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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青鳥炖王八,道士怕打臉

景舟御著虎夔在江上奔玩了大半日,至月夜,一人一獸才悄悄返回船上。

夜色微深,兩岸皆是昏黑,唯有江上橫著的大小漁船中幾點星火閃閃。

原本守夜兼掌舵的船夫,打了一個哈欠,听到聲響從後面走上前查看,「哎吆」一聲,頓時昏沉沉的睡意全無。眼前這面目猙獰的龐然大物,遍身鱗甲,巨目大嘴,兩根鋒利的獠牙,令人望之生畏。不是白天一群人說的從幽冥地府跑出來的怪物又是何物?

此時他拎著燈火,剛好可以看清這怪物的鋒利牙齒,這可比大蟲的牙齒大得多,根根比蠟燭還要粗,他甚至都不懷疑,被這怪物咬上一口,身子都會變成兩半。

虎夔抖了抖身子,張開嘴露出帶著倒刺的舌頭,朝那船夫低吼一聲,幾乎將那船夫的魂魄嚇散,若非虎夔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他差點兒便撒腳丫子逃命了。

本著物盡其用的原則,景舟拍了拍虎夔,吩咐道︰「去江里抓幾尾魚來,一會烤著吃。」

虎夔瞪了那船夫一眼,打了個響鼻,「噗通」一聲跳回江里,砸起一片水花,剛好濺了那船夫一身。

雖然半身濕透,船夫也感覺不到冷,只是覺得周身逼迫人的無形氣息隨之消散,一刻砰砰跳的心又從嗓子眼落了下來。

見船夫驚魂未定,景舟寬慰道︰「你無需害怕,它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開玩笑?

船夫可不信!

那一身凶悍的氣息,絕對能吃人!

好在那怪物能听話離去,也不枉他念了數遍阿彌陀佛。

「公子,我,我去後面拿火爐。」船夫弱弱道了一句,對眼前這看著像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他是又敬又怕,能離得遠一些,便離得遠一下。能驅使這樣一頭怪獸,誰知這人和那閻王爺有沒有干系?

景舟點點頭,笑道︰「也好,這大半夜的澆了你一身水,拎個爐子過來烤烤火。」

等船夫再回來時,便見到虎夔伏在那年輕人腳邊,一旁躺著兩尾肥碩的鯉魚。

他這一去一回還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如此豈不是說,那怪獸剛下水便就上來了?

「不用害怕,它不咬人的。」景舟朝船夫揮了揮手,只是並未起什麼作用,船夫將爐子遠遠擱下,便回到了船後面。

景舟搖頭輕笑一聲,也不再勸那船夫,只是給他送了一壺杏花酒叫他暖暖身子,而後自顧烤起這江中的肥魚來。

清晨時分,大船由江入湖。

八百里春神湖煙波浩渺,容六江之水,非但是文人墨客留詩吟對的勝地,也是兵家必爭之地。

青鳥披了一件衣服從船艙內出來,便看到自家公子立在一堆酒壇子旁,運筆作畫。

若是以前,公子不睡,她必然會一板一眼正襟危坐守在公子身旁,只是後來她這個習慣,便被景舟強行改了去。

按照公子所說,他不睡的時候多了去了,難道她也要他一樣晝夜不歇?

後來有了虎夔後,便是連趕車的活都被省去。

直到上船前,青鳥才鼓起勇氣問了一句︰「青鳥本就是侍女,不替公子守夜、趕車還有什麼用?」

「斟酒啊」,公子笑著回了她一句話。

畫到一半,景舟頓筆,微微嘆了一句。再往上而行,便是那西楚重城「襄樊」。這八百里的春神湖便如同那氣蒸雲夢澤的洞庭湖一般,平靜的湖水之下,不知掩埋了多少白骨。徐驍兵圍襄樊三年,才堪堪破城,破城之日,楚民十有九戰死。襄樊說是一座鬼城也不為過。

舉國無一是男兒,唯有佳人立牆頭。寧在雨中高歌死,不去寄人籬下活的大楚,雖是亡國,卻也可歌可泣,叫人嘆服。

青鳥默默立在景舟身後,看著宣紙上的一筆筆水域,只待一副畫完,她才遞過去已經抱在懷里和體溫一般暖的酒,輕聲問了一句︰「公子早飯吃什麼?」

景舟接過帶著一股處子幽香的酒,柔聲道︰「一旁不是有火爐,何苦抱在懷里?」

青鳥低頭道︰「怕弄出聲響打攪了公子。」

「傻丫頭,你可打攪不了我,下次無需用這種笨法子了。」說完,景舟踢了一腳趴著的虎夔,吩咐道︰「再去抓幾尾魚。」

青鳥的廚藝顯然是跟大廚學過的,不論是燒魚月復還是拿魚頭熬的湯,至少比只會腌酸菜的翠花要強不少。

虎夔吃了兩盤子魚骨頭後,無需景舟吩咐,便又跳入水中抓來了幾尾魚,約莫是吃上了癮。

只是這菜燒的雖好,但一鍋大鱉是什麼意思?

整整一口大鍋,里面滿是乳白色的湯汁。

青鳥一句「公子喝湯」叫景舟哭笑不得。

這比盤子還大一圈的老王八,整整的一鍋湯,有些個嚇人。

「公子莫非是不喜歡喝甲魚湯?」青鳥頗為困惑,以往她在梧桐苑的時候,沒少見世子殿下吃鱉。據世子殿下說,這鱉是個好玩意,大補,尤其是上了年份的老鱉,吃了可叫人精神抖擻。

最後還是景舟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這王八湯的功效繪聲繪色,娓娓道來,讓一向以冷清面目示人的青鳥霎時間臉變得紅撲撲的。

這老王八湯何止叫人精神抖擻,簡直是直沖雲霄,一鍋下肚百戰而力不竭!

一鍋王八湯景舟只是喝了一小碗嘗了嘗味,白狐兒臉和青鳥各自喝了一碗。

剩下的湯見者有份,青鳥將這剩下的湯分與了那些船夫,叫一眾船夫喝的連連稱贊,滿面紅光,而鱉骨頭照舊喂了虎夔……

武當山

小蓮花峰

徐鳳年照例用了一套王八拳揍完那輩分高的嚇人,卻終日無所事事,只會放牛的小道士,順便在龜托碑旁撒一潑尿,剛欲扔下兩本他和山鬼細細探討過的禁書給這小道士開開眼,便听見一聲清脆的鳴叫,一點黑影自遠而來,落在他肩頭。

這是另有頭鷹隼,雖不如那六年鳳靈異,卻也價逾千金,世子殿下可沒少拿這事在景舟面前做文章,只要景舟點個頭,說聲「好鷹隼」,這頭能換十幾座宅子的鷹隼,他徐鳳年連眉頭都不皺半下,便送出去。

可惜,世子殿下一向無往不利用錢砸人的手段,到了山鬼這混球玩意這便不靈了,只是換來了一句「三腳雞」,徐鳳年為此回去琢磨了半宿,才想明白原來是上不得台面。

楚狂奴將雙刀往肩上一扛,喊道︰「女圭女圭怎麼了,總不會是又要老子陪著你再回去吧?這前腳剛來武當山,連口氣也沒歇,實話告訴你,這次即便是你小子叫人送來十頭烤乳豬,爺爺也不隨你下山。」

直賊娘驢王八蛋的,越接觸他越覺得這姓徐的小子心黑著呢。這來武當山的路上,他琢磨了一路,才弄懂一個理,這小子是個滴水之恩必定會索求涌泉相報的人!

剛才對著洪洗象還霸氣十足的徐鳳年,提起袖子抹去被噴了一臉的唾沫星子,壞笑道︰「怎麼會,這武當山風景幽雅,咱們既然來了,怎麼也得多住段日子。你瞧這鷹隼腿上的竹筒描了紫,說明是和山鬼相關的事,也不知是他又一劍禍害了哪個混跡江湖多年的人。」

喜歡倒騎牛,誓不成為天下第一不下武當山的洪洗象輕「咦」了一聲,那身手不凡牛氣哄哄,連世子殿下都不多給半分好臉色看的的白發老魁,臉色陰晴不定,繼而又巍然長嘆不已。

洪喜象暗暗佩服世子殿下,一句話便讓那極為猖狂的老魁受了內傷,不愧是能寫出叫人茶不思飯不想,看了一遍還想著再看一遍,被他奉為神書的人。

小道士將視線從老魁身上收回,眼巴巴看向徐鳳年略有鼓起的衣襟,按照慣例那里藏有神書。以前世子殿下雖送過他不少神書,不過都被幾個師兄私下沒收了,以至于後來在師兄嘴中的「禁書」他只敢隨身貼放。

「騎牛的,你再這樣瞅我,本世子還打你!」徐鳳年抬手作勢,嚇得膽小如鼠的洪洗象搖頭晃身子。

見到洪洗象這幅樣子,徐鳳年嘲諷道︰「山鬼這混球玩意,還說什麼你是天下少有的高手,本世子問問你,我喊你一聲高手,你敢答應嗎?」

洪洗象弱弱問道︰「答應打臉嗎?」

徐鳳年瞪了這武當師叔祖一眼。

洪洗象急忙道︰「那不敢。」

「就你這膽子,比姜泥都小!」徐鳳年雖恨鐵不成鋼,嫌棄這騎牛的道士終年不敢下山去見他大姐,只是對著騎牛的學識還是有那麼一點佩服的,問道︰「牛鼻子,這虎夔是個什麼玩意?」

洪洗象不解道︰「世子何故問這個?」

徐鳳年將手中的信一展,道︰「山鬼抓了一頭虎夔作腳力。」

「抓虎夔作腳力?」洪洗象愣住。

楚狂奴瞪眼在那信上來回看了幾遍,也沒看出個一二三四五,上面每個字他都認得,只是連起來便狗屁不通了,不由得轉頭看向洪洗象,咧著嗓子喊道︰「小道士,你倒是說說,那狗屁的虎夔是個啥玩意?老子雖然打不過那紫衣小子,但是抓個腳力也不見得輸,他抓個虎夔,老子就去抓個熊夔!」

被破鑼嗓子震的耳朵嗡嗡作響,武當山上輩分最高的小道士回神道︰「據記載,虎夔乃是上古凶獸,刀槍不入,水火不懼,只是最為稀奇,萬兩黃金難尋。」

徐鳳年瞪眼道︰「比本世子的六年鳳還稀奇?」

小道士頗為忐忑的點了點頭,生怕世子再用王八拳打他這張平日里照鏡子,自己都覺得俊秀的臉,急忙補充道︰「虎夔本就是天地異獸,說是神獸也不為過,可活五百年之久,實力之強,大概能媲美世子身邊的這位高手。」

楚狂奴叫喊道︰「小道士你說啥?那畜生能比得過爺爺的雙刀?」

小道士吞了吞口水,然後「嗯」了一聲。

徐鳳年問道︰「牛鼻子你沒騙人?」

小道士喊了一句「無量天尊」,大義凜然豎指對天道︰「騙人給世子打鳥!」

雙刀老魁啞然。

徐鳳年罵咧咧道︰「啥時候一品這麼不值錢了?他娘的你說這虎夔好歹也是個異獸,被山鬼按在地上捶暈過去,還有臉叫異獸?」……

有山矗立于春神湖上,名姥山。

前些年這小山還沒甚名頭,直到出了一個號稱青州財神爺的王千萬,舉家搬遷至此,才使得這座山漸漸為人所知。後來這姥山名氣漸大,以至于南來北往的船只皆在姥山靠岸,歇腳之際,在山上順帶買些酒食。

遠遠隔著數里,便能望到姥山之巔一尊持玉瓶的巨大觀音,據說是那青州財神爺耗費數十年建成的。菩薩腳踏黃龍,手捏寶印,作怒目金剛之狀,俯視著春神湖,算是一處奇觀。

白狐兒臉不知何時從船艙內走了出來,立在景舟身邊,看著遠處手捏無畏印的菩薩,疑惑道︰「這手印竟然藏有一股浩然劍意。」

青鳥低聲道︰「這座菩薩很像王妃。」

景舟笑道︰「自信一點,把那‘像’字去掉,王林泉這老頭手筆也不小,這菩薩就是令人按照吳素來凋刻的。吳素乃是上代吳家劍冢的劍冠,一身實力直入天象,有此等劍意,倒也不甚稀奇。相對于那觀音像,我倒是更對這青州的財神爺感興趣。都說這王林泉喚做王千萬,此時看來,這老頭家資何止千萬。圍山造城,這可不是一個商甲能做的事。」

「可惜,這王林泉的女兒太小,不然做個贅婿,也是一樁美事,據說他那小女兒,才高八斗,靈氣十足,是個能娶來作媳婦的人。」

他依稀記得這王初冬是徐鳳年的第一個女人,雖然才女此名他不怎麼認可,畢竟不論是那叫春神茶成為皇室供茶的詩句「春神茶」也好,還是風靡後宮結局死的一干二淨的《東廂頭場雪》也罷,實在難以入眼,還不如劍九黃嘴里常常念叨的「老狗老狗,天下沒有」讓人听了舒服。

是故這才女也得需要銀子來鋪路,若是沒有王林泉的千萬家底,換個人來寫這「春神茶」,大概連姥山都傳不出去。這世上厲害的非但有女子的枕頭風,還有那能使鬼推磨的阿堵物、孔方兄。

只是這二者誰更勝一籌,至今沒個結論。

白狐兒臉微微側臉,問道︰「你想當上門女婿?」

「我可不喜歡這種小丫頭片子,她能有幾斤幾兩肉?」景舟搖搖頭,又嘆道︰可惜啊,姜泥這丫頭是女兒身,不然娶了王初冬這小丫頭,大楚倒是不用再為銀錢發愁。」

臨近渡口,景舟讓虎夔下水,又吩咐了兩句,以免它嚇到人,攜白狐兒臉和青鳥上了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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