的。」

听了謝瑞麟的分析,吳琣這才松下口氣,點點頭帶上來一絲安心的微笑。

可是謝瑞麟看著那一絲笑,心里卻如同倒了五味瓶,不知所以。

他探頭看向車外,發現已快到吳琣家里,便打起精神對吳琣道︰「快點回去吧如果我們的計劃沒錯,一會兒入夜,睿琪就會帶著解藥前來。相信,有人已經坐不住了。」

吳琣點點頭,待車停穩後,便下得車去。

謝瑞麟依舊看著她入了宅門,又待了一會兒才走,只是今天走得有點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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