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葉沛回到驛館已過晌午。
林碧涵見葉沛平安回歸又差點落淚,迎上去說︰「公主可算回來了,您真是要急死奴婢了!」
周尋也問︰「公主可是去夜探皇宮了?那也應該半夜去半夜回,怎麼可能白日里回來?難道公主又去了別的地方?」
葉沛道︰「你們看我的妝容如何?」
林碧涵眨眨眼,疑惑地說︰「公主哪里化得這樣美艷的妝容回來?」
葉沛忍不住笑道︰「我到去宮里當了一回舞姬。」葉沛便把昨夜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到法天太後用人血煉丹時,林碧涵嚇得咂舌道︰「他們太殘忍了,竟將人命如此輕賤。」
「這幫自私囂張、殘暴無道之徒,他們將遼國禍害至此!」葉沛說到憤恨處甚至用拳頭捶打桌面。
葉沛怒氣略消才轉頭問周尋道︰「你知道這瑯琊王到底什麼來頭?」
「那瑯琊王耶律野奴是遼景宗與承天皇後的幼子,有謠傳說他是承天皇後與攝政王韓德讓的私生子,也有人說他是渤海妃所生,渤海妃被害後過繼到承天皇後名下的,可是這都無從考證了。
但是耶律野奴在攝政王韓德讓當政的十年里,非常受重用,先後被封為鄭王、吳王,後又因東征高麗有功,被封為北院樞密使,並瑯琊王。
可惜後來遼聖宗親政,他忌憚這位幼弟的風頭,開始打壓瑯琊王及其同黨的勢力。到了聖宗去世,這位瑯琊王都處于邊緣化的狀態。不過听說此人容美心狠,到頗受法天太後蕭耨斤的重視。」
「容美心狠?這到真是符合我見到他的第一印象。而且我懷疑,南平王的死與耶律野奴有直接關系。」
周尋也說︰「公主這一個殺手變舞姬的變臉戲唱得真妙,而且還听來這麼多重要的訊息。」
葉沛苦笑,隨後道︰「我晚上倒要去會會這個瑯琊王,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
周尋道︰「瑯琊王可不是莽夫,他狡詐多端,心狠手辣,武功又是遼國第一高手,公主千萬要小心。」
葉沛道︰「今夜我只是夜探瑯琊王府,絕不貿然行動。」
林碧涵看葉沛與周尋兩人商量刺探瑯琊王府的事情,心中焦急,突然跪下對葉沛說︰「公主,奴婢雖然人微言輕,可是跟了您這許多年,您也總要听我一句勸。您已經身中劇毒,要趕快回歸尋求解毒之法,萬不能再以身犯險……」
葉沛扶住林碧涵道︰「唉,碧涵,你是最了解我的,我此行的目的便是要解開蕭世南被殺的謎團,若是此願不了,我死不瞑目呀!」
「公主,這次奴婢一定不能听您的了,就這幾件事奴婢也听出那瑯琊王是個陰險凶狠的角色。您去必然恐怕凶多吉少,這次說什麼我也不放您出去!」林碧涵說得激動,竟然掏出一把短刀對準自己的脖頸。
周尋大驚,「碧涵姑娘,你千萬別激動。來,听我說,先把刀放下。」
「公主,您一定要听奴婢一句勸,若是您的毒不盡快想辦法解開,追查出什麼結果又有什麼意義呢!南平大王已經不在了,難道您非要追隨他而去嗎?」周尋道︰「碧涵姑娘,你怎麼能以死相逼公主呢?」
看著林碧涵清澈的眼眸,葉沛有些氣餒了,蕭菩薩哥的死對她打擊很大。
葉沛嘆了口氣道︰「好,碧涵你先起來,我答應你先想辦法把毒解了,報仇的事情我不急于一時。」
林碧涵露出驚訝的神色,「真的嗎公主,我簡直不敢相信。」
葉沛點點頭,臉上盡顯疲憊。
林碧涵看出葉沛的疲態,服侍葉沛洗漱,又端上來一碗解毒的湯藥,看她飲下,扶她上床躺好,才退出房間。
葉沛雖然心有不甘,怎奈身上的毒越來越沉重,也只得暫時認輸,命林碧涵等人收拾用物準備先回南京城。
可是林碧涵第二天一早去葉沛屋里伺候,卻又不見葉沛在屋里,她氣憤地說道︰「又叫公主把我耍了!」——
睡到半夜,葉沛又開始失眠。
她躺在驛館的床上輾轉反側,她的執拗、她的堅強又戰勝了她。她心想︰若是自己的毒真的無解了呢?難道自己就這樣稀里糊涂的死去?
葉沛看著窗外皎潔的月光︰所謂吞炭漆身,士為知己者死!為了給蕭世南報仇,身中劇毒又何懼?縱然身死又何懼?
想著,葉沛換上一身夜行衣,偷偷出發去了瑯琊王府。
中京大定府極度寒冷的夜,顯得空氣特別通透,葉沛施展輕功飛縱術,貼地而行,很快到了瑯琊王府。
瑯琊王府佔地面積與南平王府相同,卻不似南平王府酷似南朝,頗有契丹風情。它按契丹舊俗,以王帳為中心,其他小帳分散四周,所以很容易找到耶律野奴的住所。
此時夜深人靜,只有一處飄出絲竹之聲。葉沛尋聲而至,來到一座小會客廳。
這小會客廳雖然也是磚木結構,卻裝飾得好似氈帳。
葉沛悄悄模到小窗往里看,廳上沒有桌椅,只有一張低矮的案幾,客人席地而坐。牆面上掛著幾張碩大的壁毯,勾畫的全是猛士擒虎、深林射狼的場面。
再看案幾前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正是瑯琊王耶律野奴。此時小廳內歌舞升平,瑯琊王正在招待一位貴客,正是國舅詳穩蕭昌奕。
蕭昌奕出身後族,取了遼聖宗的姐姐楚國長公主,如今又在殿前都點檢的重要官位上,擔負著宮內安全的職責。
只听耶律野奴罵道︰「這個阿魯不只,被當做野狗一樣藏在沙陀國二十幾年都沒有消息,如今卻如旋風一般突然殺回來,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早年是我太年輕,沒有勸我母後將他們趕盡殺絕。」
蕭昌奕倒是很淡定,自顧自地喝了一杯熱酒才說︰「汝威那邊還沒有來消息嗎?」
「還不確定,但是阿魯不只被阻擋在老哈河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會想辦法渡河的。」
蕭昌奕又說︰「看他們在上京席卷殘雲的架勢可是來者不善呀!」
耶律野奴輕蔑地說︰「哼,那是蕭孝先太無能!讓他與阿魯不只先去消耗吧,等他們之間消耗得差不多了,才該本王出手,將他們一舉剿滅!」
蕭昌奕突然詭異一笑,壓低聲音說道︰「瑯琊王難道不想誘導阿魯不只他們偷渡過河?」
「什麼?」耶律野奴都沒有想到,自己遇到了一個比自己還要陰險狡詐的家伙,他瞪大了雙眼看著對方。
兩個人嘀咕了一會兒,由于聲音太小,葉沛也沒有听到,可是他們說了兩句,耶律野奴突然拍手大笑道︰「哈哈哈,好主意,真是太妙了!真是一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好計策!」
「太後還是更信任她的胞弟蕭孝先,若是借阿魯不只的手除掉這個蕭孝先,到時候誰還有能力與您瑯琊王抗衡?那些皇室貴族還不是都要乖乖听命于您麼?」
「若是此計得逞,本王一定保舉你做北院大丞相!哈哈哈……」
只听蕭昌奕說道︰「小弟不敢居功,那阿魯不只再厲害怎麼能與瑯琊王相比?誰不知道咱們大遼的頂梁柱便是您瑯琊王?」
誰知瑯琊王耶律野奴听了不但沒高興,反而一撇嘴,滿心不悅地說︰「有本事又如何,若是主上忌憚你,你一樣靠邊站。」說著,耶律野奴自顧自地飲下一大碗濁酒。
「那還不是先帝忌憚您功高蓋主?如今聖宗皇帝沒了,怎麼也該輪到您瑯琊王大展抱負了。我看法天太後將來只能依賴您了!」
「哼!」瑯琊王嗤之以鼻道︰「一個黃口小兒,一個無知蠢婦!若是輔佐他們,本王的精力全要耗費在那些日常瑣碎上面了,還談什麼宏圖抱負?
本王上奏多少次了,要恢復蓄奴法,蓄奴法,他們就是沒有動靜,還拿承天皇太後壓我。咱們大遼用了上百年的漢奴,難道反要去要學漢奴那一套?真真是個笑話!」
葉沛最痛恨契丹使用奴隸和同罪不同罰的制度,自從承天皇太後掌權,這些制度都向著漢化進步。遼聖宗親政後,繼承他母親的志向,一直向著這個方向努力,大遼國也向著更文明繁榮的方向發展。
如今,析津府幾乎已經廢除了奴隸制,上京、中京雖然還有一些守舊的貴族蓄奴,但是明目張膽賜死奴隸的卻已經不多。
葉沛心道︰可是這個耶律野奴,還想恢復蓄奴法?他雖然身為承天皇太後的小兒子,怎麼會這樣頑固不化?!
「這不是承天皇太後一直要求漢化、漢化,總不能聖宗皇帝一死便馬上要改回來呀。」
「我母後就是被韓德讓那個漢人給耽誤了!」耶律野奴狠狠地喝了一口酒說道。
蕭昌奕勸道︰「瑯琊王不要心急,只要您這支大旗不倒,那些舊貴族一定會全力支持您的,他們當然知道您會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
瑯琊王得意地一挑眉毛,故意說︰「要他們支持有什麼用?都是些無用的老廢物!」
蕭昌奕會意地笑笑,「他們當然不能和瑯琊王比,以瑯琊王在大遼的功績自然不該只是瑯琊王。」
耶律野奴這才展露笑意,與蕭昌奕干杯道︰「要不本王為何最喜歡和賢弟一塊飲酒呢?就是痛快,哈哈哈。
賢弟,本王偶爾也讀些史書,你可知道宋國那個開國皇帝叫趙匡胤的,也是做大內都點檢被黃袍加身的?哈哈,你這個官職有前途,好好干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