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汪文迪還在堅持。
他相信,當日陳月歆能在九澤湖湖底叫醒他,他今日就能在這不知名的水底,叫醒熊巍!
找到了!!
他發散出去的靈力看似無目標的在水中亂逛,看似是為了防止或許會從暗處發出的偷襲,可實際上,是在找那片下墜的羽毛。
「好小子!」對方也察覺了他的意圖,當即出招,阻斷他回收靈力和羽毛。
汪文迪射出雙劍為掩護,自己朝羽毛所在飛了過去。
待他拿到羽毛,須臾之時,雙劍歸位,在他周圍形成一道金光結界,轉攻為守,只為保護他手中的羽毛抵達熊巍的身邊。
對方尚未擊破他的結界,只是不屑道,「一片死去的羽毛,能做什麼?」
他篤信不疑,答道,「若果真什麼也做不了,我自願來替阿巍,反正在這方天地中,我也強闖不出去!」
汪文迪把羽毛帶過來的同時,也意味著把攻擊都帶了過來,對方發出的招式也根本不怕傷到熊巍,不僅沒有減弱,反而還更強了。
這逼得他不得不拼盡全力撐起結界,根本無暇顧及那片一次又一次從熊巍身上滑落的羽毛。
放上去一次,就會墜落一次。
「阿巍,」他擰著眉頭,不厭其煩的一次又一次幫助這片羽毛,道,「你直面過死亡,戰勝過恐懼……即便這次的關卡對你來說是地獄級難度,你要知道,我們也在和你一起過關。」
「最重要的是,太陽還沒有落下,朝陽每一天都會升起,朱夏她,並沒有離開你。」
攻勢漸漸弱了。
一道熟悉的聲音先傳了進來,冷靜道,「汪文迪,是我。現在我替張霏霏在控陣,如果你能听見我的傳音,想辦法回答我。」
是瞿星言的聲音。
「我能听見。」汪文迪笑了笑,有同伴在背後的感覺真的很好。
「需要幫忙的話,」瞿星言並沒想到回音如此輕松的就傳了出來,接著道,「就讓月歆控陣,我進來幫你。」
話音落下的瞬時,汪文迪明顯看見,熊巍的手動了!!
緊接著,所有的攻擊全部停了下來,熊巍快速的往下沉去。
他眼中一亮,這就說明,水中代表潛意識里的力量消除了!!
汪文迪收回武器,也向下飛去,自是要接住熊巍,把他帶離這片水域。
熊巍終于再一次听見了那溫暖的聲音。
她說,「阿哥,我一直在你身邊。善待自己,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擔心你的。等羽毛上的力量消失之後,再把它交給霏霏。」
「阿哥,照顧好自己,也要照顧好大家哦。」
她給熊巍找了一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汪文迪是主心骨,能者多勞,總會有累的時候,想小小休息一下的時候,瞿星言辦事縱然認真可靠,卻也尚未完全融入團體,與他們總有距離,陳月歆則是性子太過剛強,過剛易折,需要有柔調和。
張霏霏就更不必說了,照顧她本來就是熊巍的使命與責任。
所有人成為團體後,要有餃接、促進團隊和諧的部分,朱夏走了,把這個部分留給了熊巍。
在伙伴們期盼的目光中,汪文迪從意識中安全返回,熊巍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張霏霏泣不成聲,掩嘴喚道,「巍哥……」
她牽著汪文迪,沒有哭著繼續說話,沒有把情緒上的負擔再傳遞給熊巍。
熊巍坐起身來,眼中的光芒並不清楚,仍舊稍顯失魂落魄,他攤開掌心,里面是那根暗淡的羽毛,他將之遞給張霏霏。
汪文迪反應過來,以金光化出一方器皿,先把羽毛裝了起來,這才交到她手中,跟著問道,「阿巍,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僵硬答道,「還好。」
听他聲音沙啞,張霏霏忙給他遞了杯水。
看著他接過水、喝水,她才松了一口氣。
「小姐,我想去一趟陽翟。」他低垂著眼眸,周身仍舊彌漫著濃重的哀傷,繼續道,「我要去姑洗山,去那里為阿夏送行。」
故地送故人,再合適不過,或許只有這樣做了,他心里方能好受一些。
她抹了眼淚,同意道,「好,巍哥,我們陪你一起……」
「我想一個人去。」他打斷道。
「巍哥,我……我真的很能明白你的心情,」她的語氣越發溫柔,好言勸道,「但你一個人去,我也是真的放心不下,你……你選一個人陪你一起吧,就當是個照應,我們不管是誰,都不會打擾你的。」
熊巍思索了半天,也推了一步,妥協道,「我知道了。那就……小姐,你和我去吧。」
「好。」她應道。
此事已畢,幾人決計再讓他休息一會,留下張霏霏陪他。
「月歆呢?」汪文迪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沒跟你一起回來?」
「在客廳被東皇太一攔下了。」瞿星言不悅道。
「那你怎麼會來幫忙的?」他接著問道。
瞿星言頓住了步子,二人暫且留在了走廊上,低聲道,「因為察覺了你留下的入夢引魂陣,最重要的是,朱夏此前留給月歆的那封信,很可疑。」
汪文迪嘆了口氣,道,「沒瞞過你啊。」
他面色平靜,道,「如果真是去去就回,那些話早晚都可以說。加上她通篇都在安慰月歆,透著一種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希望月歆不要自責的感覺,還有那句‘勿念’,不像是打算回來的人留下的。」
「那估計你也猜到了,」汪文迪靠著牆壁,連聲嘆氣,道,「阿夏的死因。」
「若論自責,又不想告訴月歆,那只有一個原因了。」他沉聲道,「在魔界時,朱夏身中肥遺之毒。我還提醒過月歆,讓她不要輕視本不該肥遺所有的毒,可她不听……所以我才由著東皇太一拉住她,自己一個人來幫你。」
「唉,阿夏的考慮不無道理,她不想自己的死因被阿巍和月歆知道。希望真能瞞過月歆吧。」汪文迪道。
「不一定。」他冷冽的話語如當頭一棒。
汪文迪皺眉道,「怎麼說?我看月歆就沒懷疑啊!」瞿星言道,「那是她還沉浸在朱夏的關心中,等她回過神來,就會察覺了。」
他質疑道,「月歆那腦子有那麼靈光嗎?」
「比以前靈光的多,」瞿星言面露一絲擔憂之色,解釋道,「而且朱雀與九鳳同屬神鳥……鳳凰有涅槃之說,九鳳也有重生之法,若非自知自己死定了,也沒必要留下那封信。」
「臥槽,要是月歆真反應過來了……」他沒再說出這般的後果,卻也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頭,道,「那阿夏留信一片好心,不就弄巧成拙了嗎?」
「所以最好還是祈禱她反應不過來吧。」瞿星言搖頭道。
「這肥遺之毒怎會這般厲害?」他捏著下巴道。
瞿星言道,「不知道,要想知道來龍去脈,就得問張霏霏了。」
汪文迪明白他的意思,道,「阿巍會把那根羽毛交給霏霏,應該是阿夏想傳遞給霏霏一些只可意會的東西,借助她的能力讀取出來。」
他道,「那就由她陪阿巍去姑洗山,東皇太一和月歆去雁門江,你與我去取碎片。」
「還有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汪文迪轉而又道,「阿巍的意識能嫻熟的操控靈力、劃分領域,他並不是在做夢,意識與本體居然是可以分割開的。」
這種情況只存在于人格分裂的人身上,例如朱夏,他們進入朱夏的意識領域時,遇見了九個不一樣的朱夏,主宰者即為本體,也就是他們所說的主人格。
然而熊巍並不是個精神分裂。
「會不會是因為他和我們呆的時間久了,」瞿星言猜測道,「自己對靈力有全新的理解?」
汪文迪搖了搖頭,自是百思不得其解。
三隊人馬在第二天清晨便各自出發了,約好辦完各自的事宜後就立刻重回三清宮踫頭。
姑洗山上有天然的祭壇,熊巍與張霏霏沿著曾經走過的路,很快就到達了這處所謂‘人及之頂’的地方。
他們曾經在這里踏著彼岸花,送走了韋寒食與花飛月這對有情人。
現在是春天,萬物復蘇的時候,所有的地方,植物都是清一色的綠,都是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只有姑洗山,仍是光禿禿的,千年也不曾更改過,靜默的隆起在陽翟的大地上,悄悄的看著世間發生的一切。
熊巍顯然不打算在這里停留,他要到山頂去,九鳳是秘境中的守護神。
張霏霏與他同行,跟在他身邊,始終沒有開口打斷他的哀思。
一道清新的靈氣飄然而來,前方的道路上倏忽出現一灘水澤,靈氣纏繞之中,一只形似白鹿的生物出現在里頭。
它大方且優雅的迎上前來,「二位來此有何貴干?」
張霏霏認得這位靈獸,使神夫諸,她上前一步,把此行的目的告訴了它。
「我身為大人近侍,自知大人之事。」它語氣中亦十分憂傷,說明道,「靈寶已去,大人已逝,秘境不再,我整日游蕩于山間,不舍離去。今日二位既是要去山頂為大人送行,就由我為二位引路吧。」
她黯然答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