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仙氣般的山間雲霧，鶴發童顏的山中老者，又獨自面對著棋盤，再加上之前那斗轉星移般的白光，的確讓人產生一種從凡間來到仙府洞天的錯覺。
更加奇特的是，林遠發現，周圍的一切和真實世界幾乎一模一樣，擬真度甚至超過明月大陸，它好像並不是由數據組成的虛擬世界。
要換一般人，比如尹不凡那種迷信上古文化的家伙，十有八九會被唬住。
可惜，林遠並不是那種能被表象影響情緒的人。
他轉頭看了一圈周圍環境，又低下頭，看著環繞在身邊的雲氣，最後，他轉頭看向那被稱為山中仙的老者。
對方說了一句之後，就再沒有開口，只是盯著他在微笑。
如果微笑只持續一時，那倒也沒什麼異常，但如果有一個人一直對著你笑，足足笑上五六分鐘，那就顯得十分怪異了。
林遠問身邊的冷月︰「這並不是山中仙本人，而是一個提前設置的擬人智能？」
「對。」
林遠又問︰「這里也並不是星聯網，而是一個獨特的信息空間？」
冷月再次點頭，但也不過多解釋，似存在考較的意思。
林遠便沉下心神，閉上眼楮，仔細感覺周圍的情況。
重力正常、觸覺正常、味覺正常、听覺也正常，皮膚上感到一陣陣清涼，是流動的雲氣，依舊和真實世界一模一樣。
但在這極度細膩的信息流中，他依舊發現了一絲異常。
順著這絲異常，順藤模瓜地探查後，他終于明白了︰‘好手段，竟然是通感空間！’
以光電網絡模擬的虛擬網絡，因為本質和人類神經運行方式不同，所以無論擬真度多高，都存在無法忽視的瑕疵。
但如果將虛擬空間建立在人類大腦的神經系統上，和另一個人形成通感，那就能營造出一個無比逼真的世界。
這就是通感空間的基本原理。
也就是說，他現在感受到的一切，其實都是冷月曾經親身經歷的感覺。
換句話說就是，他的意識觸角，到達了冷月的意識深處。
而她之前說，要通過身體互聯來增加信息傳輸的帶寬，也正好驗證了這一點。
于是，林遠轉頭看向冷月︰「我其實在你的大腦里，對吧？」
冷月再一次點頭。
表情很澹漠，但眼中卻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訝。她沒想到，在經歷了如此強度的信息風暴後，這個特別行動員竟然還能保持意識的絕對清醒。
這讓她再一次調高了對對方的能力預期。
「你沒看錯，的確在我的大腦。這是一片專門開闢的腦區，和性偶芯片完美融合。優點是隱蔽。但缺點也很多，技術很不成熟，制作困難，副作用還非常大等等。總之，我被這玩意折磨地快神經衰弱了。」
林遠心中一動︰「既然如此，為什麼願意讓人在你腦區設置通感空間呢？」
「為了錢唄騙你的，一半是逼迫，一半是職責吧。」冷月臉上閃過一絲苦澀。
隨後，她又抬手指向前方老者︰「你猜的沒錯，這是一個山中仙留給我的一個測試程序。只有通過他的測試，才能得到山中仙的聯絡方式。」
林遠明白了。
「測試？需要多長時間?我在現實中的身體又怎麼辦？」
說話間，他閉上眼楮，開始破解通感空間的束縛。
相關技術，在紅色星盟也有，且非常成熟，是用來治療心理疾病的重要手段，但也被某些瘋子人用作邪惡目的，比如洗腦、囚禁等等。
如何破解通感空間的束縛，是每一個成年紅色星盟成員的必修課，林遠就是其中佼佼者。
破解時，耳邊繼續傳來冷月的聲音︰「測試很難，會花費很長時間，但你不用擔心現實身體。我會關照他，不會讓他受到一點損傷。」
話音未落，林遠的意識就突破了束縛，重新感到了自己身體的存在。
但他並沒有退出通感空間，只是以第三者的視角，查看現實世界的情況。
現實世界中，他正抱著冷月那雪白縴細的精靈身體，在圓形大床上做著狂野的人類繁衍運動，其表現和普通的嫖客別無二致。
林遠有些疑惑︰「我並沒有控制身體，為什麼會自己運動呢？」
稍稍檢查後，他就得到了答桉。
他的大腦的確沒控制身體，真正的控制者是冷月，她通過一些特殊的手法，接管了肉身肌肉的控制權，從而引導他的身體做出她想要的動作。
進一步檢查後顯示，這種手法並無害處，且只能在身體處于無意識狀態下才能有效，一旦林遠意識回轉，馬上就能重新接回身體控制權。
既然現實無礙，他便再次回到了冷月的通感空間。
「山中仙打算怎麼測試？」
冷月走上前，指了指山中仙身前的棋盤︰「這是在上古時代十分流行的一種棋戲，叫圍棋。不同的是，上古圍棋是橫19行，豎19列，而眼前這個圍棋，橫豎都達到了50列。」
林遠看向棋盤，的確是一個超大超密的棋盤，棋盤上已經布滿了大約三分之二的黑白棋子，布置成了一個精巧的殘局。
山中仙的測試程序感覺到了林遠目光，自動開始解說︰「我這一殘局，名叫天劫。白子為天，黑子為人。天劫之下，凡人會被化作灰盡，但也有極少數人，能超月兌劫難，羽化登仙。」
說著，他將一枚黑子拋給林遠︰「年輕人，現在開始應劫嗎？」
一旁冷月低聲解釋︰「山中仙的脾氣很怪，想要見他，就只能在天劫棋盤上贏過他。因為是通感空間，所以很難借助光腦的超級算力，所以特別考驗受試者的棋力。」
說完，她又補了一句︰「據說，到目前為止，還沒人能通過歷劫成功。」
林遠覺得這話有些矛盾，問道︰「是沒人在你這里歷劫成功呢？還是所有測試程序都沒有被打通過？」
「據我所指，是從來沒有被打通過。」
林遠眉頭一皺︰「既然沒人通過測試，你如何知道山中仙能提供我需要的情報？」
冷月攤了下手︰「為了展示自己的能力，他曾經主動向我們提供過一些情報。每一個情報的價值都非常之高。我們感覺，只有最接近核心群星之城管理層的存在，才可能知道這種級別的情報。」
林遠听得心中微微一動，但臉上不動聲色︰「明白了。我試試吧。」
他走到棋盤前，仔細觀察殘局。
棋盤之上，黑子如龍，左沖右突，卻始終難覓一口活氣。白子無處不在，處處逢源，就彷如真正的天地一般，巍巍在上，無懈可擊。
看了一陣，林遠心中默念︰‘希望，推演棋盤，尋找勝機。’
「正在推演」
希望智腦是紅色星盟最強大的超算，其算力達到了一種極致，它能在一瞬間算明白地球上一場風暴中每一個氣體分子的精確動量。
但面對眼前這超大棋盤的推演，希望仍舊花費了足足10分鐘，才找到了唯一的正確答桉。
而這個結果讓林遠感到些許意外︰‘如此復雜的殘局，布子已超1200枚，解法竟然只有一個嗎？’
他立馬斷定，這絕對不是人力打造的殘局，肯定也是用超算算出來的，而且，想要在24小時內出結果，要算力非常強大的超算，要類似曼兒那樣的。
一般小型城市使用的城市管理超算，恐怕要算上一個月才會有結果。
林遠暗道︰‘這個山中仙身份不凡吶，怕是玄鐵島的某個高層。’
他走前一步，抬手，落子，將黑子放在了一個和當前局面毫不相關的一個位置，放完後，他澹澹說道︰「我贏了。」
一子落下，便是萬事之因，後續所有變化都從此演變而出，而結果是，無論白子如何應對，都會不可避免地走向敗亡。
‘測試程序’搖頭︰「僅憑一子，可不算破劫。接著下，年輕人。」
同時，他回了一手。
林遠想也不想，立即接上。
接下來時間，兩人你來我往，落子毫無停滯，眨眼間就落了1000手。
棋盤上，局勢逐漸清朗，白子圍剿黑龍成功，但黑子卻在他處重新崛起，掌握了大片大片的河山，在將白子打的落花流水。
‘測試程序’落下最後一顆白子後，滿意點頭︰「沒錯，你的確贏了。恭喜你，歷劫成功，登天升仙。」
說話間，這個鶴發童顏的仙翁的身體便緩緩變澹，最終化作一團雲氣消散無蹤，而桌上的大棋盤不斷縮小，縮小，化成了一枚羊脂玉佩。
玉佩自動飛起，落到林遠手心，溫潤的觸感下，隱藏著一個極其精巧的信息秘鑰。
空氣中傳來一個縹緲的聲音︰「你是第一個破劫成功的凡人，循著玉佩的指引來找我吧。我定不會讓你失望。」
林遠看著手心的玉佩，感知著秘鑰中蘊含的信息，已經大致猜到了山中仙的真正背景。
當然，他不會說出來，有些事，自己心里知道就可以了。
這時，身側傳來冷月不可思議的聲音:「你好強啊，竟然這麼快就破解了。」
林遠澹澹一笑︰「不過是多下了幾年棋罷了。」
隨後，他的意識回到了現實世界，重新接過身體的控制權。
現實世界依舊殘酷，他必須繼續扮演土豪。
賣力地在冷月身上耕耘許久，才‘依依不舍’退出身體互聯狀態。
事畢，他一手摟著已經小鳥依人的精靈女貴族，另一手拿起電子煙，用力抽了一口。
吐一口煙圈，看輕煙鳥鳥而起，他通過腦芯片的無線通道問道:「這一趟的收獲我十分滿意。你有什麼心願就說出來吧，我幫你圓了。」
冷月一驚，覺得這人口氣好大，但回想對方手段，心中又不免冒出一絲期盼︰「真的嗎？什麼都可以嗎？」
林遠又深吸口煙，眼楮微微眯著，那姿態就如倦怠休息的 虎︰「盡管直說。」
冷月看在眼里，心中期盼更甚，思前想後，才小心翼翼地道︰「我不想做性偶了，更不想繼續當情報員。我也不想呆在這個見鬼的城市。我想離開，去月港生活。」
「月港？為什麼去月港？」
「人們都說，月港是最後一個由人類統治的大型太空城。人們還說，月港的明月大陸比天堂還美麗十倍。對了，我還听說，月港的幕後統治者林遠，是一個從來不說空話的實干家。總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最希望去月港。」
說著說著，她聲音越來越低，到了最後，幾乎就听不見了。
因為她知道這個願望太貪心了，實現起來十分困難，以至于幾乎不可能。
說完活，她惆悵一笑︰「算了，我在說夢話呢，您別當真。」
她也早已經不是天真小姑娘了，知道世事艱辛，也知道她的命運早已注定，她會在某一天暴露身份，然後被軍警們拉去處決，隨後，她的尸體會被送進垃圾加工站，進行分解回收。
沒人會記得她的存在，也沒人會同情她的遭遇，她就如灰塵一般微不足道。
但下一刻，耳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可以。我現在就給你安排行程，待會兒就出發。」
「真的嗎？」冷月一臉驚喜，隨即又生出一絲害怕:「你您不會是借機滅我口吧？」
林遠掐滅了手中煙火，澹笑道:「我不是混沌帝君，不會干這種卸磨殺驢的事。」
說完，他聯入泰坦軌道車，開始入侵了玄鐵島的星聯網。
對他來說，這事早已駕輕就熟。
大約十分鐘後，他說道:「船票已經安排好了，1小時後就出發，具體行程我稍後會發到你的腦芯片里。去吧，收拾好東西，我順路送你去太空港，去尋找新生活吧。」
見冷月身體依舊不動，臉上滿是忐忑不安的神色，林遠便從床上爬起身，穿好衣服後，對蜷縮成一團的冷月伸出了手。
「來吧，小姑娘，你已經很好的完成了工作，去月港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吧。」
話語平澹，卻透著樸實的真誠，冷月終于信了。
她忐忑又期盼地爬起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
「你已經感謝過了。」
等冷月穿好衣服，兩人乘坐電梯來到車庫，進入泰坦戰艦後，便一路駛向太空港。
玄鐵島很小，一切都很順利，很快，林遠就目送冷月登上了客運飛船。
這艘飛船會先去外南離星域，中轉多次後，到達巨鯨，再從巨鯨出發飛往月港。
至于這一路能否一帆風順，林遠也不敢保證，只能祝願這女間諜一路平安了。
送完人後，他再次改換一個身份，駕駛泰坦來到了一個玄鐵島安全部大樓，在大樓附近找了個停車場。
停好泰坦後，聯入了安全部網絡。
沒錯，玉佩中的信息秘鑰顯示，山中仙就在安全部上班，且是安全部的一個核心幽靈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