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鏢局。
林懷南和老太太商量︰「娘，看我爹這樣子怕是沒有幾天了，我已經派人給我大哥二哥傳信了，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只是我姐那……」
他實在是拿不定主意了。
因為他不清楚，爹心里對姐姐到底還有沒有思念，是不是真的一點也不想看見她了。
如果見了，老爺子受到刺激提前去世呢？
如果不見，老爺子又後悔了呢？
怎麼整，都不太好。
林懷南不想承擔這件事的後果，所以還是將這件事交給老太太做決定。
畢竟老太太自己決定的話，別說大哥二哥了，就連姐也不會有意見的。
「……我去和你爹說說看。」
老太太心里是想讓父女兩個見最後一面的。
「那娘您可一定要緩著點說啊，別給老爺子刺激的受不了了，等不到大哥二哥回來……」
林汪氏話很不中听，但說的也是事實。
不過還是被男人林懷南瞪了一眼︰「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
雖然說老爺子快死了，那你當兒媳婦這麼說話真不好听！
林汪氏冷哼一聲，懶得搭理男人。
現在公公快沒了，男人心情不好，她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和男人較真。
沒必要。
等事情過去了再好好算賬就是了。
「行了，你們兩別吵吵了，我現在去問問。」
老太太不願意管兒子兒媳之間的官司，直接去了廂房。
院子里也就正房稍微高一點，廂房低矮逼仄，一進去就覺得壓抑的慌。
而林江來自從生病動不了了，已經在這里躺了大半年了，也就偶爾才會被抱出來，在院子里曬曬太陽。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林江來的脾氣越來越差勁了。
老太太進屋之前擦了擦眼淚，然後拿了兩個洗干淨的李子。
老爺子愛吃這個。
可誰知道老爺子咬了兩下，卻一點也沒咬下來，就生氣的沖著老太太吼道︰
「你啥意思啊？知道我沒力氣還故意讓我咬，是想看我笑話嗎？你個毒婦！」
也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吧，老爺子的脾氣更加暴躁了。
老太太卻沒有和他計較，笑呵呵的用小刀子將李子果肉一點點的切下來，然後再喂給老爺子。
這樣和緩不計較，倒是讓老爺子心里有點不得勁了。
等吃完兩個李子之後，老爺子居然紅著眼跟老太太道歉。
「跟我這一輩子，委屈你了。」
老太太嚇了一跳，居然直言不諱︰「你這是真的該死了啊，要不然你可不會說這種話。」
年輕的時候，兩人吵架，她哭的時候，這老頭子都是喊︰哭什麼哭？跟著老子委屈你了？
從來都是這樣的話。
他林江來可從來不認為自己委屈了媳婦孩子。
「你個毒婦！」
老頭子差點鼻子沒被氣歪了！
有這麼說話的嗎？
「你看你，這才是你嘛。」老太太低垂著眼楮，不讓老頭看見她眼底的驚慌。
她不想面對不一樣的老頭。
因為她知道，那是她即將失去他的訊號。
兩個人相攜走過了四十五年了，磕磕絆絆，風風雨雨，甚至是吵架動手都是有的。
可無論吵架的時候多恨對方，她都希望這老頭能多活兩年，多陪陪她。
老太太明明已經盡量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可林江來還是感受到了。
枯瘦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老太太的手，林江來平和的說道︰「等我死後，鏢局給老三。置辦那些地給老大。然後你拿著家里的所有錢還有咱們偷偷置辦的院子，跟老二過吧。
別看老二媳婦咋咋呼呼的，可這三個兒媳婦里，就數她心眼最好，她能善待你！」
養老，看的不是兒子，得是兒媳婦！
老爺子早就看明白了。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一下砸在手背上，她哽咽著說道︰「你快別說了，你好好地，咱們，咱們……」
「我沒兩天活了，我知道。你不要太難過了，我的衣櫃最下面被我摳了一個洞，放著一個小木盒子，盒子里是我四十多年偷偷藏下來的私房錢。
等我死了，你就拿出來，自己留著，記住誰也別給！到時候誰對你好，你就給誰一點。听見沒？千萬別心軟。
你手里必須有錢。家里那些東西都是明面上的，不好弄。就一個偷偷買的院子，你也要瞧瞧和老二兩口子說。」
想要讓兒子養老，那你就必須拿出誠意來。
財產上就必須有偏頗！
而且得是明面上偏向一些，然後暗地里還有補貼，這樣養老的兒子心里才會踏實。
再加上那些私房錢，在以後過日子的時候，讓老伴兒偶爾拿出點錢來給二兒媳買件衣服啊，給孩子偶爾買點吃的啊，這樣才算穩妥。
「你！」
老太太驚愕。
她沒有想到，這老頭子居然偷偷藏了四十多年的私房錢？
真能啊！
「看你這蠢樣！我年輕的時候脾氣爆，又押送貨物的時候受過傷，還比你大好幾歲，死你前頭那不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嗎？
既然知道我會死在你前面，你又這麼蠢，那我能不為你打算著？
別用那種眼神看老子！你是老子媳婦，老子肯定得好好為你打算啊！老子說過，跟著我，做我的女人，你不虧！」
今天的林江來話格外的多。
回想起從前，老頭子還氣哄哄的︰
「你說說，你蠢是蠢，和在銀錢上咋那麼尖？老子藏這點私房錢那個不容易的哦！」
當年多少次自己偷偷藏錢，被媳婦發現錢不對勁，還以為他是去外面亂花了呢。
這老娘們還偷偷哭，以為他在外面養小媳婦了呢！
「看，老子就說嘛，老子不可能虧了你的！還以為老子養小媳婦了呢，就你們女人，針尖大點的心眼還那麼愛哭，一個就夠老子煩的了。我得多缺心眼，還再偷偷模模養一個？要老命呢啊？」
「你就不會好好說話！老厭惡！」
老太太罵他。
明明是處處為她著想和安排，卻不肯說一句好話！
這老頭子是真倔啊！
「嘴上抹蜜的那能是好人？老子干好事不就行了？」
「是是是，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了。」
老太太見老爺子心情不錯，便試探著說道︰
「你看，也是老天爺感念你是個好人啊。閨女走了這麼多年，眼看你不行了，她居然回來看你了，你看你也見她一面，這樣你們父女也都沒有遺憾了。行不？」
說完，老太太十分忐忑的等著回答。
•
今天下午有兩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