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之前,楚遺回到薛家。
他直接回到自己庭院,閉門不出,一直到現在。
回來之後的他沒有閑著,也沒有將自己一頭蒙進被子中。
他就在庭院里,一遍又一遍地練習著疊浪掌。
仿佛,在這個過程里,他還能依稀听見柳依依在自己耳畔的指導。
院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叩門聲就跟著響起。
楚遺沒有听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想要去捕捉柳依依的身影。
明月在天,繁星墜入銀河。
絕美的星空下,她站在那許久,一動未動。
直到楚遺終于發現了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
听他詫異的問道,薛婉婉輕輕展顏一笑,說道︰
「剛來,听下人們說你回來了,怕你還沒吃晚飯,于是給你下了一碗面。」
面?
楚遺注意到石桌上已經是干巴巴的一碗面。
這樣說的話,她來到這里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
一天心力交瘁下來,楚遺整個人都顯得疲憊不堪,也早已經是饑腸轆轆。
他坐到石桌前,大口就開始往下咽。
第一口,楚遺就皺了皺眉頭,不過他沒有任何停頓,繼續自己的狼吞虎咽。
楚遺這樣的表現,讓薛婉婉緊張的表情稍稍緩和。
她一雙飽含秋水的眼楮就那樣盯著楚遺,越看越開心。
楚遺的心情不算太好,可被薛婉婉一直盯著,他也顯得有些納悶。
于是,他問道︰
「我很帥嗎?」
「啊?」
薛婉婉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還……還行……」
這個回答楚遺不滿意。
還行的意思就是不丑,再加上關系處在那里,所以承認你有點帥也不是不可以的。
但拋去關系那一層面,也就一般。
一碗面很快就見了底,連湯汁都沒有剩下。
楚遺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後,問道︰
「你親自下廚?」
「你怎麼知道?」
「瞎猜的。」
這個回答的敷衍程度,薛婉婉一眼就看得出來。
她認真思考了一番之後,試探性地問道︰
「是因為不好吃嗎?」
好吃?
楚遺看著她,很想問一句︰你真的懂什麼叫好吃嗎?
可想到她親自下廚,又親自送過來,還等自己這麼長時間,就又忍住了。
但就這份心而言,只要是吃不死人的東西,他都能吞下去。
「進步很大,看得出來你在廚藝這一方面很有天賦。」
為了不傷害她這顆心,也為了她不失去信心,楚遺說得很委婉。
只是這話薛婉婉听在耳里卻格外開心。
見她那一臉洋溢的幸福,楚遺心里升起一絲不安。
也許,以後自己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黑暗料理要嘗。
氣氛逐漸緩和,楚遺便又陷入到沉默中去。
他並非故意如此,只是心里免不了就會想起柳依依來。
薛婉婉多麼聰明的人啊,如何看不出來楚遺是有心事的,還不是一般的心事。
她索性上前壯起膽子問道︰
「你怎麼了嘛?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嗯。」
面對薛婉婉,楚遺回答得很干脆。
見到他的坦率,薛婉婉倒是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一開始,她可是做好了被楚遺拒絕的準備。
思考了好一會,她才問道︰
「能夠和我說說嗎?」
楚遺倒是很想自己能和其他人傾訴,可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和別人傾訴出來呢?
他目光中帶著幾分歉意地看著薛婉婉,低聲說道︰
「抱歉了,這件事……」
「沒事的,每個人心里總有些秘密嘛,我懂的。」
薛婉婉笑得很甜,可誰都看得出來這笑容下里藏著一絲無奈。
她這樣,楚遺給不出自己的關懷,甚至都不知道此刻自己能說些什麼。
若是再多說些,到時候可能就更不好收場。
夜已經深了,寒意加重。
楚遺關心地說道︰
「時候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好。」
分擔不了楚遺的心事,薛婉婉只能是留給他更多自己獨處的時間。
有些事,總得是自己踏過去。
兩人行走在夜晚的微風中,听著耳邊簌簌的風吹葉落聲,空氣里偶爾還能嗅到一縷淡淡的幽香。
很愜意的場景,讓人舒服的畫面。
可就在這樣的壞境里,突然,兩人的視線範圍內多了一位不速之客。
漆黑如墨的長袍,筆直的身體,宛如一尊雕塑般地站著。
在看見他的時候,楚遺下意識就將薛婉婉護到自己身後,如臨大敵。
感受到楚遺表現出的緊張,薛婉婉盯著那黑袍人,低聲問道︰
「他是誰?」
這個問題,楚遺沒有
回答。
對面薛叔的身份,楚遺不知道如何和她說。
「待會我會放出執劍司的煙花信號,你抓緊時間往執劍司跑,明不明白?」
「那你是不是很危險?」
「不用管我,我死不了。」
毫無底氣狀態下,楚遺卻說的自信十足。
這不過是為了寬慰薛婉婉的心,好讓她可以放心離開。
薛婉婉何等聰明,豈會看不出這是楚遺想要支開自己的伎倆。
她倔強地說道︰
「不!我不走;你在騙我,你明明不是他的對手,你現在明明就很危險!」
「你怎麼就不听我話呢?」
楚遺語氣重了幾分。
他倒不是擔心薛婉婉留下會給自己拖後腿,就薛叔如今的實力而言,薛婉婉在或不在,對方都可以輕易地捏死自己。
想要支開薛婉婉,無非是想保全她的性命。
「我怎麼不听你的話,可你讓我一個人離開,留下你自己一個人面對可能會出現的生命危險,我……我做不到!」
「你……」
楚遺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啪啪啪!
一陣富有節奏的掌聲響起,吸引了爭吵的二人,他們齊刷刷將目光望向這黑袍人,想知道這個時候他鼓掌湊個什麼熱鬧?
「能看到你們這樣,我很欣慰。」
沙啞的聲音,並不連貫的語氣,說的倒是穩健。
薛婉婉還沒感覺出什麼來,楚遺卻是狐疑地看著眼前的薛叔。
他突然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就好像眼前的薛叔是擁有自己意識的薛叔,而不是那個鬼尸薛叔。
「婉兒,當爹的不能看著你出嫁了,你能原諒爹嗎?」
「你……說什麼!」
薛婉婉的面色突然煞白一片,她死死盯著不遠處那黑袍人,有了一種想要上去掀開那袍子一窺究竟的沖動。
若非楚遺攔著,恐怕她已經是奔了過去。
楚遺留了個心眼,不敢輕易相信眼前這家伙,出口問道︰
「你如何能證明自己是薛叔而不是鬼尸?」
「你在胡說什麼啊,什麼爹什麼鬼尸的?」不明白前因後果的薛婉婉有點模不準眼前到底是什麼情況。
黑袍下的薛叔並不說話,而是直接揭開了自己的袍子,露出袍子下的那張臉。
這一刻,月光下薛叔的那張臉和他生前幾乎沒有任何區別,甚至連鬼尸的痕跡都消失了。
這是發生了什麼?
楚遺頓時就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