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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 安住當下

又一年正月。

崆峒谷聚集了數百修士。其中有鐵杉等雲川門的金丹長老,也有穆元子、荀原、蘇丘子、令狐北四位門主,以及來自各家仙門的築基弟子。隨著峽谷的禁制開啟,由五位金丹前輩帶著眾人相繼走入崆峒境。余下的金丹前輩則是守著峽谷的出口,以便及時接應,或處置突發狀況,等等。

又是一輪「天決」。

而如今的天決,已不再是向天而行、奪天之命的機緣歷練,而是追捕于野,找到他竊取的海外寶物。據四大門主所說,海外寶物不僅關乎著蘄州仙門的恩怨糾葛,也關乎著蘄州仙道的傳承存續與長遠的安寧。

總而言之,一定要找到海外寶物。

參與此次的「天決」乃是五大仙門的金丹前輩與五百名築基弟子,並各自劃分區域分頭行事。

洪烈帶著本門與中山國的築基弟子前往羽仙峰,彼處的五百里方圓之地便為雲川仙門所搜尋的區域。

一個時辰之後,成群的人影穿過荒野抵達孤峰之下。

「此處便是羽仙峰,我雲川門弟子居中策應,四方各派二十位弟子前出百里,務????????????????必多加小心……」

在洪烈的吩咐下,弟子們成群結隊踏劍離去。

車菊與同門弟子留守羽仙峰。

去年有四位師兄道隕,兩位師兄慘遭重創。為了彌補神啟堂的人手不足,今年她奉命深入崆峒境尋找于師弟的下落。

不,他已不再是于師弟,而是一位仙門逆徒。

據傳,他來自海外一個靈氣匱乏的貧瘠之地。他之所以隱瞞身份,便是有所企圖。而自從他逃入崆峒境之後,誰也不敢提起他的來歷。卜易與塵起、白芷或許知情,卻也諱莫如深。如今的雲川峰,人人都在竭力與他撇清干系。

而他在蘭陵城、天鳴山、南嶼城屢次臨危出手,力挽狂瀾,即使逃亡海外十余年,也不忘返回山門奉上寶物。他所立下的功勞,一樁樁、一件件有目共睹。

而他又為何殺害同門手足,犯下欺師滅祖的大罪呢?

唉!

車菊輕輕嘆息了一聲。

她謹守弟子本分,從不過問仙門的是是非非,而如今亂象紛呈,使得她不由迷茫起來。

倘若于野成為仙門逆徒,與他交往甚密的墨師叔與冷師兄豈不也成了罪人?

車菊暗暗搖了搖頭,抬眼遠望。

雲川仙門來了二十位築基弟子,她與九位同門守在羽仙峰四周的山坡上,另外十人踏著劍光在遠處巡弋。

听說于野去年挑起崆峒境的混戰,致使數百人傷亡,並試圖逃出崆峒境,最終功虧一簣。而崆峒谷不僅有金丹前輩把守,並且布設了陣法,所謂的銅牆鐵壁也不過如此,他又如何逃得出去啊!

「師姐……」

車菊尚自心緒煩亂,一聲呼喚聲傳來。她正要答應,忽然臉色一變。

喚她師姐的並非十余丈外的同門弟子。

果然又听道︰「車師姐,恕我不便現身……」

車菊禁不住便要踏劍而起,並出聲示警,而她最終還是強作鎮定,遂兩眼低垂,帶著顫抖的話語聲傳音道︰「于野……于師弟,此地戒備森嚴,你豈敢……」

于野、于師弟,竟然躲在她身下的山石中。而四周戒備森嚴,即使他遁法高明,也難免出現意外。「我有事轉告。」

「何事?」

「詹坤,乃是穆元子的師弟。」

「他……他跟隨你逃入崆峒境,已為你所殺……」

「我倒是想殺了他呢,可惜沒那個本事。他是金丹前輩,修為與嚴丘、方巽子長老相仿。或許極少拋頭露面,蘄州仙道認識他的人寥寥無幾,便在穆元子的授意之下潛入雲川門,穆虎與向虛先後死在他的手里。當他猜測我身上藏有海外寶物,借機追到崆峒境……」

「你如何知曉他的所作所為?」

「為他親口所說。」

「我如何信你?」

「信與不信,全憑師姐決斷。」

「你甘冒凶險告知此事,有何居心?」

「倘若詹坤返回雲川門,後果將會怎樣?」

「這個……我稟報洪烈師叔,絕不容他逃出崆峒境。」

「你不肯信我,洪烈又豈肯信你?」

「是啊……」

「有此物為憑。」

車????????????????菊揮袖輕拂,手中多了一塊仙門令牌,上有衛國、天玄的字樣,還有詹坤的名字。她稍作端詳,道︰「這令牌與制式不符……」

便听傳音道︰「此乃天玄門築基弟子令牌,詹坤的名字為我所刻。」

車菊愕然道︰「假的……」

「即使令牌有假,詹坤他也不敢自證真偽。師姐只管聲稱意外撿到此物,是非曲直自有師門長輩定奪。」

「依你所言,倒也可行。」

車菊遲疑片刻,點了點頭,而她秀眉微蹙,又忍不住叱道︰「你為何殺害同門,置手足之情而不顧?」

「車師姐,你知道卜易、南山在大澤殘害了多少人命?我于家村三十二位族親慘遭屠戮,八家道門盡遭毀滅,死難者不計其數,我本人更是被迫遠渡大海逃到蘄州。我只想查明災難的真相,卻並未禍害仙門,反而幫著門主找到海外寶物,而最終又如何呢?我被騙入崆峒境,要我背下所有的罪名,拿我的性命來平息仙門紛爭,敢問天理何在?」

「……」

「師姐,告辭!」

「你……有無所求?」

「詹坤必將聯絡天玄門弟子,切莫讓他詭計得逞!」

「此次天決為期半年,崆峒境劃分五塊區域,由五大仙門的金丹前輩率五百築基弟子搜尋你的下落。你的處境將愈發艱難,我……我不知如何相助……」

「多謝師姐告知,有緣再會!」

「于師弟——」

神識中沒有了回應。

車菊默默看著手中的玉牌,神色有所掙扎。而她遲疑片刻,拂袖起身。

……

地下深處。

一道淡淡的人影疾馳遠去。

須臾,人影消失。

轉眼之間,一處黑暗的洞穴之中慢慢呈現出一位年輕男子的身影。

正是于野,他撩起衣擺盤膝坐下。

在地下閉關已久,他不敢忘了時辰。估算著又是一年到來,于是潛到羽仙峰查看動靜。既然各家仙門不肯罷休,他自然要加以應對。也幸虧遇到了車菊,得以揭穿詹坤的底細。只要那個家伙不在暗中搗亂,他或許便能撐過這段艱難的日子。

嗯,三十四歲了!

于野伸手模了模臉,心頭一陣感慨。

他的模樣沒變,好像還是二十出頭的樣子,而這些年來的坎坎坷坷、風風雨雨,足以讓人蒼老幾多回。

而如今的狀況更為不堪。

整日躲在地下,已是暗無天日,還要提防詹坤尋來,隔三差五變換著藏身之地。而崆峒境再次涌入五位金丹前輩與五百築基高手,委實令人提心吊膽、度日如年。

而再苦再難,唯有忍耐。

便于此時,有人出聲道︰「物來則應,物去不留;安住當下,無棄無求。」

「哼!」

于野不由得哼了一聲,帶著怨氣駁斥道︰「說得輕巧,這般東躲西藏如何安生,咦——」他猛然回過神來,意外道︰「蛟影,修為進境如何?」

困入崆峒境之後,不是閉關修煉,便是對付詹坤,已許久沒人陪他說話。而蛟影又忙于修煉,他也不忍打擾。誰想今日苦悶之時,蛟影忽然出聲,如聞天籟之音,頓時讓他困頓的心境輕松了幾分。

「嘿,我的魂力已恢復三成!」

「恭喜!」

「也該恭喜你呦!」

「我何喜之有?」

「你已修至築基三層,距結丹又近一步呢!」

蛟影雖然鬼怪精靈,卻也善解人意。

于野卻搖了搖頭,苦澀道︰「即使再過百年,我也抵擋不住詹坤的飛劍!」

上個月,他便已修至築基三層。而詹坤的修為之強,依然讓他望塵莫及。尤其對方的飛劍,一直令他忌憚不已。

蛟影分說道︰「那並非尋常的飛劍,而是金丹修士的法寶,祭煉于氣海或金闕,可借天地之力而威勢奇窮!」

「豈非是說,那個家伙的法寶遠勝我的劍氣?」

于野最大的倚仗,便是七殺劍氣,如今卻對付不了詹坤,難免讓他有些沮喪。

「哼,兩者豈能相提並論!」

蛟影嬌哼一聲,道︰「你敗在修為不濟,而非七殺劍訣,一旦你修至金丹境界,蘄州仙門難尋對手!」

「如你所言,我唯有結成金丹,方能戰勝詹坤,殺出崆峒境?」

「嗯嗯,屆時你大顯神威,橫掃蘄州仙門,將欺負你的幾位門主打翻在地,想一想都讓人痛快哦!」

「嘿!」

「嘿嘿!」

「蛟影,你不會干過類似的勾當吧?」

蛟影的口吻與她瘋狂的念頭,讓于野想起了江湖歲月,以及率性而為、激情四溢的江湖漢子。誰想她避而不答,只管發笑——

「嘿、嘿、嘿!」

笑聲古怪,而且透著心虛?

「一女兒家,不敢燒殺劫掠。」

于野忍不住勸說一句,遂即遭到訓斥——

「迂腐!」

「你乃金丹高人,貌美的女兒家,與我一個山里的獵戶不同。」

「有何不同?」

「總之,切莫如我這般,干盡壞事,誤入邪途!」

「我出身魔門,便是你所說的邪途哦!」

「魔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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