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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三拜(2/2)

冬冬冬冬冬!

灰霧縈繞四下,

一桿黑底赤字的旗幡從天穹中垂下,在擺放著諸多獸骨、人頭、乃至血淋淋人身四肢的法壇後擺蕩飄搖!

滿臉橫肉,穿一身漆黑法衣,頭上纏著漆黑頭巾的‘烏頭師公’劍指抵在眉心,腳掌 力踐踏腳下的八仙桌,發出沉悶的空響聲!

這‘烏頭師公’站在由七層八仙桌互相壘疊起來的高台上。

他的腳掌每一次踏在八仙桌上,都引得這七層高台發出不堪重負的申吟聲,七張八仙桌都跟著止不住地顫抖!

忽然!

‘烏頭師公’睜開雙眼,張口往法壇上一道以白紙折疊成的空白牌位上噴出一道血箭!

血箭濺落在空白牌位上,

竟形成了一列漢字——‘某某年六月十五日午時生辰’——血液在牌位上竟勾勒出了蘇午的生辰八字!

看到那牌位上浮顯的生辰八字,‘烏頭師公’面上浮現一抹笑意,在他站立的八仙桌四角,各有一個青年人腳掌踩在桌角,各自不斷調整變幻姿勢,以令八仙桌重心穩住,不至于頃刻倒塌。

見得‘烏頭師公’面露笑意,

東北角立著的壯碩青年當即問道︰「父親,可看到那道人的生辰八字了?」

被其喚作父親的‘烏頭師公’點了點頭,

神色陰沉道︰「這一對幽州閭山來的師徒,確實本領高強——想和他們硬踫硬,還能戰勝他倆,基本上是不可能!

不過,

他倆實力高強,便小覷天下法門,妄自尊大——那年輕道人面對‘煞神轎’竟然都不退避的,心神識藏之間一點都不設防,被‘煞神轎’直接抬回來了他的生辰八字!

此下,我便請下紅煞神降乩,

拜一拜他這道牌位!

看我不拜死他!

我一定要叫那大胡子嘗一嘗——痛失愛徒的滋味!」

悲痛之色從‘烏頭師公’眼底一閃而過,身材矮小壯碩的‘烏頭師公’從法壇上摘下四支令旗,朝法壇上空一拋,同時口中念咒道︰「紅煞神,紅煞神,今請煞神登我門,我門開在大路東,前有千株不老松……」

烏頭師公拉長了音調念誦咒語,

他口中原本字句還算清晰的語句,漸漸變得含混而模湖。

一些陰冷的、腔調莫名的音節混入了正常的語句之中。

寒冽的詭韻在七層高的八仙桌四周彌漫蕩漾開來,

立在八仙桌四角的四個青年連連變幻姿勢,在寒冽詭韻中不停打著冷戰——在烏頭師公將長長的咒語念誦完的剎那,四周縈繞的詭韻頓時變得極其濃郁!

灰霧里流轉的血色倏忽濃重起來,

一雙蒼白的手掌從虛空中伸出,撫弄著方才開口稱‘烏頭師公’為父親的壯碩青年的脖頸。

那壯碩青年眼楮瞪直了,

身軀直挺挺立在八仙桌一角,

像是被抽去了魂魄,木木呆呆地立在那里。

冬!

烏頭師公一跺腳,

七層八仙桌高台都要搖晃顫抖起來。

這沉悶的聲響似有一種特別的威能,一下就令壯碩青年從彷似失魂般的狀態里回轉過來,眼神驚恐地看向法壇前的烏頭師公——自己的父親︰「爹,爹,您您您——您現在只有我一個兒子了啊!」

「不用怕!

此次拜死那個年輕道人,必然是十拿九穩。

你不會有事的!

只是現下要借你身子一用。

我兒,你就當自己是睡了一覺吧!」

烏頭師公轉臉看著壯碩青年,神色遲疑了一下,重又眼神堅定地同壯碩青年說道。

壯碩青年哭喪著臉︰「父親,你這是拿我的命來作法啊,

要是萬一有甚麼閃失——」

「你是我家長子,我不會叫你有閃失。

不論如何,

我都得保全你一條性命,

你盡管放心!」寒冽的詭韻纏繞在他脖頸周圍,好似有一雙冰涼手掌撫弄他脖頸一般的感覺在此時浮顯了出來,他心頭焦急,看向壯碩青年的眼神卻更加堅決且篤定。

望見他的眼神,

壯碩青年終于暫且壓下心頭的惶恐,囁嚅著嘴唇,良久後道︰「父親,全看你的了啊!兒子的命,全都被你捏在手里了!」

烏頭師公用力點頭。

壯碩青年重新閉上了眼楮。

他閉上眼楮的剎那,臉色就倏忽間蒼白若紙,身軀立在八仙桌的桌角,木僵在那里,猶如被抽走了魂兒。

在烏頭師公脖頸纏繞的寒冽詭韻,以及那好似有一雙冰涼手掌撫弄脖頸一般的感覺,于此刻倏然消褪,烏頭師公面朝那道白紙牌位,

內心忽然升起強烈的不安感,

他扭頭又看到了木僵在桌角的兒子一眼,

接著,

又從法壇中央的香爐里摘出幾道令箭,投向半空,出聲道︰「白、左、右三座法壇,隨我一齊拜牌位!」

幾道令箭落下七層高台,

高台周遭,

另外幾道隱在霧氣中的漆黑旗幡都顫抖翻騰了起來!

做完這些,這位‘烏頭師公’總算定下心來,他目光掃過其他三個站在桌角戰戰兢兢的弟子,呵斥道︰「都守好道壇!

道壇若是倒塌,你們必然第一個殞命!」

「是!」弟子們紛紛回應道。

烏頭師公回過頭去,他手捧著一炷香,朝著那道白紙折成的臨時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圍繞在這座主道壇周遭的幾座法壇上,一個個頭上纏著黑布的烏頭師公,也都在此時手捧一炷香,朝著書寫著‘蘇午生辰八字’的白紙牌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此時,

渾天道壇傳度大法師請來了‘紅煞神’,依附于自己愛子身上,入列渾天道壇之中。

他作為道壇里的‘壇主’,自然能運用入列在道壇中的‘紅煞神’的力量,自身此下的位格,就相當于現世里的紅煞神。

如此,借助‘紅煞神’的位格,向一個年輕道人的命格恭敬叩拜——對方承受不住這般叩拜的可能性極大!

僅僅靠這一重手段,

傳度大法師都不知道拜死了多少個敵手!

今下因為紅煞神選中了他兒子的肉殼來依附降臨,他不想僅剩的一個兒子出事,行事自然越發小心謹慎,務求萬無一失,為此令得僅剩的幾座分道壇都和自己一起‘拜牌位’!

做了這般多的準備,

他篤定自己三拜之下,牌位後的那年輕道人必然殞命!

不會有任何閃失!

傳度大法師將線香插入香爐中,

跪伏于八仙桌上,額頭抵著冰涼的桌台,緩緩完成叩拜。

一拜,

法壇上的白紙牌位開始燃燒起來。

二拜,

那完全燒成焦黑的白紙牌位被陰風吹散,一道漆黑的門戶從法壇上浮現了出來。

三拜,

那道門戶倏忽敞開,

一雙綻放出血色蓮花的雙眼就從門那方,看向門這邊的烏頭師公——傳度大法師!

寒意直沖烏頭師公腦頂,

他驟然轉頭,

看向自己的親子——壯碩青年在此時 然張開雙眼,他眼中盛滿了驚恐、畏懼之色,而在下一個剎那,他 然張開的雙眼爆裂開來,兩股血泉從眼眶里奔涌而出!

蒼白手掌在壯碩青年頸後浮現,

那雙蒼白手掌之後,連接猩紅的衣衫,

猩紅的衣衫遮住了壯碩青年的身軀,他的身軀就迅速干癟下去——他的脖頸被蒼白手掌看似無力地環住,脖頸上卻開始迅速呈現一道道紫紅的淤痕!

「赫赫——啊啊啊!」

壯碩青年雙腿離開了桌台,

本就開始產生輕微搖晃的七層高台,此下搖晃得更加劇烈!

轟隆!轟隆!轟隆!

在此同時,

灰霧里僅剩的三道旗幡都紛紛倒塌,

隱約能听到桌椅墜地、木塊散落的聲響!

另外三座分道壇,在拜過那年輕道人的生辰八字以後,都紛紛倒塌了!

「父——啊,父——啊——」

壯碩青年被那雙蒼白手掌環住脖頸,‘輕輕’提了起來,他的雙腿懸在半空,用力蹬動著,汩汩涌出血泉的眼眶朝向烏頭師公所在的位置,他用力朝烏頭師公伸出了手!

渾天道壇地位最高的傳度大法師,親眼見到自己兒子伸手朝自己求援,

莫大的無力感卻在他胸膛內匯集著!

「師——師父!」

「壇!」

「壇要塌了!」

「我們快撐不住了!」

在八仙桌另外三個桌角苦苦支撐著的渾天道壇弟子們,此時終于忍不住都開口出聲,向傳度大法師叫喊求援道!

「撐住!」

「你們必須得撐住!」

傳度大法師扭臉朝三個弟子怒聲呵斥,

他轉回頭看著掙扎力度越來越小的兒子,看著兒子月兌離後,漸漸翹起來的桌角,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疾步奔向那個桌角,穩住搖搖欲墜的法壇高台,

接著張口咬破五指指尖,涌出汩汩鮮血的左手五指,抓住了懸在上空、越來越無力掙扎的兒子的左腿!

在兒子的綁腿白布上,畫下詭異的血色紋絡!

傳度大法師隨即咬破右手指尖,抓住兒子的右腿,同樣畫下詭異紋絡!

他口中喃喃低語︰「白煞神,白煞神,今請煞神登我門……」

一句咒語還未念完,

烏頭師公忽然以衣袖掩面,哀怨地哭泣了起來。

哭泣聲中,

夾雜著一個細細的、陰陰慘慘的女聲︰「吾已經百日不登門,吾既登門必死人,今時千家門庭掛白布,明朝萬戶炕上躺尸骨……」

女聲在灰霧里哀哀切切,斷斷續續地唱著。

灰霧外,

一個洪亮的男聲炸響︰「你看!

某就說過,,渾天道壇這般亂來的扶乩之法,能同時招來紅白煞神的可能性頗低——這般可能性,還沒有他們招來某個野乩神,把他們一個道壇上下全禍禍了的概率高!

此下果然是要招來野乩神了!

六天故鬼——渾天道壇等眾!

赴吾劍下,

如數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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