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還算不錯的旅館。
林潤喃喃開口。
原本應該懸掛在二樓鐵扣處的紅光牌匾，已然呈九十度歪斜，就這樣豎直著垂在旅館小門前。
——一間還算不錯的旅館，這九個歪曲的字體上瓖嵌滿了五顏六色的小燈泡，正沖著林潤的雙眼進行慘無人道的魔法攻擊。
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嘆息一聲。無奈繞過身前的坑窪泥濘，然後側身避讓開將門一分為二的絢爛牌匾——這讓原本就已經狹窄的門變得更加的不友善。
如果是某位肥頭大耳的紳士，進這扇門的難度可能並不比瘦一百斤來得更加低。
當然，紳士是不可能來這種地方的。
走到賬台前，恩應該可以這麼稱呼吧？
只有三十厘米高的凳子上面擺放一張面積還算大的紙板，上面凌亂著布滿褶皺的紙牌，而四周還坐著幾個人。
看情況，他們應該是在打牌。
這個世界主流的牌類——序列對抗牌。
五尊主流神祇，下分了總共二十一個序列。
而序列對抗牌，正是以二十一張序列為基礎，由一百零七張牌組合而成。
之所以五尊神祇沒有被歸納在內，是因為世人對于神祇的畏懼。
林潤上前觀摩了片刻，並沒有看懂這其中的規律。
「咳咳，請問這里還有空房間嗎？」
「馬的！蠻力與狩獵序列，你沒了！」一名光頭壯漢突然爆喝，粗壯的脖頸上擰出條條青筋。
看著激動得唾沫飛揚的壯漢與四周接連扼腕長嘆的牌友，林潤不由無奈扶額。
「請問，這里還有空房間嗎？！」
他清了清嗓子，稍稍提高了音量。
「再來再來！要不是我先前的那張繪畫與觀察序列事先出了，你根本不可能贏！」
光頭大漢冷笑︰「馬後炮！」
眼見著牌局再次焦灼起來，嚷嚷之音充斥整個旅館，林潤皺緊眉頭，深吸一口被煙霧籠罩的渾濁空氣，鼓動聲帶大喝︰「還有沒有多余的房間！！！」
熱鬧的酒館倏然寂靜，林潤甚至能夠听到夾在某人手中香煙落地的聲音。
沉默僅僅持續一瞬，那先前最為活躍的光頭壯漢騰的站立起了身子，堅硬的頭顱踫撞到低矮天花板上懸掛著的燈泡，擁擠的旅館內一陣光影晃動。
「客人，你要住宿？」
光頭大漢身材魁梧，站立在僅僅只有一米七的林潤面前好似一尊巨人。他低下頭，用友善的目光看著林潤。
「是的，我需要一間房。」林潤點頭，嗓子還有些發痛。
「老費得爾，又有生意上門了！」
幾人起哄。
「咻——」一聲尖銳的口哨響起，一身著麻布男子用發光的眼楮上下打量林潤，嘖嘖稱贊。
「真是稚女敕柔軟的小伙子啊」
麻布男子露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干癟的嘴唇。
林潤惡寒，掉頭就準備離去。
「烏瑟冬，你再敢嚇我的客人，我非得把你嘴巴給撕爛！」
光頭大漢轉頭惡狠狠瞪了一眼麻布男子，男子聳了聳肩膀，理智閉嘴。
「客人，您止步。我這里還有空房間，保證衛生安全！」光頭大漢疾走了幾步，跨到了門口，將林潤擋住。
林潤皺了皺眉，扭頭看了一圈在場的人——他們沒有再理會林潤，而是開始了新的牌局。
「多少錢一晚？」
「客人只住一晚嗎？」
「不該問的別問。」
看著眼前神情冷漠的少年，壯漢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尬笑了幾聲︰「是我的錯，一晚五枚便士。」
五枚
林潤琢磨了一下，隨後面有難色道︰「太貴了，我恐怕住不起。」
掃了一眼林潤手中劣質的報紙，這是貧民區特有的工藝，用骯髒且布滿油漬的復刻機將嶄新的報紙復印下來，隨後以低廉的價格出售給這兒的居民。
從上面還殘留著的烏黑油墨，也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張反復復刻過的報紙。
壯漢點了點頭，大致認可了林潤的這個說法，他沉吟片刻，開口道︰「大家都是下城區的人，應該互幫互助。這樣吧，三枚便士。」
看著光頭壯漢豎起來的三根手指頭，林潤猶豫了一下，最後才嘆息點頭。
「也罷，三枚就三枚。」
說完，他伸手朝著大衣口袋之中模索了片刻，隨後掏出了五枚便士。
其中有四枚是被切割成兩半的便士，還有一枚是正常的便士。
壯漢從林潤不舍的目光之中拿過五枚便士，將其一一放在嘴中啃咬，最終確定了是帝國特質的金屬質地。
「上樓左拐，右邊第五個房間。」壯漢從口袋中掏出一大串鑰匙，抬手放置在天花頂的燈泡上挑揀。
「給你。」
很快，壯漢就找到了屬于林潤的鑰匙。
接過布滿銹跡的鐵質鑰匙，林潤在上樓前最後掃視了一圈旅館。
恩這些人還在熱火朝天的打著序列牌。
嘩啦——
鑰匙入孔，木門吱呀打開。
這是一間不足五平方米的房間。
房間布置簡陋，除了一張木板床以外，就只有被侵入的風吹得搖晃不已的掛燈。
「好吧，果然沒有廁所。」
林潤點了點頭，這間房間沒讓他有意外的驚喜。
伸手將房門關上，林潤坐在床上，看著沒有玻璃的窗戶發呆。
窗戶外面正對著牆壁，上面還有一只只林潤說不出名字來的臭蟲游走。
「對了！」
回味著不久前的險境，林潤突然間想起了什麼，騰地一下就從床沿邊站立起來。
在逃亡之時，好像有一個沉重的東西落入了他的大衣口袋之中！
林潤手掌微微顫抖，深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個物體從袋中拿出。
「不要是它，不要是它」
事情並沒有如同林潤祈禱的那般進展順利，實際上在林潤手掌觸踫到了這個物體以後，他的心就在不斷下沉。
當熟悉且詭異的四面神像在燈光之下出現以後，林潤只覺得雙眼發黑。
撲通——
他一坐在了木床上，床板響起了重重的悶響。
——
「隔壁的，動靜能不能小一點！」
旁邊房間的人用力敲打了幾下牆壁，當沒有听到響動以後，空間內再次靜謐了下來。
「為什麼為什麼這尊神像會主動跟著我」林潤雙眼無神，嘴中還在反復呢喃。
神像，居然會從麥肯爵士那兒飛出，然後掉入自己的口袋之中。
林潤想笑，當笑意涌上臉龐以後，他又想哭。
這下，麥肯絕對不可能放過自己！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林潤迷茫的扭動頭顱。
當看到自己面前的木門被敲擊得不斷抖動，他神經一炸。
「是誰？！」
林潤在內心尖叫一聲，旋即慌忙將手中的四面神像藏到了床被之內。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持續，隔壁房間的人暴吼出聲︰「敲敲敲，大半夜的敲尼瑪呢敲？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敲門聲徒然沉寂，而隔壁房間還在怒罵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潤額頭上冒出冷汗，他身軀一抖，立馬朝著窗戶爬去。
低頭向下看，下方是一片荊棘。
「跳下去，會死的吧」
他吞了吞喉結，正值猶豫之時，優雅緩慢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咚咚咚——
「特麼的！」
林潤咬緊牙關，然後跨步走到了門邊。
屏息，側耳。
門的那邊，沒有任何的聲音，除了熟悉的敲門聲還在作響。
抬手放在把手上，林潤深吸口氣，然後顫抖著將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