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林遠回到了豪華軌道車上。
他這邊，通過腦機接口聯入星聯網。另一邊，鄭婉也接通了倆個老流浪漢的通訊。
很快，四人就都來到了線上，進入了一家虛擬客廳。
「小鄭啊，怎麼突然聯系我們倆老頭？」
倆老先生還有點迷糊。
林遠笑道:「是我的主意。我想請二老出山，幫忙造軌道車。」
禿頭的老德模了下自己光溜溜的頭皮，哈哈一笑:「我們倆老家伙加起來都快800歲了，哪有精力干這種年輕人的活計呦~」
瘸腿的老左卻低著頭，默不作聲，似有心動。
林遠將兩人反應都看在眼里，他已經知道，老德擅長經營管理，而老左則是高級工程師。
他也不來虛的，直接說出自己的計劃:「我打算開發新一代的軌道車。這種軌道車有當前軌道車的所有優點，卻沒有當前產品的缺點。」
老左立即開口:「缺點？什麼缺點？」
林遠早就深入了解過南離國的軌道車，此時和盤托出。
「軌道車最大的缺點，是使用成本太高，導致用戶群體太小。第二個缺點，等離子噴流引擎動力響應過慢，導致軌道車機動性極差，毫無駕駛樂趣可言。」
尤其是機動性差這一點，使得南離國很多軌道車賽事，看起來就像是一堆大胖蟲打架，非常笨拙，觀賞性非常一般，賽事也始終不溫不火。
老左眸光微微一閃，立即道:「那你打算怎麼解決？」
林遠舉起兩個手指:「針對第一個缺點，我打算走平民路線，發展雙座甚至單座的超小型軌道車，並從各個瓶頸入手，全方位地降低準入門檻。至于第二個缺點嘛，那就是開發更先進的噴流引擎，更優秀的氣動外形，以及更完美的飛行控制系統。」
老左是飛船設計大師，一听這方案，立即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拍大腿。
「年輕人啊，你的想法並不新奇，早有無數人嘗試過了，甚至有人造出了售價不足4萬的軌道車，但他們全都失敗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林遠淡淡一笑︰「願聞其詳。」
「我先駁你的第二個想法。」
老左很不客氣地說道:「太空城交通法規定，城內飛行交通器的駕駛者，必須通過A級飛行執照。光這一項，花費就不低于2萬星晶。正因為如此，絕大部分軌道車都采用自動飛行模式。所以，你所謂的飛行駕駛樂趣，根本就無從談起。」
老左語帶嘲諷，但他的話一听就是實干的專家。
這些東西，林遠自然也都知道，但他越听越高興。
他要的就是專家。
老左接著道︰「至于開發新引擎，那更加不可能了。這事要是容易干，噴流引擎就不會是現在這個鬼樣子了。」
林遠微微一笑:「技術方面先不討論。那第一個缺點呢？在我看來，4萬的售價還是太高，我打算想辦法降到2萬來著。」
老左聳了聳肩:「兩萬？你要真能降到兩萬，倒也的確吸引人。但據我計算，除非所有核心部件全都自產，形成內循環，否則想都別想！」
核心部件都是三大工業集團在賣。工業集團可不搞慈善，光是一個微型核能中心，起價就是7000。
這是硬成本，省不掉的。
不得不說，老左的反駁地都很專業，但沿用的依舊是過去的固有思路。
而想要搞出新東西，過去的經驗是幫助，但也是一種束縛。
對他提出的問題，林遠心中早有解決方案。
最妙的是，他的方案並不是什麼天頂星科技，它立足于南離國現有的科技樹，只需要稍稍踮一踮腳，就能夠到。
想要說服搞技術的，吹牛是沒用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從技術入手。
所以，林遠拿出了一張引擎圖紙:「左老先生，這張是新引擎的設計草圖，還請過目。」
老左一怔，拿過圖紙看了起來。
看了一會兒，他‘咦’了一聲，用力揉了下眼楮，開始全神貫注地研究。
他這一看，就足足看了20分鐘，等他看完，軌道車已經將林遠和鄭婉帶回了獵戶座的公司總部。
兩人也不下車，也不出聲，讓左老先生專心揣摩。
老先生一邊看，一邊捻著下巴上的胡須，又看了20多分鐘，才開口道:「這個噴燃引擎很妙，非常妙，哪來的？」
林遠揚了揚眉:「參考各大公司的噴流引擎，加上我自己的理解，前後花費百多年時間，一點點揣摩出來的。」
鄭婉在旁補了一句:「林遠以前是引擎維修師，他在離火工業的飛船上干了140年，最近才離職。」
「離職？為什麼？」
「被解雇的，嘿嘿。」
「解雇，你這樣的人物，離火工業舍得解雇你？」
說話的是老德。
大工業集團雖然霸道，但對真正的人才也是看重的，而林遠怎麼看都是個寶貝，離火工業怎麼舍得放人？
「好吧，其實是我主動離職。解雇只是離火工業維持臉面的說法。」
林遠不想糾結于肉身前主人的破事。
老德驚訝地看了林遠一眼:「你這小子倒挺有種的。」
老左卻不關心這些，他全副心思都被引擎圖紙吸引了:「如果你的軌道車采用這款新引擎，那就算其他東西都不變，也能打開市場。」
林遠便問:「那老先生有興趣加入嗎？」
老左明顯心動了，眼楮里浮現出一絲微光，但他嘴唇動來動去，卻始終沒有答應。
「老先生在顧慮什麼呢？」
「他怕你中途給人搞死，然後美夢消散。」
說話的是老德。
林遠微笑反問:「這話怎麼說？」
老德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說起了往事。
「當年，我和你一樣的意氣風發。我和老左合力創建了飛船制造公司，出了好幾個爆款飛船，甚至開發出了一款跨時代的重離子射流引擎，結果呢？我的妻子女兒死于一場火災。老左的實驗室因為能量泄露而出現大爆炸，他差點被烤熟！」
老左沒說話，但目露心痛之色。
「一夕之間，我們就變成了一無所有的窮光蛋。而在半年後，我們開發的射流引擎成了火神動力公司的重磅產品。」
「那些混蛋，明著搞不過，就來陰招！」
老左憤恨地拍了下大腿。
林遠對此毫不意外，因為這就是大公司的德行，尤其是離火工業，干得最是離譜。
他認真道:「我會注意的。不過，我現在也有了一些靠山，動了我，就是動那些大人物的蛋糕呢。總不至于一些蠅頭小利，就撕破臉吧？」
老德緩緩搖頭:「大人物當然不會輕易撕破臉。但大人物之間的小小摩擦，就足以擠死你這個小人物了。試問，你死于非命，你背後的靠山，會為你拼命報仇嗎？不會吧？他們只會以此為籌碼，去和對手談判，換取對方的一些利益讓步罷了。而你，卻是白死了。」
這話的確沒錯。
但在這個極度內卷的星域，想一點險都不冒，就登上巔峰，那才是真正的美夢。
更不用說，在星聯網的陰暗處，還有一些‘孤魂野鬼’在蠅營狗苟了。
若畏縮不前，那就只能在陰溝里腐爛了。
「所以，兩位老先生怕了嗎？」
「不是怕了，是看破了，這世界是好是壞，和我們倆糟老頭子有什麼關系？」
老德冷冷笑著，老左雙手握拳。
顯然，即使到了今天，兩位老先生依舊是余恨難消。
林遠也分明能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溫度，那是烈焰之後的余燼。
以這兩位的心性，如果真的死心，又何必活著呢？
恐怕早早就結束自己的性命了吧？
他們是在等，等一個涅槃重生的機會。
林遠輕聲道:「氫20已經在實驗室合成成功，新一代的衰變引擎已經在路上。按照理論計算，衰變引擎的比沖能突破一百萬，使用這種新引擎，飛船極限能接近光速！兩位老先生，就不想參與其中，親手創造歷史嗎？」
這話一說，兩位老流浪漢都有些動容。
林遠再接再厲:「生而為人，便要留名星海。千萬年之後，後人仰望星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們的名字，豈不痛快？！」
「呵∼∼」
一直沉默的老左忽然笑起來，轉頭看自己老友:「我看錯了。這小子的野心比我們當年還大！不僅想造類光速飛船，竟然還想在星海留名千萬年。」
老德深深嘆了口氣:「哎，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行吧，你要肯出山，老頭我就再陪你走一遭。」
他看向林遠:「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如果你能看得上我這點微末才能，就撈我上船吧。」
老左則道:「這個引擎我還沒完全看明白。你再和我仔細說說。」
林遠心情大好，大笑道:「有兩位老先生幫忙，月港軌道車的市場格局要動一動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