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叫‘烹小鮮’的餐館里，林遠和子鹿相對而坐，兩人面前擺著滿滿一桌的家常美食。
什麼鯽魚豆腐湯、清炒小白菜、醬爆肘子、鹵牛肉片、清蒸大龍蝦等等等，足有十幾道菜，色澤鮮艷、香氣濃郁，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而這樣一大桌美食，在物質豐饒的巨鯨大陸上，也只算得上稍稍豐盛，距離真正的豪華大餐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但子鹿已經十分滿意了。
她正在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是油，明明嘴巴沒得空閑，卻還不忘說話︰「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先別說，給我個提示，讓我猜猜。」
「我姓林。」
子鹿眼楮一下瞪大，一只醬肘子送到嘴邊，卻忘了開口去接，結果一下捅鼻子上︰「你不會是林」
說著，她突然噤聲，左右看了看，見沒人關注後，才壓低聲音道︰「你不會就是月港的那個人吧？」
這預感，真是敏銳地可怕啊。
明明只是一個沒怎麼見過世面的19歲少女，卻擁有著洞察時間的偉力，造化之玄奇，讓人不服不行。
林遠心中暗暗感慨，輕聲道︰「就是我。」
子鹿頓時很高興︰「啊哈，那就更好了。我一直想去月港呢，你正好可以帶我去。」
「會帶你去的。但吃飯就專心吃，小心別噎著。」
「好呢。」
子鹿開始專心和眼前食物奮戰。
她明明個子不怎麼大，但卻非常能吃，桌上的食物一點一點地減少，而這姑娘卻一直不見飽。
這時，餐館中心的全息屏開始播放大陸新聞。
林遠轉頭看了眼，發現是巨鯨今日要聞，主播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正在厲聲譴責政府軍引爆核彈的暴行。
不用說，這家媒體肯定被神聖復仇軍控制了，成了復仇軍的的喉舌。
而因為這里是復仇軍的控制區，餐館里用餐的顧客們，大部分都是沉默地听著，既不表示反對，也不聲援，彷佛這事和他們沒有關系似的。
子鹿也在听，听了兩句，她轉頭看了下餐館里的顧客，低聲道︰「沒人信那些媒體的鬼話。」
「為什麼呢？」
「因為近幾個月，新政府一直在出台惠民政策，好多人都得了實惠。在這種節骨眼上，他們怎麼會自毀長城，在城區引爆核彈呢？」
林遠緩緩點頭，繼續問︰「那你覺得是真相是什麼？」
子鹿一邊舀著鯽魚湯喝，一邊道︰「那還用說，肯定是復仇軍搗鬼呀。要我看呀，復仇軍首領歐夜就是個大惡魔，表面一套，背地一套，我最討厭這種人了！」
她喝了一大口魚湯，似在發泄對歐夜的鄙視。
林遠听得一動，低聲問︰「你覺得，大部分人都不相信復仇軍？」
「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相信。當然也不排除腦子不好使的。」
子鹿嘆口氣︰「巨鯨人過慣了好日子，這類不辨是非的人還特別多呢，听點漂亮話，看場表演秀，就被迷得頭暈目眩，找不到北了。」
說著，她捧起餐盤，大口大口喝著魚湯，一直將濃白透亮的魚湯喝得一干二淨，才滿意嘆口氣，輕輕拍了拍微微鼓起的肚子︰「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那些上層人整天斗來斗去，也不嫌累得慌。」
說完又看向林遠，見他身前食物基本沒動，奇道︰「你不餓嗎？怎麼不吃？」
林遠也不隱瞞，說出自己想法︰「我想去救個人。」
只說了一句話，子鹿就已經‘看’到了後續的一切，她眨了眨眼楮，說道︰「為什麼要救他？他可是個怪物呢。」
「他不是怪物，只是電磁化的人類，真名叫尹不凡。500多年前，和你我一樣，也是擁有血肉之軀的普通人。」
听到這句話，子鹿就微微抬頭，眼楮看著身前虛空，定定不動。
這種狀態持續了大約3分鐘，她才重新恢復動作︰「我又餓了。」
她將一整只大龍蝦搬到身前，再次開始大吃特吃。
林遠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她填飽肚子。
好一會兒，子鹿將一大只龍蝦吃完，她輕聲道︰「要救人的話，不能在今天，也不能在明天，得在後天早上凌晨3點，大洋區的蔚藍之星街道動手，成功率才最高。」
時間地點都有了，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麼看到的，但林遠毫不懷疑︰「行，那我待會兒就開始做準備。」
子鹿卻連連搖頭︰「不行不行，你不能做準備。你一做準備，就會影響未來，這些影響雖然小，但累積2天後，就會讓事情走向大大偏離我的預知。」
「噢，那我該怎麼辦？」
「你就該吃吃，該喝喝，耐心等著，然後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救走該救的人。」
這事就有點玄乎了。
選擇相信吧，就有悖林遠的行事準則，他想來不喜歡打無準備的戰，萬一出點意外狀況，這分身就得折在里面。
他折了不要緊，子鹿要是落歐陽夜手里，或者死了，那可就是巨大的損失。
不信吧，如今他孤身一人，星聯網被無數幽靈掌控者，想要獲取真實信息，難度很高，就算全力做準備，成功救人的可能性也不高。
所以，這就是林遠不大喜歡和先知一起行動的原因。
理智告訴他，先知的能力十分重要。
但看透時間的能力實在太強了，妥妥的高維打擊，一下讓他的掌握的科學知識失去了用武之地，讓他降格成了一個只能盲信的信徒。
子鹿見林遠沉默，低低一笑︰「安啦安啦，其實不管你怎麼做，都能成功救人的啦。」
林遠心中一動:「你這一句，是強預言？」
所謂弱預言，就是看到了未來的一個可能的果。但現在做的一切改變，就會改變這個果，導致預言失效。
而強預言，就是因果律武器，是言出法隨！
只要話說出來，無論你做什麼，都改變不了結局，而你做的一切，最終反而會導致結果的發生。
子鹿連連搖頭︰「不是什麼強預言啦。只是，最近三天，我都沒有感覺到危險。然後，我肯定會一直和你待一起，對吧？」
林遠點頭。
「再然後，不管怎麼樣，你都會去救那個人，對吧？」
林遠再點頭。
「那既然我和你呆一起，一直都沒有危險，說明你肯定救人成功了呀。要知道，關于我自身安全的預感，可是非常準的哦。」
林遠明白了。
想了想，他笑道︰「其實還有個可能，那就是救人失敗，然後咱們成功逃出了巨鯨。」
「唔~這也可能發生。所以，你選擇什麼？」
林遠想了下，說道︰「這一次，我選擇听你的吧，該吃吃，該喝喝，時間到了就去救人。」
子鹿微微一怔︰「咦？這倒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呢。」
林遠笑道︰「因為，相比尹不凡，我更看重你的安全。走吧，我帶你換一身好器官去。」
子鹿卻一臉糾結︰「可是，我剛吃進肚子的好東西，還沒消化呢。還有，我這具身體的內在全是原生的，就只換了表皮。預感告訴我，最好不要拋棄天生的身體，尤其不要拋棄陪了我十九年的腸子。」
「不要拋棄原生身體，尤其是腸子噢，我懂了。」
有一種理論說，預言，是整個身體達到一種平衡後涌現出來的系統性能力，身體中的每一個神經細胞，都非常重要。
腸子里面也有大量的神經細胞。它們的存在，大概率會影響預感的精準性。
可子鹿身體如此脆弱怎麼辦呢？
林遠打量著對面這個怎麼也吃不飽的微胖姑娘，一手捏著自己下巴，思索著該如何在高過載機動中保護這個脆弱的大寶貝。
想了幾秒後，他打了個響指︰「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