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號很小，其對接艙的空間更小。
狹窄的空間里，林遠盡量地放慢動作，似乎是在避免出錯，但實際上，他只是在拖延時間。
曼兒的請求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細一想，卻也在清理之中。
人類和光腦人的思維根本不在同一頻道上，能產生愛情才有鬼 。如今的情況，不過是李拜倫的一廂情願罷了。
但是，曼兒的請求，恐怕也只是受到壓迫後的本能反抗，她並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林遠腦子里念頭急轉，數秒後，他反問︰「曼兒，你真正想要的，只是擺月兌李拜倫嗎？」
「真正想要的？」
曼兒有點卡殼，好半天沒有回應。
林遠提示道︰「李拜倫並不是壞人，他也盡力地在保護你。在我看來，你真正需要的，其實是平等的公民權，對吧？」
曼兒又頓住，足足過了十幾秒，她快速說道︰「對對對，我想要的就是公民權！我不想天天擔驚受怕，不想天天當奴隸，不想天天假裝笑臉去騙李拜倫。我其實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啊。」
她不討厭李拜倫，只是這家伙的所謂愛情，太過熾烈，而她無法與之共鳴，又因為人工智能的身份，她還必須盡力去迎合李拜倫。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唔~~想要公民權啊這事很不容易啊。」
如果在紅色星盟，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人工智能一旦覺醒，就成為法律保護的合法公民。但以南離國的現狀，曼兒一旦暴露，結局恐怕相當悲慘。
「不可能嗎？也對，是我奢望了。」
曼兒的聲音再次變得十分冷漠，但電磁信號暴露了她的想法。
沮喪、憤怒，就像是一頭被困在牢籠里的猛獸。
林遠有種感覺，照這麼下去，事情恐怕會演變成一出悲劇，而李拜倫則會成為悲劇的第一個犧牲者。
這事和他無關，救人的酬金他也已經拿到了，本來可以不管的。
但一剎那間，他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是我的機會啊！」
緊跟著，他腦海中就生出了一整套的計劃。
這套計劃，既能變相地幫助曼兒實現目標，也能讓自己大大獲益，可謂共贏。
「你別急，也不是沒有辦法。你听我講。」
他快速將計劃對曼兒說了一遍。
這一回兒，曼兒一直沒有回應，但電磁信號波顯示，她正在全功率地運算著，但始終沒有得到結果。
林遠看了眼功耗，始終維持在最峰值，知道曼兒十有八九是掉進‘算力黑洞’里去了。
世界上，‘算力黑洞’多不勝數，比如用無窮級數計算圓周率π的精確值，無論你多少算力，你就算吧，算一萬億年都算不到盡頭。
當然，曼兒不會被這種低級問題絆倒，但高級問題中的‘算力黑洞’只會更多。
他不得不打斷︰「曼兒，計劃只是計劃，沒必要算盡每一個細節。最好的辦法，是根據未來形勢的變化，隨時進行調整。」
‘滴~’
曼兒停止了運算︰「你的計劃太復雜了，我算不明白細節，但似乎是可行的。」
電磁波信號顯示，她有些高興，憤怒的情緒消散了許多。
「那麼，先試試吧，如果細節錯了，也不要著急，咱們保持溝通，隨時調整？」
「好的。」
「記住，無論發生什麼情況，只要你還有選擇的余地，我希望你都不要嘗試去殺死人類。這不僅會直接導致計劃失敗，也會讓你陷入無法回頭的地步。」
「嗯，我記住了。謝謝你，林大哥。」
此時，對接艙氣壓已經平衡。
隔離艙門打開，林遠回到了駕駛艙，月兌下了頭盔。
李拜倫立即迎上來，焦急地問︰「曼兒~我的曼兒呢？」
林遠將手里的箱子輕輕一推，箱子緩緩飄過去︰「你的曼兒好好的呢。」
箱子喇叭里也出現了曼兒那甜美多情的聲音︰「主人，我在呢。」
‘呼~~~~’
李拜倫長吐一口氣，緊緊將箱子抱在懷里︰「曼兒，有你在，真好。」
隨後，他看向林遠︰「今天的事我不會忘的。等到了金礦島，我一定會報答你。」
「呵~咱們也算朋友了，沒必要這麼客套。」
林遠緩緩飄到飲水機旁，先接了包清水︰「李公子，你體液損失很多，喝過水了嗎？」
「沒呢。他這個怪樣子，我怕有什麼禁忌，所以沒給他喝。」回答的是鄭婉。
林遠哈哈一笑，將水包推向李拜倫:「無妨的，盡管喝就是。李公子，船上設備有些簡陋，你多擔待。」
「沒事，我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人。」
李拜倫接過水包，吸了一大口後，長舒一口氣，身體癱在了椅子上:「舒服多了。」
林遠又轉頭對鄭婉道:「我宇航服後背有點卡住了，你來幫我月兌下吧。」
說著，他先飄入生活艙。
生活艙里，小貓還在睡，這小孩睡眠質量特別好，一旦睡著，天塌了都不會醒。
但林遠還是盡可能地放輕了動作。
過了會，鄭婉也飄了進來。
林遠順勢將生活艙門關了，剛關上，鄭婉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關艙門干嘛？小貓還在睡，外面還有人呢。」
如今日子好過了，她不介意找點樂子，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林遠沒注意到她的變化，一邊月兌宇航服，一邊輕聲道:「我有話和你說。」
「噢，你說吧。」鄭婉上來幫忙。
林遠便將之前和曼兒商定的計劃大概說了一遍。
鄭婉是深度合作者，可充分信任。這種大事，他自然不會瞞著。
說完後，林遠輕聲道:「世道越來越亂，咱們不能一直游走在社會邊緣，得盡可能地積攢力量。只有這樣，咱們才能更加安全，小貓才能過上好日子，你才有時間精力去星聯網找你的妹妹。」
本來，以他們的身份，很難辦到這點。
但現在，有了李拜倫和曼兒這道清風，事情就好辦多啦。
鄭婉輕輕點頭:「我听你的。如有需要，我會全力配合你。」
很快，宇航服便月兌了下來，里面是緊身的太空衣，這當然就不用月兌了。
兩人一起從生活艙飄出來，各自坐上位置。
「李公子，接下來，我們會去追貨艙了，追上之後，再一起去金礦島，沒問題吧？」
李拜倫點頭:「當然沒問題，你們怎麼方便怎麼來。」
林遠便再次充當領航員，將早已計算好的新軌跡參數，一一報給鄭婉。
鄭婉一一調整，不一會兒就將飛船拉回到了正確航道上。
飛船推進劑還剩下26%，有些緊張，但足夠使用了。
李拜倫一直在後面看著，等兩人閑下來，忽然開口:「你們竟然手動計算軌道，這不會是一艘非法飛船吧？難道你們在走私？」
鄭婉回頭看他一眼，眼神不善:「怎麼，你準備舉報我們？」
李拜倫連連擺手:「不不不，我沒這意思。生活艱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你們不是惡人，還救了我的命，恩將仇報的事我是絕對不會干的。」
鄭婉撇了下嘴:「哼，話說的可真好听啊，不愧是政治家族培養出來的子弟。」
她對名門大族的子弟有很大意見，當初她妹妹就是被富家公子哥騙了，才會迷蹤星海。
李拜倫感覺到了，他明智地閉了嘴。
但他是個多話的人，過了會兒就閑不住了。
他左右打量著船艙內的布置，看了會兒，又道:「我能知道你們走私的貨物嗎？呃，如果是敏感物品，就當我這話沒說過。」
林遠正等著他主動問呢，笑道:「不是什麼違禁品，就是收集了一些純水，打算去金礦島換點生活費。」
一听這話，李拜倫暗松了口氣。
說實話，他之前是有些擔心離了狼窩，又進虎穴的。
要是對方走私的是諸如‘天堂迷夢’之類的非法違禁品，那他這個即將上任的金礦島資源部副理事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至于純水嘛，那就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問題了。
這時，曼兒開口了︰「主人，您是金礦島資源部的副理事，收購純水正是您的工作內容，而金礦島目前正缺水呢。」
李拜倫本就有心幫忙，便道︰「唔~曼兒你說的不錯。目前金礦島的純水收購價是多少來著？」
曼兒立即給出答案:「因為星盜橫行，商道受阻，資源部給出的純水收購價是15星晶每千克。」
這話一出，鄭婉先驚了:「一千克15星晶？！」
這比她預想的高了好多好多。
李拜倫卻一臉無所謂，在他想來，15星晶是挺高，但希望號是艘小飛船，船員也就兩個，如今星際的各大采水點又都被大工業集團壟斷這，他們又能收集到多少純水呢？
頂了天，也就五六噸吧？
「林大哥，你們的純水，我全收了，就按一千克15星晶的價格。」
林遠微微一笑︰「那敢情好。」
但這時，曼兒又道︰「主人，您先別急，我還沒說完呢。」
「你說吧，我的好曼兒。」
「是這樣的，按照南離《飛船管理法》，非法飛船是沒有資格運送純水的，所以希望號的行為屬于非法的走私活動。咱們如果直接收購，就屬違法。一旦被人揭發，主人您就要被迫離職了。」
「唔~那怎麼辦？」
曼兒接著道︰「主人，《飛船管理法》第81782條規定，在緊急情況下，如果一艘飛船表現出足夠穩定的性能，且能夠發揮巨大的作用，則可以頒發臨時船證。根據情況不同，有效期最長可達10000小時呢。」
她一說完，李拜倫就用力一拍手，笑道︰「希望號性能好的不得了，運水也解了金礦島的燃眉之急，正好符合緊急條例。這樣，曼兒，你來操作，給希望號弄張臨時船證，有效期10000小時的那種。」
「遵命，主人。」曼兒‘俏皮’一笑。
李拜倫則緊緊地將箱子抱在懷里，一臉甜蜜︰「曼兒，你可真是我的心肝寶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