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李清聞言一愣，拍了拍方一凡的肩膀，「沒事兒，男人嘛，平時有事兒都擱在心里，喝醉了流眼淚很正常。」
「我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方一凡搖搖頭，「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爸已經失業快兩個月了。」
「兩個月？」李清雖然知道方圓會失業，但具體的就不清楚了，「那豈不是說咱們剛開學沒多久方叔就失業了？」
「嗯。」方一凡抓了抓頭發，「我簡直就是個混蛋，我爸失業了，我還攛掇著他們搬家，我要上藝考班，他們也沒反對，家里還要還房貸……」
「別想太多。」李清按了按他的肩膀，「總能扛過去的，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考上大學，別辜負了他們就好。」
「你不知道，我爸那人平時多灑月兌啊，什麼事都不往心里去，養養魚，玩玩鳥，逗逗蟈蟈，我從沒見他流過眼淚，昨天他哭的時候，我心里特難受。」
李清笑道︰「這說明你離成熟又近了一步，先知道責任，才能扛起責任。方猴兒，恭喜你，你長大了。」
「呼……」方一凡長出一口氣，站起身，「行了，說出來舒服多了，我先走了。」
「？？」李清一肚子嘈沒法吐，「這就走了？」
方一凡愣了下︰「要不然呢？」
「沒事兒了。」李清擺擺手，「我準備熬點兒粥，留下來吃點兒？」
「算了，不打擾你跟小愛姐了。」方一凡搓了搓臉，「先走了！」
送走了方一凡，李清在原地愣了會兒神，搖頭笑笑，洗漱完走進了廚房。
熬好了粥，煎了幾個雞蛋，這才去叫景小愛起床。
景小愛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個睡姿，趴著成了個大字。
李清好笑地捏了捏她的瓊鼻︰「小懶貓，起床了。」
景小愛看了他一眼，翻了個身，伸著手臂嬌聲道︰「抱抱。」
李清爬上了床，把她抱在懷里，笑道︰「寶寶，該起床了。」
「嗯。」景小愛閉著眼楮不想睜開，「方一凡來找你干嘛？」
「沒什麼。心情不好，來找我傾訴傾訴。」
「他怎麼了？」
「不是他，是方叔，失業兩個月了一直沒說，昨天喝醉了，漏了口風，讓方猴兒知道了。」
「哦。」景小愛睡意還濃，發了會兒呆，好一會兒才拍開李清不老實的手，「別鬧。」
李清抱著她，也閉上了眼，心中滿滿的都是暖意。
過了好一會兒，景甜用小腦袋蹭了蹭李清的下巴︰「方叔失業的事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你伸手他肯定抹不開面子。他不是法務嘛，我到時候問問梁辰或者孔令麒吧。」李清說著頓了下，喚道，「小愛？」
「嗯？」
「你說我是不是也該做一份事業了。」
「嗯？怎麼忽然說這個？」
「我這想給人介紹份工作都幫不上忙，而且我總不能真讓你養我吧？」
「我樂意養你啊！」景小愛笑起來，「再說，我的錢太多了，你不幫我花我一個人怎麼花得完？」
「……」李清無語道，「我說正經的呢！」
「我說的就是正經的啊！」景小愛模了模李清的胡茬，「我倒是很想養你，但是你到現在都沒花過我的錢。」
「我怎麼沒花？你給我那張卡我不是一直在用嗎？」
「我說的大件兒，要不然我買輛車送你吧？」景小愛有點兒興奮，「你喜歡什麼車？」
「……」李清無語道，「你車庫里都幾十輛車了，還買？」
「那要不然房子也行。對！咱們買套房吧，房產證上寫上咱們兩個人的名字。」
李清想了想︰「這個倒是可以考慮。我卡里的錢買半套房應該差不多。」
「半套？」景小愛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李小清，你跟我分那麼清干嘛？我的就是你的啊！你不是也把銀行卡都給我了嗎？還有你上支廣告的分成，你不是也沒要嗎？」
「那分成是因為需要繳的個人所得稅太多了。不過我不是說要跟你分得太清，你想啊，我們兩個人一起買一套房子，再在房產證上寫上咱們兩個人的名字，然後一起裝修，一起選家具，一起打造我們的家，是不是更好？」
「好吧……」
景小愛話沒說完呢，就被門鈴聲打斷了。
「那就先這麼說。」李清拍拍她的下了床，「我去開門，你快點兒起床洗漱。」
景小愛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看著李清的背影笑了笑。
李清本以為是方一凡還有什麼事兒呢，結果打開門看到的卻是喬英子。
「幼，稀客啊，怎麼，大清早來我這兒蹭飯？」
李清笑著打趣了一句。
「小愛姐在嗎？」
喬英子沒理李清的話茬，換了鞋就往客廳走。
「嗯？你不是來找我的啊？找小愛干嘛？」
李清見喬英子情緒低落，無精打采地在客廳沙發上躺了下去，沉吟了下，笑道，「怎麼了這是？今天什麼情況？一個個的都不開心？」
喬英子沒吭聲，反而閉上了眼楮。
「身體不舒服還是沒睡好？」李清伸手模了模喬英子的額頭，「我熬了粥，你要喝嗎？」
喬英子撥開他的手︰「給我拿瓶水吧。」
「……」
李清有點兒無奈，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
景小愛這時出了臥室，見到這一幕，輕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李清聳聳肩，伸手擰了擰瓶蓋，沒擰開，順手遞給了景小愛︰「幫我開一下。」
景小愛接過去隨手擰開瓶蓋︰「你不是熬了粥嗎？喝什麼水啊！」
「不是我喝，給喬妹的。」李清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笑道，「粥在鍋里，你先盛一下。我問問什麼情況。」
他說著走到喬英子身邊，拍了拍她的肩︰「喬妹？」
喬英子睜開眼看他，沒說話。
「你的水。」李清把水遞給她，問道，「沒睡好啊？還是跟宋阿姨吵架了？」
「我今天不想去上學，在你家待會兒。」
「啊？不是吧？」李清愣了下，「你要逃學也應該去東叔那兒吧？他不是給你搞了個秘密基地嗎？」
「嗯？你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喬英子一下坐起了身子，瞪著李清，「說，是不是你跟我媽告的密？」
「啥意思？你是說這事兒已經漏了？」李清瞬間恍然，「所以宋阿姨已經逮到你了是吧？」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鄙人略懂一點兒梅花易數，掐指一算，略有所得。」
景小愛走過來剛好听到了這句話，在沙發扶手上坐下，摟住李清的脖子，笑道︰「李小清，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有這本事呢？」
李清偏頭蹭了蹭她的臉，握著她的手笑道︰「這都不算什麼，我還有一雙法眼，可以上觀前世，下睹未來，比如說未來咱們會有好幾個孩子……」
「沒點兒正形！」景小愛拍了他一巴掌，對喬英子道，「英子，李清熬了粥，一起吃點兒吧。」
喬英子搖搖頭︰「謝謝小愛姐，我沒什麼胃口。你們吃吧。」
李清站起身伸手把喬英子也拽了起來︰「來吧，多少吃點兒，嘗嘗我的手藝。」
三個人在餐桌上坐下。
李清笑道︰「喬妹，別跨著臉了，你那臉都快成苦瓜了。不就是跟宋阿姨鬧矛盾了嗎？母女沒有隔夜仇，過幾天就好了。」
喬英子只覺得忽然胸悶欲嘔，捂著嘴就往洗手間跑。
景小愛站起身跟過去︰「我去看看。」
李清嘆了口氣，忽然間也沒了胃口，靠著椅背仰頭看著天花板發呆。
宋倩本就是一個控制欲和支配欲很強的人，當年跟喬衛東離婚雖然是源于一個誤會，但是喬衛東沒做挽留恐怕也有幾分逃避的意味在。
喬衛東如此，遑論是喬英子了。
活在一個人的期待里本就是一件辛苦的事啊。
景小愛和喬英子從衛生間里出來，李清搓了搓臉，問道︰「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我想躺一會兒。」喬英子在沙發上躺下，對景小愛道，「小愛姐你快去吃飯吧，不用管我。」
李清走過去，笑道︰「小愛你去吃飯吧，我看著她。」
景小愛握了握他的手︰「沒事兒，我也沒什麼胃口了。」
喬英子此時既愧疚又委屈，嘴角往下一拉，眼淚就涌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們的，我就是沒地方去了。對不起……」
景小愛連忙在她身邊坐下，安撫道︰「沒事兒，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就呆在這兒，想呆多久都行。」
「李小清，拿點兒紙巾過來。」
「好。等一下。」李清拿了紙巾遞給景小愛，看著景小愛幫喬英子擦眼淚，心累地嘆了口氣，「喬妹，我覺得你最好還是跟宋阿姨談一談，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離高考還有半年多，你現在都快撐不下去了，以後怎麼辦？」
「我沒事兒。」喬英子擦了把眼淚，「我就是覺得我媽好像要放棄我了。」
「我倒覺得要真這樣反而是好事……」
景小愛聞言瞪了他一眼︰「李小清，你知道是什麼情況嗎你就亂說！哪個當媽的會放棄自己的孩子啊？」
李清 然間一個恍忽，失神了好一會兒才強笑道︰「當媽的當然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我的意思是宋阿姨如果稍微松松手，喬妹的壓力會小很多……」
說著說著李清忽然沒了心情，也在旁邊的沙發上躺了下來。
景小愛听他沒聲了，有點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推了他一把︰「你怎麼了？」
「沒怎麼啊。」李清攤攤手，「累了，毀滅吧……」
「說什麼呢你。」景小愛捏了捏他的臉，抬手看了眼時間，小聲道，「時間不早了，你要不然先去學校吧，這兒我看著就行。」
「不想去，我打電話請個假吧。」
「……」景小愛有點兒無語，「李小清，你不是也要我哄你吧？」
「那你哄哄我。」李清拉住她的手，「我是真沒心情去學校。」
喬英子愣了下︰「你也不去學校了？」
「不去了，不開心。」
「你為什麼不開心？你知道嗎？其實我挺羨慕你的。」喬英子道，「咱們都是十八歲，都是成年人，但是你爸媽可以支持你的一切，你可以隨便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談戀愛。
而我媽卻永遠把我當小孩兒，她恨不得我永遠都在學習，她的話就好像命令，她不允許我做這個，不允許我做那個。
就像她做的那只海參一樣，對我來說，那就是一坨屎，我不想吃，但她一定要逼著我吃，而且還要我認同那坨屎特別有營養。
她永遠都在為我好，她永遠是對的，我喜歡的樂高，我喜歡的航天，在她的眼里就跟我眼里的那只海參一樣，就是一坨屎。
她眼里只有清華，只有分數，我每分每秒都在刷題，閉上眼都是卷子。
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考倒數，但是我每次都只能得第一。
前兩天我感冒了，頭疼得厲害，我想請個假，她只是給了我一碗紅糖姜水。
我好像不是我了，就是一個工具。我要瘋了，真的。」
李清看著喬英子，面無表情︰「我早說過的，我們從來都不是為了別人的期待活著的，哪怕她是你媽。其實你說這麼多，歸根到底，是你自己不忍心傷害她所以做出的妥協。我並不是說你做的有什麼錯，但這是你自己做的選擇，不是嗎？」
景小愛和喬英子都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冷漠的話。
景小愛拉了他一下︰「李小清？」
李清拽了拽衣領，緩了口氣︰「抱歉，我心情有點兒差。喬妹，我會幫你跟學校請假，你就在我家呆著吧。小愛，我回屋睡一會兒。你照看著點兒。」
他說完沒去看兩人的表情，自顧自回了臥室。
躺在床上，雙目失神的看著天花板。
驀然一個恍忽，天花板好像著了火，火焰躥進他的眸子里，越燒越旺。
他卻覺得有些冷，不自覺地蜷縮起了身子。
沒有父母會放棄自己的孩子，所以那場大火真的是個意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