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罪!」
空靈的聲音再次傳來,貝爾德抬起頭看向面前之人。眼前的是一名年輕女性,她看起來無悲無喜,仿佛木凋泥塑,他穿著簡單的白色亞麻長袍,赤著腳,一副淨光教會苦修士的模樣。
「有罪的,是你們!是你們!是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神棍——」貝爾德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此刻他沾滿血污的臉與那幾乎破相的疤痕,再配上這歇斯底里的模樣,讓貝爾德變得異常猙獰,仿佛從地獄深處爬出的惡鬼。
他 然將騎兵刀與短劍從尸體身上拔出,左手持劍,右手持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天使刺去……
「去死吧!」
被鮮血染紅的刀身,凌空劃出一道妖異的紅芒,仿佛附著著某種血煞之力。下一秒,長刀猶如劃破白紙般,刺入這女性苦修士的胸膛。緊接著,貝爾德 的左手仿佛炮彈般揮出,短劍精準而又迅 地刺向她的脖頸。
瞬間,貝爾德的雙眼被紅色染滿,然而,他的左手依舊沒有停下,仿佛鍛錘般機械般重復著……
當不自主的淚水洗去噴濺在童孔的血色,貝爾德的臉才從扭曲重新變得冷酷,他的情緒似乎從殺戮中掙月兌出來。
然而,世界的一切都變了,在他的眼中,一切都變得灰暗——仿佛淚水洗去的不只有鮮血,還有這世界的顏色。
「這……」
貝爾德驚愕地看著這詭異的世界,天是白色,雲是灰色,遠方的高山是黑色,不遠處的森林是黑灰色,自己身旁的花草樹木都是澹澹的灰色——只有高掛頭頂的太陽是醒目的血紅色。
耳旁,沒有風聲,沒有樹葉被風吹拂得沙沙聲,更沒有蟲鳴與鳥叫聲,只有一面荒蕪的寂靜。
「噗通……」
突然間,這寂靜的世界似乎發生了聲音,貝爾德 然間轉過頭,他看到身後的不遠處,澹灰色的草叢中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女孩。
這女孩看起來10歲上下,瘦骨嶙峋的她面帶菜色,凌亂的亞麻長發卻髒污得仿佛麻繩,穿著這大而破爛的裙子,腳上穿著大小不一的鞋,就那樣靜靜地躺在她灰敗的草地上,猶如一具尸體——或者說就是一具尸體。
瞬間,貝爾德仿佛被閃電所擊中,他踉蹌地來到女孩身前,也許是激動,也許是腿軟,撲通一聲,半是坐半是跪地癱在了地上。
「米亞……妹妹……」
此刻,貝爾德的臉似乎仿佛不受控制,一會是驚喜,一會是驚嚇,一會又是興奮,一會又是癲狂,仿佛所有的情緒都溢滿了他的面孔。他跌撞撞地爬到了女孩的身前,一把握住了女孩的手。
入手之處是一絲熱度,作為久經沙場的戰士,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尸體冷卻前的余溫。
「啊——」
貝爾德的情緒幾近崩潰,他大吼著,似乎在發泄著情緒,也似乎發泄著多年埋藏在心中的悲痛。
「你——有罪……懺悔吧!」
一個高遠而縹緲的聲音,回蕩在了這灰敗的世界。
下一秒,一股風驟然拂過,吹起了女孩的長裙,露出了被裙擺掩蓋的白骨……
「是你……吃了……她……」
高遠而縹緲的聲音再次傳來,再次回蕩在貝爾德的耳旁,她的話語仿佛一柄利劍,狠狠刺在了貝爾德的胸口!又仿佛一只皮球泄了氣。
「懺悔……」
然而,就在這縹緲的聲音試圖繼續乘勝追擊,擊潰貝爾德的意志時。驟然間,一種難以言喻的憤怒,浮現在貝爾德的臉上。
緊接著,這憤怒仿佛燎原的野火 烈地擴散開來,黑紅色的火焰瞬間染遍了整個灰白色的世界。
澹灰的草地在燃燒,黑灰的森林在燃燒,黑色的高山亦在燃燒,原本灰白的世界瞬間被涂抹上了同一種顏色——血與火的顏色。
下一秒,這灰白的世界便化為灰盡,一切虛幻全部消失,貝爾德依舊蹲坐在老騎士的尸體前,他左手握緊短劍,右手拄著騎兵刀。
而那位身穿白袍的女性苦修士就在不遠處,她的右手五指分開,些許白光在她的指尖跳動。也許是幻象消失的緣故,讓她那張無喜無悲的臉上都露出些許錯愕。
「你們這些家伙,都該死……」
貝爾德低吼道,此刻,他的眼中似乎燃燒著仇恨的火焰,他提起浸染鮮血的騎兵刀,與幻象中一樣帶起妖異的紅芒,毫無花哨地刺向天使的胸膛。
「哼!」
一對純白光芒組成的羽翼出現在女性苦修士的身後——她不是別人,這正是聖女天使塞拉。
驟然間,一道光環以她為中心擊射而出。下一剎那,貝爾德的胸口仿佛遭到了重錘,讓它吐血不止,而手中的騎兵刀寸寸碎裂。
一切還沒有完,一股無形的力量仿佛一雙巨手,將貝爾德如小雞般凌空提起——這是力量的差距,是天使與凡人間的鴻溝。
「你的刀沾滿了血腥,你的身上被窮的業火糾纏,你犯下了無數的罪孽,卻至今不肯懺悔!」
賽拉的聲音猶如審判庭上的法槌,擲地有聲地質問道︰
「即便面對你的至親,依然不肯為你犯下的罪行懺悔嗎?」
「懺悔?該懺悔的是你們!」貝爾德奮力掙扎著,一邊試圖掰開那無形的手臂,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吼著,「是你們這些多克蘭領的畜生,沖進了我們的村子,殺死了我的父母,搶走了所有的糧食,燒毀了我的家!」
「嗯……」塞拉的臉上再次露出了更多的錯愕,「可你吃了……」
「你知道……你知道……可憐的米亞在臨死前說了什麼……」
貝爾德的吐出了大口的鮮血,他的手握緊了胸口,不再掙扎著,低聲呢喃道︰
「哥哥!吃了我!你還能活……」
听到這刺破靈魂的話語,塞拉的面色驟然一變,仿佛一柄重錘擊碎了神的面具,讓他再也維持不住那無悲無喜的空靈神色。
然而,下一秒,貝爾德用盡最後力氣, 地扯爛了胸口,只見衣物碎片間,竟夾雜著一根白色引線……
「轟……」
……
秀斯卡亞城大主教辦公室內,羅尹正在與聖城凡登的使者進行著激烈交鋒。
「關于馬洛林璽戒的問題,就不要在糾纏了!我的時間很寶貴!沒空與你們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問題拉扯!」
羅尹正坐在辦公桌後,一邊陳述自己的原則,一邊看著手腕上的22世紀「古董」手表︰
「你們還有最後5分鐘的時間!」
听到羅尹的最後通牒,獵巫人海爾德與樞機主教盧修斯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後,獵巫人海爾德平靜地開口道︰
「教皇冕下希望獲得你們的‘聖言’子彈的生產工藝……」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的門「砰」地被推開,一名身穿軍裝的少年緊握著電報底稿,沖進辦公室內。
「大主教!帕盧卡煤礦急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