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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和朱高燧、張輔和楊榮捉對互市,不過四人臉上的表情是一樣的。
震驚,然後是釋然。
正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馬哈木在這一點上可謂是將一個梟雄給體現的淋灕盡致。
他知道在這種被圍困的情況下朱瞻垶的舉動會極大的動搖瓦剌的軍心,所以就干脆強行讓朱瞻垶給瓦剌士兵下毒。
怎麼下毒呢?懂得都懂。
在兵力嚴重不足,而且還是在被圍困的情況下馬哈木敢這麼做,不得不說的確是心狠。
不過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朱高煦等人也釋然了。
明知前方是死路,為什麼不放手一搏,拼上一把呢?
「所以,你就打算明著來,不給馬哈木機會?」
朱高煦似笑非笑地看著大佷子,眼底帶著幾分欣賞,幾分驚訝,以及幾分……
「他想玩兒,那我就陪他玩兒咯……」
朱瞻垶也是笑了起來,言語之間顯露出來的是滿滿的自信。
「其實要是單純的打,那我早就下令攻城了,但我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打而打,是為了統治他們,是為了讓我們大明的子民不再遭受元人統治時的苦難。」
「所以我們不能直接打,最起碼不能是因為我們的原因直接打,而是要‘被迫’接戰。」
「只有這樣的結果,再加上我們給草原的生計,這些人才不會在以後生活富足的時候想著復闢。」
朱高煦還沒有說話,但張輔和楊榮的眼底卻閃過了一絲欣賞。
楊榮就不說了,雖然他因為情勢不得不改變了想法,但說到底,根本上的思想還是沒有變的。
不說楊榮了,就連朱瞻垶也是一樣。
在所謂的名聲問題上,朱瞻垶雖然不是很重視,但卻也知道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有多重要。
別看在北征的時候他都是不管不顧的,但實際上他也是在顧及名聲的前提下才做出的決定。
就好比築京觀吧,雖然文官反對,但武將和百姓都覺得解氣不是嗎?
這也是顧及名聲的一種,只不過不能方方面面全都顧及到罷了。
名聲不好,就算你做了皇帝也是坐不穩的,一旦出現個什麼天災就會有人蠢蠢欲動,要是像貞觀初期連著四年旱災加蝗災,那就肯定會有人跳出來的。
別說李世民就沒事兒,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李世民的確是弒兄殺弟囚父,但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馬上皇帝,大唐立國李世民不說有一半功勞吧,三分之一總是有的。
最重要的是,李建成雖然是正統繼承人,但是能力較差,在民心方面也不行。
在大唐立國初期,也就是還是在李淵當皇帝的時候,那時候突厥勢大,李世民主張打,而李建成主張避。
怎麼避?答桉是遷都洛陽。
現在回頭再來看看朱瞻垶。
能力呢?的確是有,畢竟在一般人看來沒能力也提不出來考成法、替補法以及攤丁入畝法,但也就僅限于此了。
別說北征,朱瞻垶的確是在北征中大放異彩了,但那也就是一次,而且還是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
嚴格來說,朱瞻垶其實就是撿漏了,撿到了韃靼大敗、馬兒哈咱想要撤離、本雅失里驚慌逃竄的漏。
而且,造反這種事情還有一個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那些有權有勢或者是有錢有糧的人怎麼想。
百姓自發造反這種事情不是沒有,但是很少見更多的還是像李淵這種。
人家原來就是隋朝的唐國公。
說一個很現實的事情,百姓要不是活不下去了的話是不會造反的,但真等到了活不下去再造反,那成功的幾率就不大了。
原因很簡單,你沒武器沒鎧甲,甚至連吃的都沒有,怎麼跟啥都有的人打?
朱瞻垶現在也就是拿下了百姓這個基礎,因為他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百姓好,但對官員對商人都是嚴苛的。
而這兩個群體加在一起又恰好是有錢、有權還有糧的。
這個時候別說百姓,百姓大多時候也跟風,而且在封建時代,有幾個人能頂得住做官的誘惑?
別說封建時代了,就算是後世都不行。
因此,在看到朱瞻垶的「改變」時,楊榮和張輔才會有這種反應。
沒有出師之名,再加上足夠堅實的百姓基礎,以後的朱瞻垶就是穩的。
「可是……」朱高煦並沒有想這麼多,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大佷子。
「我怎麼感覺……你像是個戲耍獵物的貓呢?」
「有嗎?」朱瞻垶淺淺一笑。
「沒有吧?我不是跟您說了嘛,這麼做是為了以後能夠更好的統治他們,讓他們別日後坐反而已。」
「哦?」朱高煦挑了挑眉頭,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愈發盛了。
「既然你說是……那就是吧……」
明軍大營宛如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如既往的喧鬧且平和。
但忽蘭忽失溫就不一樣了。
朱瞻垶對所謂的「下毒事件」給出了回應之後,壓力就來到了瓦剌這一邊。
馬哈木本想是用這種方法來給明軍抹黑,讓瓦剌士兵認為大明的儲君是個陰險毒辣的人,通過仇視甚至是仇恨調動瓦剌士兵的抗爭情緒。
所謂哀兵必勝,到時候能不能戰勝明軍不好說,但最起碼也得讓明軍元氣大傷。
到那個時候,天時地利人和,瓦剌就能佔其二。
但是朱瞻垶這麼一搞,不僅讓馬哈木的努力白費了,還讓情況變得有些不可控了。
本來人家送的羊肉吃的好好的,怎麼就有毒了?而且人家現在都擺開了給你看,還先「試吃」,那麼……
這人啊,的確是有傻子,但並不多,現如今很多瓦剌士兵開始反過來懷疑他們的統治者了。
但是馬哈木也不是吃素的,這麼多年的鹽也不是白吃的。
死士這個群體很好用。
不過朱瞻垶也不著急,反正死的是你的人,你不心疼我心疼什麼?
再說了,你毒藥有多少?
眼看著朱瞻垶「賊心不死」,馬哈木知道不能再拖了。
饑餓是為數不多大部分人都抗不過去的感覺,時間長了遲早是要出問題的。
是夜。
「轟!轟!轟!」
接連三聲悶響,把不管是瓦剌還是大明兩方的人都給驚到了。
「怎麼回事?」被驚醒的朱瞻垶第一時間就看向了剛剛進來的朱銘。
「回殿下,南面安排的伏兵起到作用了!」
此時此刻,就連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朱銘都有些激動。
拖了大半個月了,眼下終于有了進展,換做是誰都不可能平靜如水的。
「哦?」朱瞻垶心下一喜,立刻起身穿衣。
這會兒他才發現方才的聲音有一些特別,是悶響,不是炸響。
沒錯,就是類似鞭炮在水底炸開的那種感覺,這就不難理解朱銘說的伏兵是什麼了。
忽蘭忽失溫沿河而建,只有南面靠誰著土剌河。
「擂鼓!」
穿好衣服後朱瞻垶急匆匆的來到帥帳前面議事的部分,對著也是剛來的張輔喊到。
「瓦剌夜襲!意圖從南邊打出缺口,但卻被早就埋伏好的騰驤衛以火藥擺了一道。」
「現在頭已經開了,瓦剌很有可能趁著夜色突圍,三千營掠陣,以守勢等待命令!」
「五軍營向前推進一百步,為神機營屏障!」
「神機營準備,裝填火藥,發動進攻!」
「鄭亨!」
「末將在!」鄭亨當即單膝跪地,雙手虛托,等待朱瞻垶的命令。
「南面布防人數較少,你帶圍子手營即刻支援,本太孫給你先斬後奏之權!」
「末將領命!」
隨著一道道命令傳達下去,這個由近二十萬人組成的戰爭機器緩緩的運轉了起來,散發著沖天的殺氣。
「來吧,馬哈木……」朱瞻垶看著帳外碼被篝火映照出來的重重人影,喃喃自語。
「讓我看看你這個一代梟雄的能力到底如何吧,是不是有扶大廈之將傾的能力……」
……
「報!城南三百人泅渡!圍子手營已將其擊退!殺敵不明!無傷亡!」
「報!城北有敵人突圍!神機營火炮一輪齊射!彈藥裝填已完成!一窩蜂火箭齊射完畢!右偏將請求調用民夫協助一窩蜂火箭撤離裝填!」
「報!城西無異動!」
傳令兵一趟又一趟地來往于前線和帥帳之間,以最快的速度匯報戰況。
「調用民夫!城南一千,幫助其運送火藥!城北三千,協助神機營!」
「三千營右翼向後撤退,前往城西,防止敵人從城西撤離!」
「正面神機營準備最後一輪齊射!告訴柳升,再打不開足以沖擊的缺口我唯他是問!」
看著朱瞻垶下達著一道又一道命令,朱高煦和朱高燧都有些不解?
「你這是準備一舉拿下了?」
「我不想的,但是沒辦法。」朱瞻垶搖了搖頭,剛剛起床加上一通喊話讓他的嗓音有些許的音啞。
「馬哈木知道不能再拖了,所以要孤注一擲了,再不收網魚兒就要跑了,甚至極有可能是最大的魚!」
「你是說……」朱高熾面色一動。
「不確定。」朱瞻垶緩緩的搖了搖頭。
「但是有這個可能。」
雖然嘴上話沒有說滿,但他認為自己的猜想是對的,畢竟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那是傻子的行徑。
但是這次他猜錯了。
有些時候有些事,哪怕是明知不可為也要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