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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3、傳度(2/2)

日光自頭頂林木間隙里傾瀉而下,在鋪滿腐草枯葉的地面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亂石錯疊之間,

小溪向下潺潺流淌開去。

溪水邊,

玄照老道一層一層揭開蘇午身上的藥物,看著蘇午周身被雷霆撕裂的皮膚已然恢復原狀,甚至未留下多少疤痕,老道長不禁嘖嘖稱奇︰「這般嚴重的傷勢,放在尋常人身上,幾乎是必死。

就是放在我們這些道士身上,也得好幾個月才能修養好。

這才過去幾天啊?

從牛角山到茅山,八九天的路程,你這一身傷勢就都復原如初了!

嘖嘖嘖……天賦異稟,天賦異稟啊……」

蘇午默不作聲地听著玄照老道的嘮叨。

不遠處,

玄清、玄玦兩位道長清理出一塊平整干淨的土地,拿溪邊的石頭壘砌成一座高台,繼而開始往上列對燭,燃香爐,列法器,擺法壇。

「不過,通過你請召來的雷霆威能那般強橫,在老道一生中,也是甚少見識到的了。

你當時若能看到什麼,听到什麼的話,

那也不枉費自己受了這麼嚴重的一身傷勢了。

——日後你若修煉雷法,便會明白今時經歷的寶貴!」玄照把藥布撿到溪邊開始搓洗,一陣陣藥味從溪水中彌散開來。

蘇午眼神澄淨,

他赤著上身,衣服圍在腰間,低頭看了溪邊浣洗藥布的玄照一會兒。

三位道長當時施‘雷經’咒法,讓他偶然間進入了天人交感境界。

在天人交感之境中,

自身的所見所聞,所思所聞,皆沒有如東流島進入天人交感時那般消散,而是留在了自己的記憶中,之所以自身能記住當時在天人交感境界中看到的畫面,

蘇午推測,

一是因為體內‘萬法宗壇符旨’的緣故。

再有,

則是因為那個從雷池里爬出的骨瘦如柴身影。

‘它’讓蘇午記住了天人交感境界中的一幕幕!

「雷祖是詭,雷祖是詭……」

在他思及這次天人交感的經歷時,腦海中頓時又浮現出那枯瘦身影的陰冷告戒聲……

它為何要告訴自己這個消息?

是因為自身獲得了‘雷祖神韻烙印’這道咒印,

觸動了它,

所以它會如此告戒自己?

蘇午低頭看著身側潺潺流淌的溪水,溪水映照出他的面孔,他的眉心未曾生出底色昏黃,有三顆黑紅眼仁的豎眼。

見到溪水中自己的面容,蘇午下意識伸手去抹眉心,

手指一踫,

當即模到一只始終睜開、不曾合上的豎眼。

那只豎眼就好似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手指觸模到眼珠的時候,登時感覺豎眼里傳來一陣陣痛而澀的感覺!

這只眼楮不存在于他人的眼中,

不存在于現實世界鏡子、水面的映照中。

難道它本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而是存在于一個類似陰間一般的世界里,同時又長在了我的眉心上?!

太多的謎團佔據了蘇午的思維,

蘇午無從解開其中任一個。

他收斂了思緒,不再去想這些遠遠非是如今的自己所能接觸到的謎題。

玄照洗好了藥布,將藥布掛在一棵樹枝上晾曬,轉回頭來看蘇午還赤著上身坐在溪邊發呆,便瞪眼道︰「你這孩子,現在傷勢也已經痊愈了,還要老道給你穿衣服不成?

天氣還冷,坦著上身也不怕著涼了!」

說著話,他卻還是走過來要幫蘇午穿好一身玄色的道袍。

蘇午拒絕了老道長的幫忙,

自行穿好道袍,

把漸長的頭發盤起一個發髻,拿木簪別好,在溪邊洗了一把臉。

旁邊的空地上,玄清正與玄玦盤坐在地上閑聊著,見蘇午和玄照一同走來,二人目光都聚集在蘇午身上,一時間未有作聲。

直到蘇午走近以後,

玄清拍了拍大腿,忍不住贊嘆道︰「雖然紅粉顏色最終也不過是一抔黃土,不過人長得英俊些,總還是有許多好處的。

能多日幾個女人。

若李午早在我們茅山巫做道士,咱們茅山巫平日里來上香的女客必也要多出一倍來。

我曾在南藏書樓的歷練室內看過一本書,

書中說從前有個道觀,那里的道士主修陰陽交|媾大樂賦……」

「師兄!」

玄玦黑著臉打斷了玄清的話︰「莫在提那些歷練室里的破書了!」

「怎能說是破書?

凡書籍者,皆各有各的用處。

歷練室里那些書籍,最能助道人穩住道心,更不能說是破書了。」玄清搖頭晃腦地反駁。

玄照听二人說話雲里霧里,便忍不住也問了句︰「那南藏書樓的歷練室里,究竟都有些甚麼書?也叫二位師兄有這般爭議?」

自他拜入師門以後不久,

南藏書樓即為雷火焚燒干淨。

他自是無緣去南藏書樓的歷練室內歷練道心了。

「各位,

不要再說甚麼南藏書樓的事情了。

當下須盡快為李午傳度授。

此後,

我們還須商榷該如何解決‘茅山巫祖庭’今時之困。」玄照的褡褳袋內,一枝桃枝悄悄伸出來,打在玄照臉上,桃枝頂端的那朵花包里,悄然浮現一道似真似幻的女冠虛影,

女冠細小的手掌捏著玄照的一點點耳垂,就讓玄照疼得齜牙咧嘴。

她抿嘴輕笑著,空靈的聲音落入眾人耳中。

「是是是,正事要緊,正事要緊!」玄照連忙附和三師姐玄璧的話。

玄清、玄玦也都點了點頭,

止住繼續就南藏書樓歷練室辯論的話頭。

玄清神色一肅,朝李午招了招手,李午走到他跟前蹲來︰「李午,今時茅山巫祖庭有難,我等不能為你在祖庭傳度授了。

當下儀範簡陋,望你莫要因此心有怨懟。」

蘇午搖了搖頭。

玄清站起身,與玄玦同立在法壇後,他指了指法壇前,令蘇午去法壇前坐定,隨後又開口吩咐道︰「灶君李岳山已是道門正神,你既是他的弟子,今本該由他為你傳度誓戒,不過,他今時無法在場。

是以便請他為護壇大法師,

以我、玄玦、玄璧、玄照我們四個為你傳度誓戒。

如何?」

「好」。蘇午盤坐在法壇正前方,點頭答應道。

「入道修持每一道法門皆有各自不同的戒律,譬如修‘天蓬神咒’,須遵‘北帝黑律’,另有‘大五十戒’、‘中三十戒’、‘小十戒’等等,對應種種不同符法門。

今時你初拜入道門,

我等亦與你有過約定,

是以只需你遵守‘初五戒’即可。

此五戒即一︰不得詆毀宗派。

二︰不得親近邪佞。

三︰不得作奸犯科。

四︰不得加害他人。

五︰不得自戕自殘。

這‘初五戒’,你可能遵守?」

「弟子願一生遵守。」蘇午應聲道。

「好。」

玄清點了點頭,

搖晃帝鐘,續上線香,徐緩地念禱著一篇經文,隨著他念禱經文,在他身前法壇上,一張黃紙飄忽而起,被香火燙烤出焦黑的痕跡,那些痕跡逐漸組合成雲芨符。

他持桃木劍,一劍貫穿了那道符奏表,

將之在燭火上點燃了。

隨即喝道︰「上清法壇為證,茅山歷代宗師在上,今有織錦山灶莊人士李午者,生年不詳,生月六月,生日十五日,生辰午時!

得授‘上清盟威經’,領受‘從四品上清玉府上卿五雷使’者,茅山弟子‘玄玦’;

得授‘上清盟威經’,領受‘正四品九天金闕御史知天樞密院事’者,茅山弟子‘玄清’;

得授‘上清盟威經’,領受‘正四品上清玉府上清五雷大使領雷霆都司事’者,茅山弟子‘玄璧’;

得授‘上清三洞五雷經’,領受‘從二品九天金關少宰九天御魔使’者,茅山弟子‘玄照’!

為生年不詳,生月六月,生日十五日,生辰午時,織錦山灶莊人士‘李午’者傳度誓戒!

玄清、玄玦、玄璧、玄照四士及其師門長輩所修種種符法咒,皆為‘李午’大開方便之門,‘李午’皆可隨意修習!

‘茅山巫教’諸般法門,

‘三山法脈’非宗主脈法門秘道,‘李午’皆可修行自如,無有障礙!

‘李午’拜入茅山巫教,

須遵‘初五戒’,

如有違背,法門符咒自棄,道門修為盡喪!

今向茅山歷代宗師、祖師奏表于此,

請降法旨,收‘李午’入茅山巫門庭!」

玄清念誦完這一大段話,沒有任何停頓,左手並起劍指,往法壇上的一疊黃符紙 然一指——

黃符紙旁的朱筆倏忽立了起來,

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操縱著,在那黃紙上勾勒出雲芨符,

莫名神韻在此時流轉!

朱筆倒下之時,

一道雲芨符已然勾畫完成。

玄清、玄玦、玄照、玄璧四人的符印紐各自在那道‘法旨雲芨’的四角蓋了一下,留下印簽。

茅山大師兄劍指朝向那道法旨雲芨,

道一聲︰「起!」

那道法旨雲芨便飄忽而起,

投向法壇後的蘇午,

在臨近蘇午的瞬間,那道法旨雲芨就像一個幻影般,忽然與蘇午的身形重合,消失無蹤!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隨即縈繞在蘇午心間!

蘇午再看那法壇上羅列的一道道符咒,

再沒有了從前那種與符有極深隔閡,看每一道符皆如鬼畫符的感覺,

現下,

他雖仍看不懂那些符中隱含的真意,

卻已能感應到符中特有的‘大道紋路’散發出的法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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