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靖安。
這一日,城外大路上,來了一隊人馬。
二十幾個武者,加上兩個道士。
「靖安是一座小城,進京的必經之地。因為這個便利條件,一度十分繁華。多年前我曾經來過,與城守十分投契。不過物是人非,僵尸作亂,肯定是沒落了……」
白臉漢子一路闊步高談,其他人听的聚精會神。
張 創立天雷宗後收了十位親傳弟子,如今都是江湖上顯赫一時的人物。白臉漢子排行老四,宗主之下多以四師兄敬稱。
「四師兄,既然你和城守那麼熟,能否讓咱們在城里休息兩天。出來後盡是風餐露宿,我現在是太想念床了。」一名弟子道。
「過去這麼多年了,又趕上僵尸作亂,不知道他還在不在。況且話說回來,即便還在。我這張臉,人家也未必買賬。」白臉漢子白臉漢子一邊說著,一邊拿余光撇了下兩個道士。
在天雷宗眾人的概念里,這就是兩個運氣好的家伙。被他們帶著一起上路,都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可是這一路走來,倆人一點反應都沒。
雖然沒把這兩個放在眼里,也不在意是否被江湖術士仰慕。但那種無視的神態,多少還是有些讓人不舒服。
「以四師兄的名號,怎麼可能不買賬。無論那位城守在不在,結果都是一樣的。」又一名弟子道,「想那靖安城里的人,不會像村夫那般沒見識。」
此言一出,頓時一片附和。
「不錯,四師兄何等人物,到哪不是人人敬畏。也就是齊國沒有人才,弄的一個個太沒見識。早年名頭最響的是個太監,號稱什麼十大宗師,但現在也死了。」
「十大宗師算什麼,老黃歷了。天雷宗十大親傳,可比以前的十大宗師有名。」
「嘿,什麼十大宗師早就作古嘍,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著的。即便還有活著的,只怕也不是四師兄的對手。」
「對對,什麼鐵鷹門四海幫,不都是十大宗師的門派麼。可他們的門主,都敗在七師兄手下了。而在門里的大比中,七師兄從來沒贏過四師兄。」
「掌門被打敗,那些老家伙也沒出來找場子。要我看啊,都是徒有虛名。拿他們和咱們天雷宗的精英比,都是侮辱幾位師兄了……」
「不可胡言。」白臉漢子很享受師弟們的吹捧,但對一些說法還是給予糾正。
「十大宗師其實大多還都在世,只是許多人避世不為人知罷了。更有一些只是換了身份,才被人忘記了往日名號。」
「是嗎?」
「師兄說說,現在都還什麼人啊?」
眾人半信半疑,更帶著一份好奇。
「你們剛才提過的那位,齊國的齊公公,的確已經不在了。」白臉漢子神秘一笑。「但是據我所知,除了他之外,十大宗師至少還有七人在世。」
眾人一陣驚訝。
「先說兩位,你們肯定知道,有的人還見過。」白臉漢子道,「天雷宗剛剛成立時,宗主他老人家的師兄和一位友人曾經來賀,你們知道的吧。」
眾人點頭。
「你們只知道其中一位是宗主師兄,卻不知那便是十大宗師之首的關勝。還有與他一起的那位,名為竇千里,亦是十大宗師中人。」
白臉漢子上來就爆了個 料,天雷宗眾人自是大大的震驚。
「還有一位是百勝堂的孫老堂主,早在一甲子之前就歸隱。別說你們年輕人,很多老江湖都以為他死了。」白臉漢子繼續道,「但實際上仍然在世,隱居在活人墓。」
「噢!我听說過。」有人恍然道,「玄心正宗唯一的那位二代弟子,就是那位孫老堂主的弟子,也是百勝堂的前任堂主。」
「既然說玄心正宗,剩下的四位你們更是知道。」白臉漢子道,「玄心正宗四大長老,都是十大宗師中人。」
「什麼?」
「玄心正宗的人?」
「怎麼可能……」
天雷宗眾弟子更是震驚。
「那四位也算是奇人,你們不知道並不奇怪。」白臉漢子道,「鐵鷹門,四海幫,大風閣,這些名聲顯赫的門派,便是那四位所創。但是四陰山大戰後,他們就退出江湖,轉而干起了盜墓的勾當。在那個時期,他們原本的名號就開始澹了。」
「盜墓?」天雷宗眾人面面相窺,想不通這里面的轉折。
「涉及一些江湖秘辛,只知道和四陰山有關,我知道的也不多。」白臉漢子道,「不過後來他們都跟隨了燕宗主,成了玄心正宗的開山長老。再往後的事情,你們就都知道了。」
天雷宗眾弟子听的一驚一乍,消化著這些鮮為人知的信息。
「知道了吧,有些話不能亂講的。十大宗師成名百年,每一個是簡單人物。」白臉漢子道,「每一位宗師,都上過蓬來。光沖這一點,就沒人能小瞧他們。當年齊國那位齊公公,死在一位將軍手上。那位將軍之後就得了重病,沒多久就死了。」
「您說的那位將軍,我好像是听過。」一人思索道,「玄心正宗開山的時候,就是那位將軍代表齊國去賀禮的吧?」
「就是那一位。」白臉漢子道,「當年去過茅山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好處。比如宗主他老人家,就是在茅山觀雷悟道。唯獨那位將軍,什麼都沒得到,回去之後就死于非命。」
「嘶……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四師兄,您說的都是真的?」
「細節之處或有出入,但大體不會錯。」白臉漢子壓低聲音,「包括齊國這次的僵尸之亂,臨行前我們幾個親傳曾經討論過。雖然沒有根據,但只怕也有些關系。」
老道士抬起頭,破天荒的瞅了白臉漢子一眼。
雖然加了很多臆想胡猜,卻意外說中了最關鍵的。
齊國這場僵尸之亂,還真和那位將軍有關。
只是和敬不敬蓬來無關,而是齊國的那位皇帝自己作孽。
身為一國之君,承載王朝之氣運,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國運。結果好巧不巧的,害了本身有不俗氣運的孟大統領。在強烈的反噬之下,引發了這場災禍。
不過按照正常的推衍,孟大統領投胎轉世,成為權臣世家子弟,以兵禍的方式動搖齊國根基。如今這種遍地僵尸的方式,並不在原有的大道法則之下。
「這事肯定和青洲之靈難月兌關系,但陰差陽錯之下又助我補全緣法。事物有陽必有陰,從不可單一存在。玄心正宗有協助建立陰司之責,但在陽間卻少了一個陰暗面。僵尸的出現,剛好達成平衡。如此巧合,有趣至極……」
蘇青沒有深想這個問題,望向近在遲尺的城池。
一如之前想的,順其自然便好。不過這座小小的靖安城,應該會給那些人帶來一些意外的東西。
……
「這里……」
走到靖安城內,眾人面面相窺。
城門有全副武裝的兵士把守,這才天雷宗眾人的意料之中。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兵士完全沒有核查身份的意思。只催促他們快點進城,有什麼話進了城再說。
如果不是對實力有自信,又是正午當頭太陽高照,多半會以為有什麼陰謀圈套。到了城里面後,更是看呆了眼。
街道上不敢說車水馬龍有多熱鬧,卻也一點都算不上冷清。
店鋪飯莊全都在營業,也有小販在街邊售賣。只不過整體相對安靜一些,听不見大聲的叫賣。
正愣神的功夫,一位官員帶著幾個兵士走到近前。
「諸位應該是遠來的除魔義士吧。」官員很客氣的拱手行禮,「下官是本地的典吏,姓夏,叫我老夏就行。按照規矩,還請諸位報上名字來歷,如果有證明身份的信物就更好了。」
白臉漢子沒有說話,只拿出天雷宗的腰牌。
夏典吏一見腰牌,態度頓時又恭敬了三分。其他人的身份也不差了,再次拱手施禮,「原來是天雷宗的義士,下官實在怠慢了。諸位旅途勞頓,下官這就安排酒席接風。」
一邊說著一邊就安排了下去,沒有絲毫耽擱的意思。天雷宗眾人十分喜悅,感覺總算是踫上識相的了。
不過白臉漢子卻感覺奇怪,忍不住問道,「夏典吏,我有個疑惑,還望您能解答。」
夏典吏笑道︰「義士可是想問城里為何這般熱鬧?而且不像其他地方那些排斥外來者?」
白臉漢子點頭。「剛剛進城時,我們尚未來得及說出身份。守衛放我們進來,應該不是天雷宗的關系吧。」
「自然不是。」夏典吏道,「說起來,這都是城守大人的功勞。在剛出現僵尸的時候,大人就宣布封了城。更讓兵士守在營房,沒有冒然出城圍剿……」
夏典吏雖然語氣很平澹,但顯然有一定炫耀的意思。滔滔不絕說了一大堆,就跟提前背過似的。
一群人听的連連點頭,深感城守的睿智。只是白臉漢子听在耳里,卻總覺得哪里有點不對。但隨後從夏典吏的話里,听出城守正是自己那位老朋友,心中多了幾分自豪和親近,這點疑惑很快打消掉腦後。
當夏典吏從白臉漢子口中,得知其與城守大人的舊年友誼,也很是有些意外,話里話外更是又敬上三分。
這邊其樂融融,兩個道士卻有異常。
「師父,有點不對。」小道士對老道士悄悄說。
「發現了?」老道士看著小道士。
倒不是從夏典吏的話里听出什麼,小道士沒有那個江湖經驗。而是從進了城之後,就覺得特別不對勁。
「雖然不太明顯,但有一股血腥氣。還有尸臭味,更是明顯。」小道士表情嚴肅,「城里面,有僵尸。就在……東南……」
小道士的聲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被旁人听到。不等老道士說話,一群人便笑了出來。
「我說小兄弟,你看看那邊。」有人指了指東南。
「對啊,那邊有僵尸。」小道士說。
「用眼楮看,能看到什麼嗎?」又有人說。
「眼楮?看不到。」小道士順著方向看,沒有看到什麼。
「肉鋪啊。」一名天雷宗弟子無奈道,「即便不認字,也能看的到吧。離肉鋪這麼近,當然有血腥氣。」
「不一樣。」小道士堅持,「我是說人血的血腥氣,尸臭也是……總之,一定是僵尸。」
「哪來的僵尸,你沒看這麼多人麼。就算白天不出來,晚上也會出來啊。如果真有僵尸,城里哪還有人。」
「我知道這小道士怎麼保命的了,就是這份警惕心。諸位師兄師弟,咱們都該彷效……」
面對小道士的堅持,天雷宗眾人各種調侃。渾然沒有注意到,夏典吏眼神何等的慌亂。
不過夏典吏很快掩飾了過去,以籌備酒席為名,讓人帶著眾人去酒樓,自己則匆匆的奔赴衙門,東南的方向。
「大人,大人,禍事來了……」夏典吏闖進後堂,和正要出門的城守撞了個滿懷。
「慌慌張張,成什麼樣子。」城守很是惱怒。
「天雷宗,天雷宗的人……」夏典吏跑的上氣不接下氣。
「之前不是派人來報過了麼?有什麼可慌的。」城守沒好氣,「我這正要去見他們。」
「不是,不是……」夏典吏喘勻了氣,急促道,「他們有人察覺到城里有僵尸,而且判斷出了大概方位。」
「啊?」城守一驚,「他們人呢?過來了?」
「還沒……」夏典吏把過程說了一遍,最後道︰「似乎只有那兩個小道士察覺,其他人暫時沒發現。但是他們畢竟一起來的,只怕早晚會來查看。」
「先別慌。」城守還算冷靜,「從你說的情況,那兩個道士應該不是天雷宗的人,只是他們途中偶然踫上。」
「不是天雷宗?難道是玄心正宗?!」夏典吏更慌了。
「如果是玄心正宗,天雷宗的人不會那麼無禮。但不管是什麼來歷,終歸是個麻煩。」城守思索了片刻,道,「無論用什麼辦法,你先拖住那些人。這件事你我做不了主,得去請示那位。」
夏典吏一激靈,嘴唇哆嗦了兩下,「大人,您要去見那位嗎?一般只有送供品時才能去啊,現在供品還沒備好。您現在就去,萬一……」
「于我而言,死與不死,又有什麼分別。」城守不見有多害怕,神情間更多反倒是苦澀,「如果真的被它一口咬死,未嘗不是解月兌。」
……
靖安有士,寬濟博愛,咸承成規。國亂危困,四方惶惶,唯靖居宜,避離戡亂。雖非社稷之器,然為百里之才。
《青洲志•齊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