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正和自己的朋友們聊著,一個高個子馬臉的先生突然過來跟他們幾個人搭話︰「幾位,今天情況怎麼樣?」
安寧一看,來的人是現在的巴黎市長巴依,這人的姓老讓安寧想起阿凡提里的巴依老爺。
但是阿凡提里的巴依老爺是個胖子,但這位又高又瘦,還有個大長臉。
巴依是後來裴楊派的核心成員,但是現在卻出現在布列塔尼俱樂部里。其實法革時代的俱樂部,和後世的黨派區別很大的,它真的就主要是個大家聊天打橋牌的俱樂部而已,裴楊派甚至保王黨完全可以和雅各賓派在同一個房間里玩耍。
丹東開口了︰「馬拉因為太丑所以沒選上,他正準備拿自己的積蓄開個專門的報紙來監督我們這些選上的人工作呢。巴依先生您呢?您肯定選上了吧?」
巴依是巴黎市長,選代表的那些人手就主要是巴黎市政安排的,他想選不上有點難度。
巴依︰「我當然選上了,這樣一來就可以在議會里……」
安寧打斷了巴依,問了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您選上的是哪個等級的代表?」
巴依︰「那還用問嗎,當然是第三等級。」
「您可是貴族啊。」
這一次三級議會,很多本來應該去第二等級的貴族,也跑來代表第三等級,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已經轉變為資本家的新貴族。
後來隨著形勢的發展,很多原來第一等級和第二等級的人也紛紛加入主要第三等級組成的制憲議會。
巴依︰「我只是空有貴族頭餃的小貴族罷了,不光我選的第三等級的代表,拉法耶特這個侯爵也是選的第三等級代表。我預感這次三級議會,恐怕不會讓陛下如願了。」
馬拉︰「剛剛安迪已經在嚷了,說這次三級議會,大家會努力把法國變成一個君主立憲的國家,像英國那樣。」
「是這樣嗎?」新的人加入了對話。
拉法耶特穿著軍裝,來到巴依身邊。這位三十二歲的「美國締造者」已經開始謝頂了,假發也掩蓋不了他油光發亮的額頭。
安寧︰「拉法耶特先生,您不打算推動立憲嗎?我以為除了第一等級的教士們之外,大家都應該想著開始立憲呢。」
拉法耶特︰「不要把教士們除外啊,實際上也有很多教士也覺得一切權利歸國王的制度已經過時了。」
「你是指塔列朗和西哀士兩位先生嗎?」馬拉問。
拉法耶特︰「不光他們,很多人都這麼想。總之這次議會……」
拉法耶特侃侃而談的同時,安寧看到俱樂部的侍者推著一個蓋著布的小車,向俱樂部的大門走去。
安寧心生好奇,就說了聲抱歉,然後暫時離開了自己的朋友們,去看看侍者們在干嗎。
他出了俱樂部的大門,然後看見俱樂部門外已經聚集了好幾十的乞丐——不對,不光是乞丐,還有很多普通的平民也混在乞丐們中間。
侍者正在驅趕一位駝背的女士︰「走開!這些面包是給乞丐的,你是乞丐嗎?」
那位女士聲淚俱下︰「求求你了先生,我們家里還有孩子啊!面包太貴了,就算努力工作也根本賺不到足夠的錢,我家已經喝了幾天野菜湯了!再不吃點面包,連工作的力氣都沒有了呀!」
侍者還想驅趕,安寧上前道︰「發給她吧,在我看來努力工作的人比躺平等待救濟的人更加令人欽佩!」
侍者露出為難的表情︰「這……修道院的院長先生讓我們只救濟乞丐……」
安寧︰「睜開眼楮看看吧,面包已經漲到50蘇一個了,普通工人工作一天,連半塊面包都賺不到,他們和乞丐的分別就在于,他們還在工作。如果不是年景不好,誰會放下自尊老乞討呢?」
侍者猶豫了一下,然後把一塊發霉的面包塞進了女人手里。
女人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彷佛那不是爬滿霉菌的面包,而是什麼珍饈。
安寧︰「再給她一塊,讓她給孩子帶去。」
侍者招辦了。
女人淚眼婆娑的連聲道謝︰「謝謝你啊!好心的先生!願主保佑你!」
安寧心里吐槽我作為中國人大概不歸主管。
接下來他站在門口,看著侍者們把面包一視同仁的分給所有聚集到修道院門前的乞丐——和平民,然後才心滿意足的返回了朋友們身邊。
丹東︰「你干嘛去了?」
「看侍者布施。」安寧簡單的說了下外面的情況。
眾人都陷入了沉默。
突然馬拉用力拍了下桌子︰「這就是我第一篇的題目了!人民還在挨餓,而我們的國王陛下還在想著增稅給他的情婦添裙子!」
拉法耶特提醒道︰「瑪麗是皇後,不是情婦。實際上路易陛下如果有情婦,很多人反而會松一口氣。」
安寧︰「他有情婦啊。」
眾人一起詫異的看著安寧,拉法耶特皺著眉頭︰「我這些年經常出入宮廷舞會,沒有听說過啊?」
安寧兩手一攤︰「我指的那些鎖具。」
大家全都笑起來,空氣中充滿了愉快的氣息。
拉法耶特笑完來了句︰「實際上不光是鎖具,我們的鎖匠國王現在又迷上了擺弄行刑裝置,他搗鼓出了一個能快速切下別人腦袋的東西……」
安寧都驚了,怎麼著,這個世界的斷頭台是路易十六親自發明的嗎?原來的時空,路易十六親自動手改良斷頭台就已經很黑色幽默了,現在要黑色幽默超級加倍嗎?
安寧︰「所以國王陛下打算干什麼?用他發明的裝置把反對他的人都斬首嗎?」
馬拉輕蔑的說︰「哼,我看他大概沒有這樣的魄力。」
確實,一個鎖匠能有什麼魄力。
眾人又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堆嘲弄和蔑視路易十六的話,放在路易十四的時代,安寧這幫人早就被送上絞刑架了。
但是現在是路易十六的時代,一個王權衰微的時代,而路易十六這個鎖匠國王和他那位赤字皇後,無疑大大加速的王權的衰落。
法國人已經不再敬畏他們的國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