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水里,冰冷的水里。
一波又一波冷水帶著喧囂,帶著碎葉灌進他的口腔,刺激著他的肌膚,刺激著他的記憶。
他茫然地看著四周,感受著那種刺骨的寒冷。
血紅色的天空,血紅色的一切。
四周殺聲陣陣,鑼鼓喧天!
戰場?難道自己身在戰場?
他的頭一陣陣的疼痛,他分明記得那次驚心動魄的爆炸,一聲轟響後,他,她,都化為血霧!
他還記得她及時啟動了至寶魂珠,護住了他們的魂魄,可是,自己又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有了肉身?
她又在哪里?這里還是藍月星嗎?
他有些發懵,想盡力回憶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料,大腦中又是一陣刺痛, 然冒出許多莫名奇妙的信息。
啊——
他想大叫一聲,可是,才張開嘴巴,又有一大波臭水 頭蓋臉的灌進了他的喉嚨。
我叉——
他在心里暗罵了一句,便再次暈厥了過去。
昏迷之前,他彷佛看到身旁有條大木船,船上站著許多身穿鎧甲的士卒。
有幾名士卒跳入水中,沖他游來。
然後,一個浪頭打來,他便閉上了眼楮。
不久,他又一次醒了過來。
這次還好,他發現自己躺在草地上,暖暖和和的草地上。
周圍是一張張陌生的臉,還有陌生的語言,陌生的衣著,陌生的空氣,總之,一切都很陌生!
後來,一陣吆喝聲響過,他又被七手八腳抬上了一張鐵架床。
這是一個臨時工棚,里面滿是雙層鐵架床,似乎是集體寢室。
他明白,自己沒有死。
或者說,他重生了。
這個星球叫地球,這個國家叫華夏。
他的前身叫楚天風,跟他前世一樣,也算是個孤兒。
他老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演員,楚湘,他老爹是天海柳家的世家子弟,柳子雄。
一個三流演員和一個三流世家子弟的愛情故事。
很老套,很簡單。
柳家一直沒有接受楚湘和楚天風,而楚湘和楚天風也無法接受柳家。
楚天風十七歲那年,柳子雄因車禍身亡,楚湘帶楚天風到柳家奔喪,卻被柳家趕出。此後,楚湘郁郁寡歡,一年後臥床不起,復一年後,撒手人寰。
受楚湘影響,楚天風從小便喜歡表演。
如今的他,已經二十一歲,是天海影視學院大三的學生。
然而,由于缺少人脈關系,他只能棲身在浙水省一個叫豎店的影視城,各個影視劇中跑跑龍套,扮演路人甲。
就像現在,他參演的是一個關于華夏三國時期的電影,赤壁之戰。
拍攝場地在浙水省的千鳥湖,劇組就駐扎在千鳥湖邊。
他演的是曹軍中的一個士卒,一個要死的士卒。
但就是這樣的角色,都是他好不容易爭取來的。
死與不死有很大的區別,不死的士卒一百塊錢一天,要死的士卒死一次加一百塊錢。
為了這一百塊,楚天風在場記那邊求了好幾回,副導演那里還表演過幾次——死!
那位副導演叫張強,對楚天風印象還不錯,他在楚天風從兩米多高的台子跳到沙坑後,連聲稱贊︰「不錯,這個死法漂亮!」
于是,張強便建議導演楊易,說開拍水戰時,讓跳水而死的士卒多一些!最好多一些中箭落水而死的。
然後,他又找來楚天風,讓楚天風到船頭上當哨兵,不但第一個死,而且從船體最高的地方跳到水中死!
當然,這次他有了台詞,而且不再是那種「啊」、「哦」之類。
同時,張強還表示,如果楚天風表現較好,像赤壁之戰這種戰爭類電影,戰爭場面特別多,幾乎每場戰事都會死人。以後,他可以優先考慮楚天風。凡是要死人,他優先讓楚天風死!
楚天風激動不已,當晚甚至都沒睡好。
次日凌晨,水戰正式開拍。
導演剛喊完「A」,船塔上的楚天風便像瘋了似的,高叫一聲︰「敵襲!」
接著,他拿出一支事先準備好的火箭, 然插在胸口。
啊——
他慘叫一聲,向水中栽去。
他的表演確實很不錯,動作、語言、表情都很到位。
可惜的是,這孩子平時比較膽小,第一次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跳,有些害怕,所以,他閉著眼楮往下栽,根本沒注意下面的情況。
他的運氣實在有點背,身體經過船側的時候,腦袋偏偏撞到船舷。
咚的一聲!船舷飾演士卒的幾位群眾演員被嚇了一跳。
楚天風卻被撞得直接昏了過去,隨即像石頭般筆直墜入水中,水花四濺!
當時,拍攝已經開始,誰也沒有留意到楚天風落水後便一動不動。
于是,楚天風同學便悲催的溺水而死。
于是,才有了新的楚天風,呃,無影同學的重生。
楚天風,名字倒還不錯,無影便暗下決心,從今往後,他就改名楚天風。
他接受了楚天風的身體,接受了楚天風的一切。
楚天風就是他,他就是楚天風。
忽然,他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立即把手伸向胯下——
哇!實實在在的東西,貨真價實的東西!
沒有什麼能形容無影——不,是楚天風此刻的心情!
前世,他的師尊千玲不喜歡男人,在他很小的時候,便給他淨過身。
從那以後,他便不陰不陽的活了上千年!
只有失去過,才知道什麼叫珍惜!而今重新擁有,怎不叫人激動?怎不叫人興奮?
楚天風雙手緊緊握著胯下的物事,淚流滿面。
啊——
他興奮的喊了出來。
不料,叫聲剛起,門外立即響起匆匆的腳步聲。
片刻後,他面前多了三張面孔,二男一女。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國字臉的中年男子,穿著灰色T恤黑色長褲,約模四十幾歲,他似乎有點印象,想了一會才記起此人叫嚴彬,負責劇中場務。
另外一男一女穿著白大褂,男子為中年,臉型瘦削,似乎是醫生。女子很年輕,長相一般,但有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估計是護士。
「你醒了?」那名中年男醫生問道。
楚天風大致瀏覽過前身的記憶,當然能听懂那名醫生的話語。
華語普通話,是這個國家的通用語言。
楚天風點了點頭,他口語還不太流利,為防言多有失,他打算不說話或少說話。
「我記得你受傷的是腦袋,可你雙手握著蛋蛋是幾個意思?」中年男醫生似乎有點不解。
噗哧。
那名女護士紅著臉,掩口輕笑。
楚天風很想說我握我的蛋關你屁事。
但他不敢說,只好翻起白眼,雙手移至胸口。
「程醫生,他的情況怎麼樣?」嚴彬問道。
「沒啥問題,年輕人嗎,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中年男程醫生用手翻了翻楚天風的左眼皮,翻右眼皮時卻被楚天風抬手擋開。
「別亂動。」程醫生用力捉住楚天風的手,還是翻了翻他的右眼皮。
楚天風真想爬起來揍他一頓,可身體一動,又想起自己現在不再是修士,而是一個普通人。
郁悶!他只好狠狠的瞪了程醫生一眼。
「喲!脾氣還不小。」程醫生收起右手,轉頭向著身邊的女護士,「小徐,給他量一量血壓,測一測心跳。」
「好的。」女護士小徐答應一聲,便從身後拎出一個小箱子,又從小箱子中取出血壓計及听診器。
「小楚,你感覺怎麼樣?」嚴彬抽空上前,向楚天風問道。
他倒不是信不過程醫生,而是出于職責,想關心一下楚天風。
他真心不希望楚天風出事,畢竟,劇組的拍攝經費有限,要花也得花在主要演員身上,而不是給楚天風這種路人甲浪費。
「謝謝,謝謝——嚴總,我很好。」楚天風還未完全適應這里的環境,說話有些費力,不太通順。
他知道自己身體沒問題,即使有問題,他也會想辦法自己解決,用不著這些醫生。
那些儀器看上去就很弱,總覺得像小孩子的玩具。
量過血壓後,小徐又測了測楚天風的心跳,還有體溫等,忙了十來分鐘。
嚴彬與程醫生二人則坐在另一張鐵架床上,有一茬沒一茬的聊天。
末了,小徐收好各類儀器,走到程醫生旁邊︰「血壓95-105毫米汞柱,心率75,腋溫37.2攝氏度。」
「哈哈!一切正常,這下你該放心了吧。」程醫生拍了拍嚴彬的肩膀,「我還得早點趕回去。」
其後,嚴彬與程醫生攀談了幾句,再將程徐二人送至工棚外,直到程徐二人的車子化成一道輕煙,這才返回工棚。
「你小子,可把我們嚇得夠嗆。」嚴彬一坐在鐵架床前。
「謝謝嚴總。」楚天風的話語總算通順了一些,「不知道,導演對我的表演,滿不,滿意?」
他對此很是在意,沒辦法,導演們關系著他的錢袋子,不在意不行。
「滿意,當然滿意!」嚴彬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楊導剛才還問起你來,說你的表演太棒了。」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把楚天風拍出問題。
「那就好,我還擔心,我的表演,太過了。」楚天風訕訕的說道。
他雖然沒有學過表演,但他前世好歹活了上千年,生活閱歷豈是常人可比。
在他看來,他前身那場表演多少有些刻意,表演痕跡較重。
特別是剛剛發現敵情時,那種恐慌不像是恐慌,倒像是魔怔,呃。
「不用擔心,呵呵!楊導對你非常滿意,張導也來看過你。」嚴彬微笑著說道。
「哦,張導說過什麼?」楚天風說話越來越通順。
雖說他現在沒有任何修為,但好在這具身體還算不錯,他很快便能適應。
「張導說還有幾場水戰的戲,他本來想邀請你參加的,可惜你受傷,他也就走了。」嚴彬臉上多少有些惋惜。
他也知道,對楚天風這些臨時演員來說,機會意味著什麼。
「啊?我肯定,想參加了。」楚天風立即翻身坐起,「不行,我,我得找,張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