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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0】阿哈奧克馬

夜幕之上。

周黎安意識降臨于高空。

眼前視界仿佛蒙上一層光暈,令夜幕下的一切清晰可見。

這可比電影拍攝的補光技術厲害多了。

城牆前。

重甲步卒繼續前行,以人力拖拽裝盛黑火藥的車架。

馬匹珍貴,當然不能在城下有所損耗。

也因他們越來越近,令城上守軍看得清晰……

那人不似人影。

鋼鐵盔甲的存在是超出他們意識認知的。

城邦聯盟已經有了較為簡單的青銅冶煉工藝,打造首飾,或貴族佩戴的匕首、刀劍、面具。

武器的存在更多是配飾用途。

堅韌性遠不如石器。

正處于一個從石器到青銅器時代的發展階段。

因此,以金石熔煉盔甲,他們想都不敢想。

而眼前所見的重甲步卒,就好像神話傳說的死神侍衛,本應只在故事中存在,卻降臨在現實。

不過他們高舉的木盾,告訴塔洞軍士,這些人也怕箭失。

他們不會飛天遁地,只得靠一雙腿行進。

他們上不來高牆!

高牆之堅,也並非人力可以擊破!

「不管他們要做什麼,殺了他們!」

「放箭!」

一陣陣呼喝響起,箭失如瀑布傾瀉而下,向城下的審判之軍進行一波洗禮。

審判之軍早已身經百戰。

「舉盾!」

最前方的木板被10人合力舉起,後方拉車的步卒也未停下腳步,只是抬起一只鐵臂,遮擋在面盔的鏤空網格前。

除了面盔的視窗與呼吸孔外,整套盔甲幾乎沒有弱點。

就算腋窩、腿窩等連接處,也嚴絲合縫。

或許這些地方用料比較輕便,但別忘了,盔甲之下還披掛一套鏈甲。

以石器破防簡直是在說笑,頂多造成些鈍挫傷。

箭雨落下,氣勢磅礡。

可就在下一秒。

城牆上的人們就呆若木雞。

只見箭失如瀑,砸在那審判之軍的身上,發出叮叮  的密集聲,緊隨其後就無力的彈射到一旁。

整個陣列無一人倒下。

「這怎麼可能?!」

「他們是不死的……」

「神祇的力量加持在他們身上,我們無法傷及他們分毫!」

又有城上將領呼喚——

「投石!」

「砸死他們!」

幾人合力,將城上準備的巨石推下。

巨大的岩石砸在木盾上,強大的力道並未讓木板破碎,卻讓舉盾的步卒被砸暈,徑直倒下。

鮮血從盔甲縫隙中流出。

「哈哈哈!」

「他們不是不死的,砸死他們,快,繼續投石!」

一塊塊巨石丟下,迅速令形勢扭轉。

剛剛至城下的重甲步卒,成片倒下。

此情此景,令後軍高台上的爬山等人憤怒呼喝︰「傷我弟兄手足者,必遭湮滅!」

「吾要以他們的鮮血償還!」

然而,這只是無能狂怒。

相比之下,牛屎、周衛國較為冷靜。

二人雖然也眉頭緊蹙,但這都在預料之中,于低位攻城,高處敵人投擲重物,攻城者必遭折損。

這是無可避免的。

除非……

「若能造物投石裝置,令火藥填入鐵彈中,便可降低攻城折損,先發制人。」

「不過我等從未經歷這攻城戰事,相應技術未有升級更替!」

牛屎頷首︰「小花對此早有預言,才讓我等以此次審判之爭,積累經驗,後續才好推進軍事法則奧義的進階,造物出新式武器。」

「可現在所付出的,卻是血的教訓!」

與此同時。

周黎安也有思考。

【學術中心】並沒有軍事法則的相關知識,至少「初級」還沒有。

雖說他可以整理現世的軍事知識,傳授給眾人,但現階段的均衡,發展日新月異。

黑火藥都不算過度產品。

槍支彈藥一定是下一步的重要研發項目。

以黑火藥延展,無非燧發槍、火繩槍一流,如此就與世界科技持平。

可周黎安要得是碾壓。

現成的法則知識擺在眼前,何必使用注定要被淘汰的技術工藝呢?

然後費時費力培養出「線列步兵」,沒多久……均衡的黑火藥槍支就遭遇淘汰。

要知道,小花一早就瞄上了硝化物與硝化棉,硝化棉是現代彈藥的根本。

燃速更高,代表著射程、威力的提高。

雜質更少,意味著自動武器、連發槍械的誕生。

線列步兵還在換彈,均衡一挺重機槍已經開始遠程掃射了。

射程之下既正義。

練陣還有什麼必要?

即便要修習軍事法則,也是攻城略地的現代軍事戰略知識。

況且,科技力量才是根本。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其余的都是小道。

至于眼下,若非受到挫折,牛屎、周衛國也不會想到武器裝備的升級換代。

說到底,軍事技能、意識,還需以實戰磨礪培養。

此戰受到教訓,接下來針對各城邦的戰事,肯定就會拿出應對措施。

塔洞城當然不是審判之征的圓滿。

一旦各城邦國遏制子民來投,審判之軍當然要為保護「弟兄姐妹」而戰。

周黎安此前神旨降下,不過是為均衡征伐打造一個「師出有名」的人設。

此時。

幾個大頭領都焦急起來,斗鱷道︰「可要先撤回步卒?」

還不等眾人議論。

牛屎忙道︰「不可!」

「城上巨石不是無窮無盡,需要被消耗,若撤回後,給了他們補充石料的時間,我等將陷入惡性循環。」

「黑火藥必須送至城下,只需點燃引爆,便是我等反擊碾壓之時。」

簡單的道理,一點即通。

爬山喝令︰「我等為均衡榮耀而戰,不畏生死!」

他朝高台下呼喝——

「可有人願以血肉身軀,獻祭吾主真神,破那城牆之守!」

就近的鐵騎已是雷動,紛紛響應——

「我願!」

「吾主為我與我親族賜下喜樂,我怎能退避!」

「為吾主均衡獻祭,此為至高的榮耀!」

高台上,斗鱷亦是振奮——

「吾要親自率隊!」

眾人還想爭搶,他卻快步跳下,呼喝鐵騎整隊。

審判之軍從上到下,團結一心。

便是那城下死傷慘烈,卻無一人有所懼怕,反而生出憤怒,令戰意燃燒!

不等斗鱷出發,牛屎又眼神一動,快速跟了上去。

眾人大驚。

雖人人都應為均衡奉獻,但審判之軍還需牛屎領軍。

「你要做什麼?」

爬山追來,心里到底是牽掛兒子的,「在我面前,還由不得你爭那榮耀。」

「吾親自前往!審判之軍還需你來率領!」

又有眾多頭領罵道︰「斗鱷已然搶先,我等怎能讓他一人出風頭?要去也是我去!」

牛屎見眾人反應,心中一暖,才解釋道︰「只以步卒之勇還不夠!」

「我要率一隊人馬在遠方騎射!」

「我等強弓射程更遠,因此為何不作反擊?既可射殺敵人,還可為城下步卒爭取安置火藥的時間!」

「若探出頭來的,應盡數射殺!」

話落,眾人才恍然大悟。

「那便同去!」

「傷我弟兄手足者,我怎可忍受!」

爬山听後,便放下心了。

只要不臨城下巨石陣中,即便被敵人箭失射中,也傷不得分毫。

「出1000騎射手,掩護重甲步卒!」

很快,鐵騎集結,便有牛屎與斗鱷率領出擊。

周衛國無奈留下,只有羨慕之情。

他騎術尚可,但騎射就遠不如鐵騎軍士了。

而牛屎的軍事法則可是多年鍛煉出來的,在軍中都屬佼佼者。

一千騎奔襲。

那城上人還在大笑︰「他們騎乘 獸出擊,來到城下,也不過成巨石下的肉泥。」

可當鐵騎在遠方停滯後,終于有人覺察了不對。

「不好,它們是要以箭失回擊!」

嗖嗖嗖。

箭雨密集灑下。

便有慘嚎不斷響起,他們此前的笑容已不復存在。

城下重甲步卒見得掩護到來,重燃戰意——

「快,布置火藥桶,只需完成裝置,我等就可撤離!」

「待城門破除,便殺入城中,為我等手足復仇!」

一桶桶火藥被安置城門下。

之前經受培訓的軍士,將火藥桶的引線糾纏在一起,完成合並。

雖有巨石還在落下,但頻率已降低許多。

又有會猶他阿茲特克語的步卒,听得城上的呼喊,大笑起來——

「他們的巨石消耗殆盡了!」

「正要派兵補給!」

「快,這是我等的機會!」

城上。

數百名軍士傷亡過半。

城牆不過方寸之地,軍士佇立密集,當城下千人向集中一處齊射,所造成的殺傷力才是最恐怖的。

傷員哀嚎著被運走,又有新人硬著頭皮填補上來。

「快去運石,我塔洞城最不缺的便是山石!」

此時,有幾人行跡詭異。

他們渾身無傷,卻趁亂從死者身上,抓取鮮血,涂抹在身上。

待得一切做完,其中一人道︰「克馬,怎麼樣?動手嗎?」

「現在是最好的機會了!可去城門吊索處,令城門開啟!」

克馬渾身顫抖,熱血沸騰︰「你們真得要與我一起?若是失敗,不得神祇軍團入城,我等就要被殺死。」

「我早受夠了這幾國駐軍的丑惡嘴臉!不止欺壓我等城中子民,就連我們這些軍士都不放過,克扣我等應有的糧佣!」

「你不是說,那山丘城人人得喜樂嗎?而且,我們早已確認,正如你兄長所言,城中那些貴族老爺的家卷,早已不知所蹤!」

「且在我今夜來時,就見半山上的大宅前,那些貴族都在焦急收拾行囊,一副將要逃亡的模樣。」

「我們都被蒙蔽了!」

「唯有那世上唯一真神,可令我等從疾苦中得救贖!」

克馬見得幾人堅定的神情,終于頷首︰「走!殺進城門衛!開啟城門!」

幾人涂抹鮮血,羊裝重傷下城。

卻在階梯中段拐入一條長廊。

長廊內連通的便是城門衛的所在,一間室內安放著城門吊索的絞盤裝置。

剛剛來到門口,他們就遭遇守衛。

「你們來這里做什麼……」

克馬二話不說,舉起手斧便 了上去,「殺!」

一伙不足十人,與一群城門衛拼殺一團。

因出其不意,他們迅速掌握了城門衛所。

「快,合力轉動絞盤!」

令一人把守在外,其余所有人一齊推動轉輪的把守。

可集合眾人之力,卻始終紋絲不動。

他們無比焦急。

「為何轉不動?」

「不知!」

「可是還有什麼機竅?」

幾人面面相覷,忽然有人意識到問題所在︰「只轉動吊索絞盤無用,城門處還有一處鎖扣,不去除鎖扣,吊索是拉不起城門的!」

這話一出,他們慌了。

城下皆是軍士,就憑幾人無法突圍。

「要不,算了吧?」

「審判之軍一定可以入城的,我們只需等待!」

克馬心急,可若是不立下功勞,他怕他的兄長遭遇審判。

他緊咬牙關道︰「你等繼續轉動絞盤,我去開那城門鎖扣。」

「克馬,你瘋了!」

「不,我沒瘋!你等知我兄長之事,他犯下罪罰是因被惡主所迫!」

「我要為他爭取救贖!」

不等眾人回過神來,他已沖出了門。

克馬來到階梯處,又隨著傷員一瘸一拐的走下。

而到城牆下,他的眼中便流露炙熱火光。

所有人都在忙碌救濟傷員、搬運石料,場面混亂不堪;那城門處反而無人把守。

他抓住機會,翻過城門內的柵欄阻擋,藏在夜色的黑暗中,爬到了城門下。

「鎖扣,鎖扣在哪?」

他一陣模索,終于在城門上發現三處實木橫梁。

木梁卡在兩側城牆的石槽里,又恰好抵住城門上凸起的木樁,遏制木門被吊索拉上。

克馬有了發現,便開始取出木梁。

實木的木梁非常沉重,平日需數人合力,如今卻只有他一人。

他的手指狠狠扣著木頭,奮力的拔出木梁,便是指甲都已翻開,也忍著疼痛,悶哼發力。

接連兩根木梁被取出,他已幾乎月兌力,眼前眩暈。

而吊索再次轉動,讓城門試圖開啟,反而遏制了他想要取出木梁。

他別無他法,唯有繼續施力,試圖將木梁拔出。

「別轉了,再等等,再等等就好!」

不多時,那吊索松緩,終于讓木梁重新松動,他一點點將木梁取出,雙手已是血淋淋的一片。

砰。

最後一根木梁沉悶的落地。

克馬嚇得連忙爬伏,確定門洞外無人關注,才松了口氣,等待城門開啟的同時,恢復體力。

片刻後。

吊索緊繃,城門震顫,終于一點點緩慢上移。

「開了,開了!」

克馬興奮的低呼,一雙手跟著扣在門下,一同發力。

當城門到供人彎腰鑽出的位置,他已迫不及待的蹲下。

本以為就能鑽出,卻見的面前被一個個木桶所阻擋。

他想起在城上所見的一幕幕。

這木桶是審判之軍所放。

可此時已管不得那麼多了。

克馬推倒木桶,終于見得空隙,也見到了不遠處的重甲步卒。

「神使,神使……」

「快,我打開了城門!我打開了城門!」

他發出呼喚。

終于也引得重甲步卒的注意,它們正準備撤離,卻見城門異動,與那突兀出現的人影——

「城門開了?」

「那人是誰?」

克馬繼續呼喊,「我是為接應你等而來!城門開啟,便可殺入城中!」

「真神……我信仰真神,我信仰真神!」

重甲步卒小隊的頭領皺眉,「他說什麼?」

有人道︰「好像說,是為接應我等,開啟城門!」

「他,信仰吾主均衡!」

「頭領,怎麼辦?」

那步卒小隊的頭領,卻茫然了。

布置黑火藥是為突破城門的封鎖,如今城門卻自己開了?

然而,只開啟些許的城門又忽然停滯,令他不敢貿然下令,且那點縫隙,不足以令大軍入城。

「叫他過來,繼續撤離!」

有人朝克馬喊道,「過來,過來!」

但是,克馬拔除三道木梁,已是月兌力狀,耳朵嗡鳴,听不清對方的話語,只是自顧自的呼喊。

又在此時。

城門的動靜終于引起了門洞內的注意。

「城門打開了!」

「門外有人!」

「城門衛有叛逆!快,快去城門衛查探!關閉城門!」

「不要放過這叛徒,殺了他!」

當身後的門洞內傳來呼喊,總算驚醒了克馬。

他回頭望去,臉上已是苦澀、無奈。

不過,求生意志卻促使他本能的奔跑起來,向著重甲步卒的方向而去。

一邊跑,一邊回望。

城門縫隙有人鑽了出來,他們張口怒罵,歇斯底里。

又有數張強弓舉起。

意識本能告訴他,他是跑不過那將要飛馳而來的箭失的。

心中好似有靈光一閃。

他奔跑著,發出最後的吶喊——

「我叫克馬!!」

「我是均衡的子民!」

嗖嗖嗖。

箭失不斷在他身邊落下。

終于,撲哧。

一根箭刺入他的身體。

疼痛讓他踉蹌的摔倒,可又竭盡全力的爬起,向往生機與希望——

「我的兄長叫阿哈奧,他叫阿哈奧!」

「是他……是阿哈奧!是阿哈奧指引我,要我走向真神,走向均衡!」

「我祈求真神,祈求神使,請向我的兄長賜予仁慈的注視!」

「請向阿哈奧……」

噗噗噗。

數道箭失幾乎在同一時間,刺入他的 背。

撲通——

他跪倒在地,神情間卻無痛苦,唯有對祈求的虔誠盼望。

一雙眼注視著遠方,至呼吸斷絕的那一刻,也不願合攏。

此時,又是幾根箭失射中,他已然不再動彈,身姿以一種奇妙的平衡跪地挺立。

那城門又傳來異響,將要漸漸閉合。

「叛逆死了!」

「快,鑽回去,城門將要關閉!」

不久後。

砰,城門落地。

後撤的重甲步卒都無聲息,心中五味雜陳;唯有那小隊頭領沉悶的開聲︰「他說了些什麼?」

「他說,他叫克馬。」

「他的兄長叫阿哈奧……」

「他想讓我等知曉,是他的兄長阿哈奧,讓他走向真神,走向均衡!」

「因此,他不惜冒死為我等開啟城門。」

小隊的頭領听後,不由地渾身一震,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

「他是真正的勇士……」

「他也是我們的手足、弟兄!!」

「他的靈,必得吾主均衡的接引,踏入往生之門!」

「我們應銘記他們的名——」

「阿哈奧、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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