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林遠悄悄離開寄魂者的房間。
為了避免暴露，他抹去了電磁生命意識里有關自己到來的記憶。而作為回報，他順手幫對方穩定了意識結構。
隨後，他循著宏偉的走廊往深處走，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 跨越了至少上萬個房門，最後到了走廊盡頭。
盡頭有一扇大門，但門是鎖的，靠近之後，提示需要輸入秘鑰。
林遠有藍楓的秘鑰，他輸入進去。
‘ 噠~’
大門打開, 同時傳回一條信息︰「單向傳輸，最大只能傳輸600TB信息, 最大開啟時間10秒。」
林遠心中一動︰‘和深淵之門真像。’
這門有信息傳輸限制，超時或者超容都過不去，是專門給意識獨立的寄魂者準備的。
好在林遠早有準備，立即釋放了一個意識替身進去，而他自己則在門口等著。
大約等了20分鐘，林遠從星聯網另一個地方收到了意識替身傳過來的信息。
「觀察信息已發送。」
「本替身完成使命，自毀指令已激活。」
林遠心中一喜，果斷撤退。
回到星聯網上，林遠收到了一個600T的大數據包。
他打開數據包快速瀏覽了一眼，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我去，血月教真是太瘋狂了！」
他立即下線，回到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里，他的仿生體呆在改裝的雨燕軌道車里, 而雨燕車則停在一棟大廈天台的停車場里。
車子里，寄墨和黑刃已經等他多時了。
「怎麼樣？」寄墨問。
林遠將數據包內容發在車載全息屏上︰「你們自己看。」
全息屏微微一亮，顯出一個蔚藍色星球，背景是星光閃爍的太空，而在其中一個方位, 則是一顆明黃色的主序星。
觀察者的視角快速拉近, 蔚藍色星球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觀察者一頭扎進了星球大氣，並快速下落。
隨著高度的迅速降低，可以看到翻滾的雲海，正在升起的火紅朝陽，超級建築的尖頂，而在建築和雲海間，有許多光點在穿梭和飛舞。
視角繼續拉近。
光點變得清晰起來，有的光點是飛行器，有的就是被光芒包裹的人，他們在雲海和建築間飛來飛去，顯得自由自在。
而雲海下方的世界也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個橫跨整個星球表面的宏偉城市。
有跨越大海的橋梁，直達深海的電梯，猶如山峰一般的花園大廈, 以及在大廈間的草原上奔跑的鹿群、蜿蜒的河流、一望無際的花海。
景色美不勝收。
看著看著, 寄墨忽然道︰「我承認這很美，但只是虛擬世界罷了，比這宏偉百倍的我都見過。」
黑刃也道︰「我也沒看懂這玩意有啥意思，這不就一個虛擬游戲的截屏影像嗎？」
林遠有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他只能指著視頻解釋道︰「先生們，別仔細了，這可不是爛大街的貼圖游戲，這是真正的虛擬現實技術！」
「有什麼區別嗎？」
寄墨和黑刃都看著林遠，等著他解釋。
林遠臉上浮出一絲感慨︰「目前的虛擬游戲，都是基于一個游戲內核構造出來的，所有的游戲場景，近一些由芯片實時渲染，遠一些干脆就用貼圖。游戲內的物理規則簡單而粗糙，經不起任何深層推敲。」
他又指了指眼前的蔚藍地球︰「而這個虛擬世界，卻采用完全不同的思路，它和現實世界一樣，是搭積木。」
「搭積木？什麼意思？」
兩人都沒听明白。
林遠解釋道︰「現實世界是由原子組成，對吧？」
這是基本常識了，兩人都是點頭。
林遠繼續道︰「咱們的宏觀世界，絕大部分現象都是原子和電磁力來展現。原子是積木，電磁力則是搭積木的規則。」
說到這，黑刃依舊茫然，寄墨卻有些听明白了，他臉上顯出一絲震驚之色。
「你的意思是，這個影像里的一切，也是用類似原子的小顆粒搭建出來的？」
林遠點頭︰「準確的說，顆粒在1微米左右，而搭建規則也是模仿現實世界的電磁學。」
這下兩人都完全明白了。
黑刃震的目瞪口呆︰「你是說，這一整個蔚藍地球，是用無數1微米左右的小玩意搭起來的？」
「這得用多少算力來支撐啊！」寄墨徹底震驚了。
林遠搖了搖頭︰「如果是一整個星球，那需要的算力會高的離譜。但眼前這個虛擬世界並不是完整的。實際上，只有不到十萬分之一的地表面積采用了這種堆積技術，而其他地方，本質還是貼圖。」
他將對應的區域標了出來︰「你們看，就是這一塊。仔細看，是不是感覺特別真實、特別自然，所有的規則都和現實大差不差？」
寄墨連連點頭︰「對，沒錯~~簡直和真的一樣！」
黑刃一臉震撼︰「也就是說，血月教在星聯網上創造了一個低配版的生命星球？」
‘啪嗒~’
林遠打了個響指︰「正是如此！」
「我勒個去~~~~~太瘋狂了~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可這世界給誰住呢？」
林遠指了指天空中飛來飛去的光點︰「就是他們，數據幽靈，也就是寄魂者。目前已經有十萬的規模了，他們就住在這個虛擬城市里，視這個城市為天堂。」
寄墨嚇的猛地直起身，腦袋撞到了車頂，發出‘砰’地一聲︰「十萬嘶~~~~那藍楓說的世界升級計劃，指的就是擴張這個虛擬世界？」
林遠點頭︰「對的。升級有兩個維度，一個是將顆粒的尺寸變小，第二個將範圍擴大。而無論哪個方向，都會消耗巨額的能量。這也解釋了雙子星公司為什麼會出現巨大的額外耗能。」
不出意外的話，隨著虛擬世界的不斷升級，耗能還會飛快地增加。
但因為是虛擬世界，無論耗能如何增加，維持同樣尺寸、同樣宜居的生存空間，耗費的能量都不會達到真實世界的億分之一。
所以，這個虛擬世界，它其實非常‘經濟’。
現在，事情已經完全搞清楚了，問題也緊隨而來，該怎麼辦？
黑刃道︰「听起來似乎對月港並沒有威脅」
話沒說完就被寄墨打斷︰「放屁！10萬的寄魂者，你告訴我沒威脅？這些寄魂者就是定時炸彈！」
黑刃已經知道了寄魂者的事，一開始覺得無比震驚，但事實就是事實，雖覺操蛋，但也只能接受了。
此時見寄墨神色嚴峻，他笑道︰「這還不簡單，月港發布個法律，承認寄魂者的合法地位，再給每個人重新注冊身份，將他們管理起來不就好啦？」
寄墨忍不住苦笑︰「你說的的確是終極的解決辦法，但問題是，偏見和恐懼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除的，信任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建立的。而在雙方接觸的過程中，就會產生劇烈的摩擦。這摩擦的火花，便足以毀滅月港，甚至是毀滅整個南離星域。」
這一個雇佣兵，一個SPD探長，竟開始認真討論起了對策。
林遠卻不發一言，他只是不斷地查看這個虛擬世界的各項數據，不斷推算世界的運行參數。
聊著聊著，寄墨忽然苦笑一聲︰「嗨~咱倆門外漢在這聊的火熱，真正的行家還沒說話呢。」
這年頭，沒有技術作為支撐，談什麼都是空話的。
他看向林遠︰「你怎麼說？」
林遠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虛擬世界是個好技術，用得好了，能極大改善現狀。但眼前這個虛擬世界並不成熟。我斷定，這次世界升級計劃會出現重大的結構性故障。」
寄墨精神一振︰「嗯？」
黑刃直接道︰「你是說，咱們什麼都不用做，就光等著，這些鬼東西自個兒就會玩完？」
「就算不玩完，也會元氣大傷。」
類似的技術，在紅色星盟被稱為造物算法，極有發展潛力，到了成熟階段，甚至能模糊現實和虛擬的邊界，從而大大拓展人類的生存領域。
問題在于，紅色星盟足足花費一千多年，經歷無數次失敗和重大事故，才將造物算法徹底搞明白，而眼前這個虛擬世界，一看就是瞎蒙出來的半成品。
光維持現狀已是不易，還想升級？
真是嫌死的不夠快。
寄墨頓時長呼口氣︰「唔~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老天眷顧月港啊。」
林遠卻搖頭︰「沒這麼簡單的。最好的情況是，世界完蛋，寄魂者逃月兌。想想看，近10萬寄魂者活躍在星聯網的亂象。你想好對策了嗎？」
寄墨頓時卡殼︰「對策」
黑刃開口道︰「這還不簡單，直接把鸚鵡洲和外界的網絡斷開，把這城區物理隔離唄。」
寄墨瞪了他一眼︰「你這個家伙怎麼回事？想問題總是這麼簡單粗暴！」
他看向林遠:「那最壞的情況呢？」
「世界突然崩潰，能量流過載，失去控制，然後‘砰’一下，大爆炸。其他地方不知道，但鸚鵡洲肯定會死很多人。」
寄墨心神大震:「天爺！這事絕對不能發生！」
林遠正要說話，忽然神色一動，說道︰「行了，相關的事以後再討論。現在有敵人來了。」
說話間，林遠迅速啟動雨燕，全力加速。
就在雨燕前沖了不到一個車身時，之前所在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幾乎全透明的人影。
人影手里端著一把長長的合金長槍，正對著雨燕引擎做出一個刺擊的動作。
他自然刺了個空。
「幽靈戰士！裝備光學隱身戰甲和磁激勵鋼鈦長槍，刺擊力量20KN，槍尖局部壓強大的恐怖，能輕易將雨燕刺個對穿。」
隨著林遠這話，雨燕突兀升空，升了大約不到1米，就開始極速翻滾，再次以毫厘之差躲過了一枚追蹤破甲導彈。
車內，寄墨和黑刃都被巨大的過載壓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狼狽之時，黑刃仍不忘大罵︰「瑪德，這群幽靈戰士真是不講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