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能是什麼?」赫敏一個接一個地看這些失去意識的人,她嘗試找出這些人的共同點。
「哪兒有吃藥把靈魂吃壞的?」德威特很快也看到了那只被毒死的老鼠尸體,他變出來一把鋒利的小刀,嘗試給這只死老鼠驗尸。老鼠代表和湯姆湊過來一起看,他們看到死老鼠的內髒不正常地出血,大腦在死後到現在還在抽搐。
邪門,德威特用小刀戳了戳死老鼠的腦子,發灰的腦子就像果凍似的彈了彈,可老鼠的靈魂已經消散了。
「這些人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有男有女,結合喬納森所說的,能來這里的人有很多都是因魔法造成的意外流落至此,我能看出來喬納森在訴說篝火街的人對魔法的渴望時沒有說謊,你說有沒有可能,」赫敏看完了所有申吟著的人,她凝重地說,「他們……在嘗試制造巫師?」
「合理,」德威特再看那些畸變的靈魂,如果說是為了模彷魔法的天賦,那這就順利的與赫敏的猜測相互照應,他低聲說,「還有哪兒是我們沒想到的?」
「是小孩子,」赫敏說,「篝火街有孩子,那些孩子……我說不上來,如果我沒看到藥廠,沒看到這些……人,我會覺得那些孩子的天真讓人感動,但現在,我只感覺——怪異。」
德威特在黑暗中看向赫敏,熒光咒的光芒只能照到他的下巴,難以看清表情,他緩緩說道︰「你是不是已經忘了你口中的孩子實際上已經在我們面前殺過人?」
赫敏一愣,然後打了個寒噤。在德威特提醒後,包括安娜在內的篝火街的人殺流浪漢的場景活靈活現地在腦海里具現,從流浪漢身子下邊流出的血開始,殺戮的場景慢慢變得完整,就連瀕死時軀體的抽搐都被完善得活靈活現。天真與殘忍,欺騙和質樸,赫敏把這些矛盾的詞語聯系在了一起,她一時間無法分辨篝火街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地方,一想到篝火街表面祥和安寧,背後卻藏著如此多人的血與淚,再想到安娜……赫敏很難不去想象那副看似純良的面孔和懵懂的情感背後究竟是什麼真相,她忍不住背後發冷,再一想到邪惡和卑鄙披上了美好的皮囊,她就忍不住憤怒。
「接下來,」德威特叫醒了沉浸在洶涌情緒中的赫敏,說道,「你打算怎麼做?」
赫敏遲緩地說︰「我想……弄明白那些孩子們身上發生了什麼。」
「別孩子了,」德威特嘆口氣說,「你不是?」
「我成年了,」赫敏辯解道,「雖然我現在沒有用成年的身體。等等,還是別說這了,這不重要,我想弄明白原委。就當……滿足我一個願望?你會幫我的吧?」
德威特和赫敏對視,平靜地說︰「會。」
于是他們繼續出發。
在老鼠代表標記在地圖上的幼崽區,德威特和赫敏見到了一棟有著大院子和圍牆的灰色房子,這個房子位于篝火街的邊緣,只有門口豎著一根路燈,萎靡不振地亮著。據老鼠代表所說,即便老鼠們沒有刻意觀察,但總能在老鼠活躍的夜晚,看到有不屬于篝火街的人來到這里,帶來或者帶走個頭小一點的人。
赫敏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在以前的夜晚中,究竟有多少人受到了傷害?對悲劇產生的同情梗在她的咽喉,化作沖動讓她想立刻質問喬納森究竟做過什麼,不過沉默片刻後,赫敏說︰「進去看看吧。」
老鼠說的幼崽區用人類的話說就是孤兒院。現在,正好是十四五個孤兒們下午玩耍時間結束的點,他們在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的女孩的指揮下回到了房子里。沒人注意到兩個隱身的人和兩只隱身的老鼠跟著進了房子。
孤兒們沉默著用餐,吃的是看不出來種類的肉。老鼠代表一眼就通過一些細節認出來那是同胞的肉,不過它也無所謂,只是把結論告訴了德威特。在晚餐結束後,孤兒院的管理員給孤兒們講故事。
「時間不多了,」德威特看了看懷表說,「如果你不想錯過篝火街的戰斗。」
「還有多久?」
「半個小時。」
「听完這個故事,」赫敏迅速的小聲說,「我有預感,這個故事肯定有什麼細節。」
這時候,還是個青少年的管理員說︰「孩子們,你們想听哪個故事呢?」
孤兒們這時候一反常態地紛紛叫了起來,興奮地嚷嚷著︰「听喬納森處決篝火街叛徒的!」
「不听這個!我要听喬納森建立篝火街的故事!」
「不行不行!還是喬納森一路闖關逃出惡魔追捕的故事好听!」
最終,孤兒院的管理員說︰「今天我們講喬納森逃出惡魔追捕的故事。」這也是她想講的。
德威特能感受到赫敏捏了捏自己的手,他知道赫敏的意思是留在這兒留對了。
接下來的故事以管理員的口吻講述,具體內容是這樣的︰
世界是一個球,而這個球上生活著諸多惡魔。惡魔們長得像人,思想像人,動作像人,但他們不是人——除了喬納森。
喬納森用了三分之一的人生認識到自己和惡魔的差別,然後他打算逃跑。
在逃跑的路上,喬納森被第一只惡魔堵住了。這只惡魔善用暴力,它要殺了喬納森,而且在殺之前,它想要看喬納森哀求的丑態,並且哄騙喬納森說︰只要你求我,我就不殺你。
喬納森勇敢又無畏,他說他不會求人。
暴力惡魔非常生氣,它立刻舉起了爪子要殺人。
然而喬納森靈活又聰明,他立刻開始逃跑,他把暴力惡魔引入了天使的地盤。天使立刻就被惡魔吸引了注意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喬納森。
最後,天使給出了懲罰,暴力惡魔忘記了一切。
喬納森繼續跑,然後他被第二個惡魔發現了。這只惡魔擁有財富,它給喬納森布下了陷阱。陷阱深處是尖刺和利刃,表面則是糖果和巧克力。財富惡魔翹首以盼,它掐著秒等喬納森落入陷阱,心里想著在喬納森瀕死前的最後一秒它一定要問問喬納森有什麼感想。
然而喬納森識破了財富惡魔的陷阱,他反過來用財富惡魔甜蜜的誘餌引來了大量的普通惡魔,普通的惡魔們用身軀填平了陷阱,卻發現誘餌根本不是糖果和巧克力,而是看起來精致實際上什麼用也沒有的塑料。于是憤怒的普通惡魔們撕碎了財富惡魔,而喬納森又踏上了前進的路。
最後一個惡魔沒有名字,或者說它有很多名字,也因此它最陰險最強大。它假扮成天使的模樣,像等待朋友一般,在路邊喊住了喬納森︰「喬納森!請留步。」
然而喬納森不打算停下腳步,他一邊跑一邊說︰「不行,路太長,天快黑了,如果我留步,我會被惡魔吞噬。」
狡猾的惡魔說︰「那好吧,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名字是道德,來替你的家人傳話,你仍要前進,那就不要回頭,我也保證不會纏著你。」
然而這次喬納森回頭了。
最後一個惡魔說︰「你的家人非常想你。」然後它一個接一個的復述喬納森家人說過的話——是的,這個惡魔的的確確找到了喬納森的家人,也沒有傷害喬納森的家人,它帶來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只是這些話太多了,以至于喬納森听完後,天徹底黑了下去。
惡魔最後問道︰「喬納森啊,你跟我走嗎?」
喬納森陷入了思考,他就這樣一直思考道午夜,然後對惡魔說︰「不,我不跟你走,因為你是惡魔,我的家人也都是惡魔。」
當喬納森說完這句話,天亮了,惡魔消失了,他也來到了淤泥區,在這兒,他會和一個天使合作,建立我們現在的篝火街。
「當然,篝火街的建立自然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孤兒院的青年管理員說,「現在,我們該去干什麼了呀?」
孤兒們意猶未盡,不過他們顯然很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沒有一個人嚷嚷著要再來一個故事,而是亂七八糟地叫道︰「吃藥!」
「該吃藥了!」
赫敏緊握住德威特的手,她說︰「再等等。」
德威特這次什麼也不說了,他靈活的做出了取舍,也打算留下來看明白這兒到底是怎麼回事。
孤兒們排成整齊的隊,跟著管理員走到一樓的廚房。廚房里有另一個做好了所有準備的管理員等候著了,這個管理員是個男青年,他和女青年管理員簡單地打了個招呼,同時不斷地稱量著手里的粉末,然後分發下和孤兒們名字對應的量。
兩個管理員也有自己的份,不過他們的量更大。小房間里的所有人根本不用教,就都迫切地展開了包著藥粉的紙,貼近鼻孔,然後用力吸——
「真是夠了!」赫敏自語的同時,她的魔法也覆蓋了整個房間。除了她自己和德威特還有兩個老鼠外,其余所有人在服下藥前沉沉地睡去,放松地飄在半空中,他們會一直飄到二樓,平緩地落到床上,而那些藥粉匯聚在一起,被紙包起來,當做樣本被保存。赫敏憤怒地問德威特︰「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簡直——」
「走吧,」德威特說,「我們去和喬納森匯合。」
赫敏反問︰「即便是現在,你還要跟他合作?」
「因為這兒不是只有篝火街一個勢力,」德威特說,「去和喬納森匯合不代表會跟他合作會幫他忙,換個角度想,明面上號稱‘篝火’的地盤都有這麼骯髒的隱情,那連表面光明都無法保持的其他區域……可能更爛。」
赫敏憂心忡忡地低下了頭,她下意識地說道︰「那到底該怎麼辦?」
「如果你說如何拯救淤泥區,」德威特平靜地說,「我會告訴你,我也不知道,但如果你說讓我殺了罪惡的源頭,並且給我指明,我會說那輕而易舉,所以眼下,還是去跟篝火街罪惡源頭之一見見吧,不管這一切該怎麼了結,這一面遲早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