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號,這是屬于林志的特殊編號,也是朱瞻垶所轄騰驤衛等一切可動用力量的唯一的一個名為三號的編號。
編號並非所有都是唯一的,只有一到十是唯一的,其他的都是可重復的。
「把名單拿下去調查。」朱瞻垶將手中的密信直接甩給了朱銘。
「什麼東西啊?」
一直看著朱銘離開,朱高熾這才開口問了起來。
對于兒子在搞什麼事情,朱高熾很感興趣,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都不會去過問,就只有在事情被擺到他或者老爺子面前的時候他才會開口過問。
對于大兒子所謂的編號,朱高熾其實並不清楚,不過這並不影響。
「是三個秀女的名單,她們都是出身自宣府鎮或者附近地方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這個人的出身在順天府。」
「什麼!?」
朱高熾大驚失色。
朱瞻垶一說到宣府鎮三個字,朱高熾就知道這事兒跟谷王有關了,因為宣府鎮就是谷王在移封草原之前的封地。
宣府鎮,秀女,順天府。
這三個詞單獨拆開或者隨便倆倆組合都沒什麼問題,有問題也不大,但若是三個組合到一起,在加上現在的形勢,那事情就大了。
谷王要插手遴選太孫嬪的事情,並且打算將自己的人送進來。
這是朱高熾的第一反應。
順天府這個未來的大明都城已經被谷王滲透了,目前已經有人開始倒向谷王的陣營了。
這是朱高熾的第二反應。
事實上,朱高熾想到的這兩點都沒問題,因為事實就是這樣的。
「這是秀女的名單。」朱高熾迅速地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奏疏之中找到了朱瞻垶想要的東西。
「那三個秀女先放一邊,你先說說順天府的那個是什麼情況!?」
「您別著急。」朱瞻垶接過自家老爹遞過來的名單,一邊看著一邊坐了下來,嘴里還安慰著自家老爹。
「順天府那個目前還不能確定,因為那個秀女的家里是在谷王移封草原之前有點瓜葛,但在谷王移封之後就沒有聯系了。」
「這次之所以被拿出來說是因為局勢不太一樣,算是為了穩妥起見吧。」
「那也不能忽視!」朱高熾 地一拍桌子,很少見地透露出了幾分霸氣和堅決。
「如果是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但這件事……」
話說到一半,朱高熾停了下來。
哪怕是他這個皇太子,現在也有點兒不敢說下去了。
宣府鎮的那三個秀女還還說,因為這次是給朱瞻垶納妾,是遴選太孫嬪,不是上次的太孫妃了。
太孫妃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是要慎重決定的,因為一旦做了決定,若是想要反悔,哪怕是朱瞻垶這個皇太孫也是多少有些麻煩的。
別以為古代的一妻多妾制度下男人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正妻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相比之下納妾就不一樣了。
正所謂納妾納色,別說是宣府鎮的那三個秀女了,就算是大明各地送來的秀女朱瞻垶全退了也是無妨的。
當然了,一般情況下是不會這麼做的,最少也會挑個一個兩個的。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了宣府鎮的那三個秀女的問題很好解決,直接說沒看上就好了,谷王也不可能就此說些什麼。
可順天府那個就不一樣了。
不是說順天府送來的就特殊,要是想拒絕,文淵閣大學士送來的都可以拒絕,真正的問題是順天府這個地方。
正如朱高熾的第二反應一樣,作為即將成為大明國都的順天府,可以出現與藩王有瓜葛的人,但不能有諸如給儲君身邊安插釘子的行為。
「您別著急,剛才我不是安排騰驤衛開始著手調查了嗎?」朱瞻垶仍舊看著那張秀女名單,頭都沒有抬一下。
「除此之外,錦衣衛那邊我也會通知一下,應該能很快出結果的。」
「留給我們的時間雖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您完全不用這麼著急,因為我們有時間做好一切的準備。」
朱瞻垶知道自家老爹在擔心什麼,無非就是遷都之後的事情。
歷史上的大明是在永樂十九年的時候將都城從應天府遷移到順天府的,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因為有魯商劉家的加入,因為開發奴兒干都司所帶來的影響,大量的木材和石材等建築材料以一個比預期中更快的速度被送到了順天府。
也就是說,眼下順天府的建造速度是遠遠超過歷史同期的,這就代表著大明遷都的時間也會早于永樂十九年這個時間。
不過即便如此,時間的壓縮也不可能達到六年之久。
原因很簡單,材料是多了,但建造順天府的工匠和勞動力並沒有多多少。
增加肯定是增加了,只不過就比例而言二者是不相等的。
「劉正!」
見自家老爹冷靜下來了,朱瞻垶也算是騰出空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開口把劉正給叫了進來。
「把這個給姜景鑠,讓騰驤左衛開始著手接管此事,另外……」
朱瞻垶停頓了一下,眉頭微微皺了皺︰「讓魯商劉家的人來見孤,越快越好!」
「是!」劉正接下朱瞻垶手中的紙張,低著頭迅速離開。
一旁的朱高熾聞言撇了撇嘴。
他算是發現了,自己這個兒子也有口是心非的毛病。
嘴上說著不著急,但卻已經開始著手做準備了,召見魯商劉家的人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了。
谷王的異動雖然還不足以證明他就要謀反,但卻已經足夠讓朝廷開始采取措施了,而對于封地在草原的谷王來說,戰馬這個問題限制不了,那就只能從另一方面限制了。
那就是錢糧了。
在草原的藩王已經能夠參合農牧之業了,這是當初讓他們移封草原的條件之一,但這些是遠遠不夠支持發動一場戰爭的。
原因很簡單,參合農牧之業所帶來的收益不夠用,因為草原是朝廷派兵打下來的,是為了整個大明的安定,而不是為了給藩王謀福祉。
草原各業的賦稅相對來說都較低,因為要給藩王留出一些來,不然的話沒有甜頭誰願意移封草原呢?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在稅收上朝廷仍舊是佔大頭的,比例在七成多一點。
這個對比,憑著谷王封地的那點兒收入想跟朝廷掰手腕,那怕不是失了智。
不過凡事都有兩面性,這件事對于朱瞻垶來說也不是壞事,反而是給了他一個機會。
「我要去爺爺那邊一趟,您要一起去嗎?」
整理好自己需要的東西後,朱瞻垶站起身看向了自家老爹。
「去!」
朱高熾相當果斷,雖然他並不知道自家大兒子到底是要做什麼,不過這沒關系,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
朱瞻垶對于自家老爹的反應顯然並不意外,二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文華殿,只留下了一臉懵逼的朱瞻基坐在桌前,毛筆上的墨隨著重力緩緩滴下,讓他的功課一片狼藉。
乾清宮。
朱高熾父子倆來的時候老爺子正在和黃淮、楊榮二人說事兒,他們倆也不著急,索性就坐在一旁听了一會兒。
其實也沒啥,就是老爺子也收到了谷王那邊的最新消息,已經開始著手讓文淵閣遴選一批新的官員了。
草原封國內的事宜都是朝廷派遣過去的官員在管理,這就是當初沒有改變的那條「食祿而不治事」的規矩所在,只不過現在跟當初已經有了很大的區別了。
最開始定下來的是這些官員一年一換。
一來是能夠最大程度上杜絕藩王勾結這些官員欺瞞朝廷,最終導致再次發生如靖難這種事情。
二來就是朝廷也有很多的官員需要歷練,頻繁的更替能夠讓那些替補和通過科舉出身的新科士子得到鍛煉,充實朝廷的人才儲備。
不過後來這個時間慢慢的就放緩了不少,前兩年都還是一年一換,但這一輪已經兩年了還沒有更換。
「你們爺倆兒一起來,這是又有什麼事兒了?」
把事情跟黃淮和楊榮說清楚後,老爺子轉頭看向了朱高熾和朱瞻垶父子倆。
黃淮和楊榮也很識趣兒,當下就躬身行禮,退出了這乾清宮。
「因為十九爺爺的事情……其實也不算是了……」朱瞻垶說話有些磕磕巴巴的,有點兒不像平時的他,不過最後還是說清楚了。
「其實很早以前孫兒就有這個想法了,那就是斷掉朝廷給藩王的例錢,只不過之前一直沒有說出來,現在正好趁著十九爺爺的事情,孫兒覺得是時候了。」
「斷掉藩王的例錢?」朱棣小吃了一驚。
如果是別人提起這件事,那朱棣的反應肯定要更加激烈一些,但現在是朱瞻垶提出來的,又是在谷王搞小動作的這個時候,朱棣的反應倒是小了不少。
「理由。」朱棣輕輕地叩了叩書桉,讓大孫子給出一個理由。
當初太祖高皇帝分封天下,定下了「分封而不錫土、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的規矩,等于是在明面上斷了藩王崛起的機會。
畢竟沒有實際控制權、沒有百姓基礎和錢糧基礎,想要跟朝廷對抗的確是不太可能。
當然了,如此多的限制肯定是要換到些什麼的。
沒錯,就是錢。
終明一朝,在藩王這一點上的支出其實是相當高的,到了明末期,這一項支出甚至壓得朝廷都喘不過氣來。
朱元章本就能生,再加上明朝的王爺沒有實權,就只能吃喝玩樂,這就導致了他們也很能生。
這樣的累積最終代表什麼不言而喻。
此前朱瞻垶在藩王們移封草原的時候就想過要斷掉這一項支出,不過當時移封草原的藩王就只有谷王、蜀王、寧王這三個,就算是加上後來的周王也不過四個而已。
斷掉藩王們的例錢,這對于移封草原的藩王沒影響,但更多的藩王還在關內呢,指望著這錢活著呢。
這就是朱瞻垶為什麼明知道利害關系卻還一直拖到現在的原因了。
「其實爺爺應該也注意到了吧?就是朝廷每年在藩王這方面的支出。」
朱瞻垶準備趁著谷王搞事情的這個機會斷掉這項支出,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現在就已經不算少了,等以後子孫迭代,這個數字只會越來越多,最終會讓朝廷不堪重負的。」
「孫兒是想著趁著這次十九爺爺攪動起來的這個機會,半引導半強迫地讓藩王們自謀出路。」
「自謀出路?」朱棣的眉頭瞬間扭成了一股麻花。
這違背了當初太祖高皇帝的初衷,而且這樣一來也等于是給藩王們卸掉了一層枷鎖。
「是的。」朱瞻垶點了點頭,趁著老爺子還沒否認和發怒,他趕緊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其實十九爺爺的想法已經可以說是司馬昭之心了,等日後這件事鬧大了,藩王們必定會人人自危,生怕被牽連進去。」
「我們就在這個時候動手,斷掉藩王們的例錢,當然了,咱們不是要讓藩王們餓死,這也就是孫兒說的引導了。」
朱棣微微點了點頭,這個動作也讓朱瞻垶稍稍松了一口氣。
「其實大明現在已經步入了一個新時代,有了新糧的加入,在其高額的產量下,賺錢的路子其實比以前多了,因為隨著不再為吃飽而擔憂,其他的行業必會隨之繁榮。」
「比如說紡織、釀酒,還有像孫兒之前讓魯商劉家去白古搞的翡翠寶石這種。」
「你是說……」朱瞻垶都說到這里了,朱棣也就明白了。
「可是這樣一來不確定性就增加了,藩王們必然不會像以前那般安穩度日了……」
見老爺子猶豫,朱瞻垶開口提醒道︰「爺爺您別忘了,咱們大明現在正在鼓勵商賈拓展對大明以外的地區。」
大明以外?朱棣更迷湖了。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所謂鼓勵商賈拓展對外……!!
朱棣只感覺腦子里閃過了一道光,讓他豁然開朗。
這下子他算是明白大孫子到底想要做什麼了。
斷掉藩王們的例錢?這只不過是表面上的做法罷了,實際上他是想要趁這個機會給藩王們施加壓力。
不是谷王謀反所帶來的那種人人自危的壓力,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