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這是強詞奪理……」于河臉色一白,顫著聲音,底氣不足地喊道。
蘇瀟瀟呵了一聲,「你們的工作失誤還不讓人說了?」
「這兩個人未經軍區同意就進來,這是不是既定的事實?就算是你們同意進來的,那現在這個點放人是不是違反了規定?」
「這算是強詞奪理嗎?」
蘇瀟瀟看著于河,認真問道。
她都不知道這人是怎麼想的!
自己工作範圍內的事情沒做好,倒是想來管別人的事兒!
「不是……我們的錯我們會認,你……」于河額頭冒汗,硬著嘴繼續道。
宋大山和史大芬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看向蘇瀟瀟。
他們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這個小娘皮怎麼敢打他們?
他們可是宋廈的親生爹娘啊!
她一個嫁過來的兒媳,怎麼敢啊!
就不怕他們老宋家休了她,戳她脊梁骨嗎?
她這種人,就應該槍斃!
……
蘇瀟瀟打斷他的話,站在兩個孩子面前,像是一座山一般,擋住孩子們前面的風雨。
「這事兒既然輪不到你們管,你們就給我閉嘴,就讓能管的過來!」
「我倒要問問他,我下午為軍區,為學校出這力,晚上回來自家孩子就被打了!」
「這是什麼說道!」
「這是什麼理!」
「這家屬區還安全嗎!」
蘇瀟瀟說著頗為義憤填膺。
大晚上的,她肚子也在咕嚕咕嚕的叫。
她不想接著鬧,可這麼多人,都沒散的意思,反而越聚越多。
那好,那就現在把這事兒處理了吧!
蘇瀟瀟說話間看向周圍圍觀的嬸子,她能看到不少嬸子跟著點頭。
可更多的像是在看笑話一樣,譏笑地看著她,這神色往蘇瀟瀟的頭上狠狠的潑了一瓢涼水。
蘇瀟瀟看著大家,她能看到很多嬸子不認同的神色,在她打人的時候,她們就很反對,現在看向她的時候,也比以往多了幾分畏懼和厭惡……
她的行為,已經犯了眾怒。
蘇瀟瀟看著她們的神色,真想大聲說一句世人多愚昧!
但仔細想想,這愚昧好像自古以來,從古至今,到現代也是這樣。
老人是對的,弱勢的人是對的,那你讓真理去哪兒。
不就是進了你家,把你孩子不知輕重地打了一頓而已!
就算造成什麼永久性後果那也是沒關系的呀!
那可是他們的親女乃女乃呀!
你怎麼能計較這麼多呢!
而且還敢對長輩動手,你這樣不孝順的人還生出來做什麼……
……
蘇瀟瀟不用細想,都能知道她們的心里在罵什麼。
愚昧的人多了,成為了人群中的大多數,好像也就沒有錯了……
道德是人民心中的法律,法律是成文的道德,今天宋大山兩人做的事,大多人只是道德譴責一下,要是看到他們現在的慘樣,八成就會變成同情。
而她的行為呢,在廣大群眾心中,她已經錯了!
在她敢動手的第一刻已經錯了,罪不可恕!
是要被戳一輩子脊梁骨的!
跪下,磕一輩子的頭都不能贖罪的那種!
但她怕嗎?
她沒錯,她怕什麼?
她和她們眼中的對錯觀念不一樣,這重要嗎?
她拳頭夠大啊!
蘇瀟瀟笑了,回頭看了看兩個孩子,模了模兩個孩子的頭發。
「乖孩子,媽媽會給你們討回公道的,這天下,還是有說理的地方的!」
她永遠相信她的國家。
可若是這理由講不通,那她就自己來。
老媽安清酌愛法,推崇法律,遇到什麼事情都喜歡繞一下用法來解決。
老媽是這麼教的,她是這麼學的!
但不是所有時候她都有心情繞一下的。
要是軍區不能給她一個滿意的處理,她不介意自己找人出力。
以後若是讓這兩人過的逍遙了,那是她沒本事!
這不僅是給兩個孩子還的,還有宋廈還的!
宋廈作為親生兒子,不便出手。
根據陸秋玲說未來的話,還給他們什麼房子,還有一些宋廈的操作,她只想到了捧殺兩字。
宋廈只能繞著來,她可不怕什麼。
……
蘇瀟瀟想清楚,便看著周圍人,直言道︰
「我今天打這兩個人的事兒,我蘇瀟瀟先把話放這兒,我沒錯,拒不認錯!」
「這兩個人,未經同意,私自闖入別人家里,打了別人的孩子,造成嚴重後果,需要嚴懲!」
「什麼兒媳身份,什麼公公婆婆,這些關系都是不存在的!」
「宋廈當初在大家面前簽的斷絕關系書不是假的!白紙黑字不是假的!」
「如果這個你們不承認,那另立的戶口,改的名字在你們心里都是假的嗎!」
「法律都同意的事情,你們不同意嗎?」
宋廈原名是宋夏,春夏秋冬的夏,在家排行老二,上面還有大哥宋春,老三宋秋。
宋廈這個名字還是政委幫他改的。
廈是什麼,高大的房子,古通作夏,「夏」古有「大」的意思。
宋廈這個名字是被人期待的,就像當初她和宋廈給兩個孩子起名字一樣,是有希望在上面的。
而不是原來的名字,僅作為排序的含義。
蘇瀟瀟說的很有氣勢,但實際上,他們所寫下的文書,並不具有法律上的效力,親生父母子女關系是不可以人為的解除的。
可這也沒關系,現在人的法制觀念匱乏。
當初宋廈寫斷絕書的時候,見證的領導可不少,不僅有軍區的,還有宋廈老家的。
每年5元的贍養費,生病了幾個兄弟一起付,喪葬也是一起承擔,其余不得進行干涉……
這都是白紙黑字寫著的。
「放……放屁,我肚皮里出來的!」
「就該听我的,不管怎麼樣,一輩子就應該听我的!」
「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孝敬我們是你們的義務,當年我就應該……」
史大芬看著蘇瀟瀟底氣不足的嚷嚷道,在蘇瀟瀟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
如果不是實在無法收拾,她怎麼可能簽那個……
蘇瀟瀟惡狠狠的瞪著史大芬。
「一輩子都听你的?義務?好大的威風!」
千年媳婦熬成婆,自己受到的苦非要下一代再受一遍,才能滿足自己扭曲的心理嗎?
「保衛部的同志,其他嬸子,你們覺得呢?」
蘇瀟瀟目含期盼的看向于河,史大芬這種人不懂。
那保衛部門的戰士呢,其他嬸子呢?
蘇瀟瀟一一看過去,諷刺的是,大部分人的眉頭依舊是緊鎖著。
「蘇同志,畢竟是親生……」
在他們心里,血緣關系,是無論如何都抹不掉的。
原生家庭,也是怎麼都擺月兌不了的。
宋大山和史大芬回家沒錯,打自家孫子孫女其實也沒錯。
別說簽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書,父母就是父母……
……
蘇瀟瀟听到一些人的話,調整著呼吸,只覺得手氣的都在發抖。
好,好啊,她就像這個時候的一個異類一樣。
「小蘇,你別管他們……」劉嫂子看到蘇瀟瀟的樣子,在旁邊不禁開口。
胡正言和肖田也是瞪著于河等人,在他們看來,小嫂子做的是沒錯的。
他們早就想打了,小嫂子這是做了他們不敢做的事。
蘇瀟瀟抬手止住劉嫂子的話。
「嫂子,你找個人讓她把管這事兒的人叫過來,在此之前我還要說幾句話。」
蘇瀟瀟冷笑一聲。
既然這樣,那就不要怪她亂說話了。
「家屬區的各位嬸子們,面對我剛才的做法,我看到你們很多都不贊同。」
蘇瀟瀟向前兩步,面對眾人,開始說道。
「是的,剛才我也在反思……」
此話一落,不少人都意外的看著蘇瀟瀟。
「我在想,我是不是打的太輕了!」
蘇瀟瀟冷哼一聲。
「要是放在舊社會,我這就是大逆不道的人,只有父殺子,父打子,哪兒有小輩反抗長輩的道理。」
「我們當小輩的,面對長輩就應該引頸就戮,就應該埋兒奉母!」
蘇瀟瀟語帶諷刺,不少點頭的人都僵在原地。
這……這是什麼意思。
蘇瀟瀟沒有等他們反應,繼續說道︰
「可是!時代不一樣了!現在是新時代!」
「新時代是有新思想的時代,新時代是沒有壓迫的時代!」
「我們的領導同志告訴我們,婦女能頂半邊天!他給了我們精神支柱,他幫助我們搬掉了頭上的三座大山,讓我們站了起來!」
「有人在問,什麼大山?」
蘇瀟瀟把手高高舉起,手指豎起來數著,大聲道︰「族權!神權!父權!」
「三座大山去除,我們就是新時代的女同志。」
「我們新時代的女同志有理想,有追求,有事業!」
「我們孝順但非愚孝,我們孝順自己的親生父母,因為他們生我們養我們,這是天大的恩!」
「出嫁後,我們就得有限度的孝順公公婆婆,有限度的往家庭里付出。」
「為什麼?」
「因為我們之間沒恩!因為我們都是獨立的個體!因為我們女同志也要撐起那半邊天!」
蘇瀟瀟舉起自己的右手。
「我可以用我的手獲得我想要的一切,錢,糧食,房子,尊重,我都可以依靠我自己取得。」
「站在男人面前,我就是有底氣!」
「像我這樣的人,是第一個嗎?」
「不是,我只是跟上了撐起那半邊天的婦女,跟上了她們的步伐,她們或許是哪位將軍,哪位研究人員,亦或者是哪位以自己能力在這個時代發光的女同志。」
「我們女同志越清醒,就越能看到所有女同胞們身上受到的限制。」
「所以,我們站起來了!我們要跟著領導的步伐,推翻以前的糟粕!讓越來越多的女同志站起來!撐起那半邊天!」
蘇瀟瀟雖然熱血上涌,但理智還在。
她說這些話,只是想讓能清醒的人清醒一下的。
不是為了造成暴動,或者換著方法陪她老爸老媽……
所以,領導的話,必須帶上。
不得不說,領導的很多話,經久不衰,歷久彌新,值得深思。
「可有人不願意,那些人不願意?一些無能的男同志和一些已經跪下的女同志!」
「那些男同志為什麼不願意呢?」
「因為他們害怕,怕咱們站起來了,他們就得跪下!」
蘇瀟瀟不屑地輕笑一聲,下巴驕傲的揚起。
「從小有人告訴你們,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可父母真的全部都是對的嗎?」
「從小有人告訴你們,未嫁從父,既嫁從夫,夫死從子!這也是對的嗎?」
「不是!都不是!」
「他們這些話,都是為了讓你們跪下!」
蘇瀟瀟指著她們,也是在指著他們。
不少人都想斥她一聲大言不慚,可話到嘴邊,卻沒了說出來的勇氣。
難道,她就是跪下的人嗎?
難道,他就是那無能又膽小的人嗎?
劉嫂子听著蘇瀟瀟的話,只覺得胸中的火都在燃燒。
小蘇說的每句話都像是打在了她的心里,就感覺,眼前的路,突然亮了……
原來,她不是形單影只……
「你們看,你們的媽媽在發光……」
劉嫂子對著兩個還有些懵懂的孩子說道。
「各位嬸子都是女同志,從小到大受到的壓迫你們自己真的都沒有感覺到嗎?是已經習以為常然後麻木了嗎?你們也希望你們的孩子和你們一樣過一輩子嗎?」
「為什麼女孩子不能讀書?為什麼女孩子不能認字?」
「為什麼重男輕女,為什麼一些女孩子剛出生就要被扔掉?」
「為什麼女同志不能有足夠的話語權?」
「是有人在害怕嗎?」
「是怕自己以長輩,以男人身份獲得的便利從此消失嗎?」
「以前的父權,可以隨意決定兒女的婚嫁,是否要打罵兒女,是否要讓兒子把兒媳休掉?難道現在還有人承認這些嗎?」
「現在都說婦女能頂半邊天!難道我們真的要回到舊社會嗎!」
「……」
蘇瀟瀟一個又一個的問題接踵而來,像是一把錘子,一下又一下的敲在很多嬸子心里。
或許砸不開也不要緊,只要一個縫,只要一個種子。
她們從古至今的堅韌性格,都會讓她們站起來……
很多嬸子听到蘇瀟瀟的話,目露迷茫,無意識的搖著頭。
「不……」
她們可以這樣,她們的孩子不能再這樣……
尤其是家里只有女孩兒的幾個嬸子更是這麼想。
「你們說我和宋廈不孝順,好,你們男人孝順!可你們是什麼孝順!」
「以犧牲自己妻子和孩子的代價去供養父母的孝順嗎?」
「這是我們要的孝順嗎?」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
「我蘇瀟瀟,沒錯!」
「誰敢無故打我家孩子,以大欺小,我就是要打回去!」
如果說,領導同志最具有煽動性的話,那就是這句話。
當初陳勝吳廣一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發動當時的人民起義,那這句話的作用亦然!
這句話,就是人們心中的星火。
「好!」
「打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