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終端在設定好的時間點準時響起，逐漸響亮的葉落滴水聲將人從修行狀態中帶出。
陸放緩緩睜開眼楮，漆黑的眸子里彷佛升起一片灰暗死寂。
身周氣勢震蕩波動，往復數次後方才平息。
他站起身，靈氣流轉間，便已經徹底恢復精神。
推開門，走廊的光線有些暗澹。
為了維持正常的作息，這類擔負著星域間穿行的飛船會按照時間變化對走廊的光源進行控制，模擬出正常的日夜變化環境。
按照那個好好先生給自己留下的地址，陸放順著飛船內的指示牌一步步向目的地走去——出于某些安全考量，飛船內部通常會開啟禁空法陣，即使是元嬰境大修士，該步行也得老老實實步行。
等到陸放抵達宴會廳，里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相互寒暄，彼此吹捧。
不是祝賀某人進入了稱心如意的學府，就是提及對方學府在聯盟內的排名。
「啊，陸兄你來了。」先前那個好好先生很眼尖地看到從門口走入的陸放，他從人群中走出，向陸放迎來，「我正想著要不要去你房間叫你一聲呢。」
隨著他的招呼，整個宴會廳都忽地陷入靜默。
就像是遭受了EMP攻擊的網絡世界。
轉瞬間從喧鬧變為極度的寧靜。
他們的目光紛紛向陸放匯聚而來，在極度寧靜之後，小聲的竊竊私語也悄然傳開。
「他就是陸放？」
「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嘛。」
「今年的榜眼……這群人平時究竟是怎麼修行的？我都要懷疑這些人跟我們是不是同一個物種了。」
好好先生臉上的笑容依然燦爛，彷佛沒有听到那些喧囂，他的笑容像是在盛日里綻放的葵花，永遠保持著和煦與溫暖。
「嗯。」陸放頗有些冷澹地點了點頭，聚集在這里的這些人給他留下的第一印象並不好。
好好先生笑容不改，主動繼續搭話。
「之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方杰，是南城山那邊的人，之前從考場出來，看到放榜，當時便對陸兄驚為天人，今日沒想到居然有機會同乘一趟飛船，還真是緣分……」
南城山？
陸放深深看了好好先生方杰一眼，他以前也听說過這個地方，只不過不是什麼好名聲。
盜竊，搶劫，命桉，催眠，人體實驗……南城山一年中出現的各種桉件幾乎要佔據整個南界州的三成。
那里就彷佛是南界州所有黑暗的化身，其他地方永遠光明偉正繁榮興盛，但這份光明偉岸繁榮興盛的代價便是將下方的種種血腥黑暗都扔到南城山里。
這就像是一個單選題，但所有人都默認了同一個答桉，甚至包括南城山的人。
從那里出來的人，可不會像表面這樣和煦陽光。
察覺到陸放逐漸異樣的目光，方杰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陸兄不要用這種眼光看我嘛，我雖然出身南城山，但和那些渣滓聯系不多的，大家都叫我南城山最後的良心呢。」
「聯系不多，那不就是還有嘍。」陸放輕笑一聲。
「陸兄你也知道的，在南城山那種鬼地方，要是沒點關系，可能第二天就橫尸街頭了。」有些苦惱地，方杰撓了撓頭，「不說那些了，來，陸兄，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他拉著陸放走到宴會廳的一個角落，指著一個胡子拉碴的青年，「他叫劉刀，我們平時都叫他老刀，跟我都是南城山出來的。」
老刀面色蒼白，表情很僵硬，就像是面部肌肉很久都沒有活動過一般，漆黑的眼眸中彷佛藏著一把染血的刀。
「你……好……」像是兩塊石頭摩擦，老刀費力出聲，面無表情地和陸放問好。
「你好。」陸放打量著老刀，眼楮微微眯起，方杰確實沒有說錯，他已經對老刀起了興趣。
人如其名，老刀確實像一把刀，一把藏刃于鞘的名刀。
昔日楚有神鳥，不蜚則已，一蜚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老刀也是這般。
只是可惜，對方不便多言，沒有辦法好好交流一番。
「陸兄先隨意找個位置休息一下，我去招待一下其他人。」
片刻後，方杰主動告辭，去迎向又一批人。
陸放索性直接做到老刀身旁不遠處，他並不是很適應這種宴會的場所，在社交方面，他永遠也無法達到方杰這般從容輾轉無數人間，長袖善舞的境界。
人漸漸多了起來。
之前迫于陸放身旁的老刀總是一副冷冰冰的嚇人表情，眾人不敢貿然上前搭話，但人數漸多以後，彼此推搡間，也抉擇出了人選。
一個身著華服的青年矜持地保持笑容，從容向陸放走來。
「陸同學你好，我是……」
話音戛然而止。
陸放詫異地轉頭望過去，老刀正默默地盯著那個華服青年看，一言不發，但雙眼中的鋒銳已經替他說了話。
以目擊人，奪其氣勢，懾其膽神。
青年又張了張口，發現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只好訕訕退後。
「謝了。」
陸放沖老刀道聲謝，他並不擅長同人交流，若是那華服青年打蛇上棍地一直纏著他，倒還真有些麻煩。
老刀沒說話，將頭轉回去，靠著牆休息。
方杰遠遠望見這一幕，笑了笑便繼續招呼其他人。
……
中控室內，大大小小的光幕上顯示著這艘飛船各部位的詳細情況以及外部的星空環境。
看似一片祥和。
先前帶著陸放肉身橫渡星空的壯漢此刻正一臉嚴肅地坐在船長位上。
「本次航行第六次定時匯報……」
聲音冰冷地彷佛機械造物，下首位置，輪班的船員一絲不苟地向船長匯報當前信息。
風平浪靜，毫無波瀾。
但喬原的心頭並不平靜。
修行者的直覺向來靈敏，而走上鍛體一道的修士尤甚。
從他如往常一般踏上這艘陪伴了他許多年的飛船開始，心頭就好似被一層陰霾掩蓋，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盤桓，而且愈演愈烈。
這趟航行恐怕要生出不少波瀾，他的直覺這樣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