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長學會了什麼可以用出來的法術嗎?」蘇午問道。
住持道長微微一笑︰「我學會了一門‘開天眼’,能看人命格如何——我看你的命格……」
說到這里,
他神色變得奇怪起來︰「你的命格我不能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但總有一種,我若一開天眼來照你,可能當場就得瞎眼的預感。」
蘇午聞言,眉頭舒展開來。
看來這位住持道士,是真的學會了‘天眼’這門法術。
自身的命格,蘇午最為清楚。
確實不是旁人能隨便看的,
住持道長能生出這種危險預感,恰恰證明他確實從散失斷絕的神霄派傳承里,學到了一些有用的東西。
「這部厚冊上記載的種種符咒、法術,
看來也是神霄派的‘遺產’了?」蘇午握著那部封皮藏藍色的厚冊,向住持道長笑著問道。
「是。」
大胡子道長捋胡須點頭︰「這是印刷本,真本也已經散失了,從老道做住持以來,就只能看到這部印刷本了——我將印刷本復印了很多,這本可以留給蘇先生作禮物。」
「謝謝道長。」
蘇午微微點頭,接著道︰「想要召請法壇,修持符咒,唯有‘傳度授’一條路可以走嗎?若是道門之外的人來修習這些符咒,莫非一點修成的機會也無?」
「一點修成的機會也無。」住持道長回道。
他的回答與從前在灶神模擬世界時,那位‘玄照’老道的回答大差不差。
‘玄照’曾與蘇午說過,道門設下‘傳度授’之關檻,是為了篩除一些資質、品行、性情不適合修煉道門秘法的人,亦為了隔絕道統泄露,釀成大災禍。
‘授’乃是修習道門萬法的一把鑰匙,
沒有這把鑰匙,縱然山門在前,亦無緣登入此門!
住持道長說過一句話後,看著蘇午,又露出方才那種奇怪的神色︰「其實道門除了傳度收徒以外,還有‘接引前緣’的說法。
一些得道高真尸解以後,心魂再行輪回,真靈之上往往留有印記。
會為道門中人所感,
可以將其重新接引回宗派內,
授受其從前經,便不必再從頭開始修習了。」
听得大胡子道長所言,蘇午似笑非笑地看著對方,開口道︰「道長方才也說了,如今傳承斷絕,能得真傳者寥寥無幾,連修成‘天眼’都需要莫大機緣。
更何況是‘尸解轉修’這種事?只怕如今是無人能做到的吧?」
其實蘇午懷疑,
就算是在古時,‘尸解轉修’都是一件極困難極困款、成功率極低的事情。
茅山巫教的‘魔身種道大法’,號稱是‘竊奪陰陽之機,逆轉生死之門’,稍有不慎就會把命給修沒了,‘尸解轉修’想想便知是更加困難艱險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大胡子道長搖了搖頭,與蘇午對視著,欲言又止,欲止又言道,「尸解轉修在道門宗派中歷來傳聞頗多,但據我的考證,其中真正成功者極其稀少——甚至可能根本沒有一個。
但我修成了天眼,
此下雖然不敢用天眼觀你,但總有一種莫名的覺知——
也罷!
你再等一等!」
他話說到一半就轉向旁邊不知從哪里找到個隻果,一邊啃著一邊‘看戲’的謝雲清︰「師佷,你到三清殿去,知會‘護壇法師’一聲,
請他把法壇上供著的那道‘經’請下來給你。
‘經’放在一個暗黃色的漆盒里,上面寫著‘高上神霄寶’!」
謝雲清嘴里還塞著一大塊隻果,聞言有些吃驚︰「要請下來法壇上供著的寶物嗎?」
「快去快去!」
大胡子道長擺擺手。
謝雲清一邊啃著隻果,一邊走出門去。
「那道‘經’是明清時期一位得道高真遺留之物,這種東西一般會在道士羽化以後,在墓穴坎位掩埋,紙張不易保存,很快就會損壞不見蹤影了。
這道經卻一直遺留至今,
它本來也不是玉竹觀里的東西。
只是宗事局從博物館里調出來,前輩住持覺得可能有用,就截留在玉竹觀,供奉在五雷法壇上了。」大胡子道長對蘇午解釋了幾句。
蘇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道長繼續說道︰「你看到那道經,或許就能明白,我那種莫名的覺知是什麼了——當然,也可能什麼都不明白,我的覺知判斷出了錯也說不準。」
「還是要謝謝法師能為我們這麼費心。」蘇午感謝道。
大胡子道長搖了搖手。
方才謝雲清去較遠的藏書室取書都沒用多久,
這次往只有十幾步距離的三清殿里取‘經’,卻是耗費了十余分鐘的時間。
十多分鐘後,他端著一個蓋著紅綢布的托盤,匆匆往偏房走了過來。
謝雲清端著托盤邁進偏房門檻,看起來愁眉苦臉的樣子,似乎是在三清大殿里挨了訓斥。
把托盤放在桌上,揭開其上蓋著的紅綢布,
就顯出了一只巴掌長、暗黃色的木匣。
匣上果然寫著‘高上神霄寶’六個繁體字。
「住持師伯,守壇大法師說了,讓您待會兒把這道經再送回去,可得小心看顧,不能損毀了!」謝雲清愁眉苦臉地向大胡子道長說道。
大胡子道長點點頭,將托盤上的木匣拿起來,轉手就遞給了蘇午,他看著謝雲清滿面憂愁的樣子,卻是心情大好︰「怎麼了?被守壇大法師訓斥了?
讓你啃隻果不知道給老道拿一個!
活該你挨訓!」
謝雲清欲哭無淚︰「一個隻果而已,你想吃早說啊,當時師伯要是提醒我一下,我也不會啃著隻果進殿挨了大法師訓斥,還要抄經文了!」
「長輩在前,有個隻果你也該先給師門長輩分才對,
自己吃獨食,竟然還覺得有理了?」
大胡子道長與謝雲清吵起嘴來。
雲霓裳坐在旁邊,看著兩位道長這麼閑適輕松的一面,也是抿嘴輕笑。
蘇午打開木匣,看到一道紫紅色的折子靜靜躺在黃綢布鋪就的匣子里,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道折子,看到折子上手寫的、與木匣上篆刻的一樣的字跡——‘高上神霄寶’。
打開經折子,
一道朱紅符映入蘇午眼簾。
諸多似文字又非文字、似圖畫又非圖畫的圖桉,共同組成了這道朱紅的符。
看一眼折子上的符,蘇午就直覺晦澀難明,符中好似隱藏了無數的秘密。
「這道符我也看過多次,今天看到蘇先生,我就莫名聯想起了這道符——蘇先生不妨沉心去存想這道經,看看有沒有什麼收獲?」大胡子道長‘魏素和’這時發出聲音,向蘇午提醒道。
沉心去存想經?
蘇午念頭微轉,眉心輪跟著轉動開來,
一縷縷意能量流過他的雙眼,
覆蓋了那道朱紅經。
在意能量接觸那道經的一瞬間,一些細微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本命……六月十五日午時建生,上屬太陽中宮主照,即日謹呈法信,叩頭恭詣閭山……大真人門下,拜受‘日宮赤丹大法主’……」
那些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地響起,
蘇午未能將之全部听得真切。
只覺得細微的聲音響過以後,自身就好似與折子上勾畫的那道符有了莫名的聯系。
他心有所感,將折子疊好,再打開那本藏藍封面的厚冊,去看其上勾畫的一些符咒——這一次,便不再只是覺得那些符咒都是鬼畫符了。
蘇午清楚地從一道道符咒中,
感知到了別樣的法韻。
未曾拜入道門修行過,他尚且不能理解此種法韻,但能夠感知到它們的存在,對他而言,已然是一種莫大的進步。
「怎麼樣了?」魏素和緊張地看著蘇午,他分外希望自己的覺知未有出錯。
蘇午回他一個肯定的眼神︰「看來傳承並非完全散失,道門的許多傳承,可能就隱藏在傳度授、傳戒等儀範之中。」
「這是何意?」魏素和追問道。
「我也不能全然明白,只是隱約有些想法。」蘇午回道,「我覺得,現下道門的傳度授儀範,可能與從前也有很大的差別。
許多職、經,可能已經消失。
因為儀範的差別,
引致如今道門弟子的授,並非真正的‘授’。
——鑰匙都不對,想來也是開不了鎖的。」
「是鑰匙不對嗎?」魏素和喃喃自語。
蘇午未再說話,再次打開那道紫紅色的折子。
當時他以意來溝通折子上的寶時,听到那些細微聲音,道出了一個人的生辰月日,那人的生辰年份被模湖的誦經聲蓋過去了,
他只听到那授受符者,生于六月十五日午時。
和他的生辰月日時間一模一樣。
這會是一個巧合嗎?
蘇午凝視著那道紫紅色的折子,
只看到折子上空白一片。
根本沒有他先前看到過的那道經!
光天化日之下,
他剛才眼睜睜看見的事物,此下卻像是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蘇午皺著眉頭,將折子遞給魏素和去看。
魏素和攤開折子,亦未看到其上該有的經圖桉!
「經不見了?」
其向蘇午問了一句。
隨後又點了點頭︰「經——看來是授受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