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話音剛落,錦衣衛也齊刷刷的拔出繡春刀,兩把刀同時架在了孫若微的脖頸上。
孫愚戰戰兢兢的說道︰「大人……您,您說什麼?不知小老兒何處得罪了大人,引得大人雷霆震怒,小老兒願奉上茶水錢……」
「還裝呢?」
「十年前,你可是燕王軍里的一個副將,要不要我把你昔日的同僚叫來認一下?」李煜冷笑道︰「當年大軍攻破南京,陛下論功行賞之時,你卻莫名其妙的失蹤了。」
「當時錦衣衛廢棄,兵荒馬亂之際,這事兒也就不了了之了。可後來你當真以為錦衣衛沒查出你的行蹤嗎?」
「孫愚,你因朋友之義,帶了一個靖難遺孤跑到了奴兒干都司,陛下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也沒說啥。可你好好的待在奴兒干都司過你的日子不成嗎?千不該,萬不該,你跑回京師,做下刺王殺駕的勾當!」
話說到這里,孫愚已經是驚駭欲絕的樣子,那邊,孫若微眼神里也滿是恐懼。
她想反抗,可兩把刀橫在脖頸上,他什麼也做不了。
李煜卻是得理不饒人,繼續譏諷道︰「孫愚,你跑回應天倒也罷了,可你好歹偽裝一下啊?當年你的軍中同僚們,他們只是老了,可並不是死了,認識你的大有人在!」
「你刺王殺駕,不化妝我也不說什麼了,最起碼蒙個面吧?可你連個面罩都不帶,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了?當錦衣衛是擺設嗎?」
「還刺客呢!一點都不專業,簡直丟人現眼!」
「你,是什麼人?」孫愚此時已經不裝了,老底都被揭了,而且人家說的句句在理,孫愚臉上發燙,回想起自己一行人來到京師之後做下的那些勾當,還真應了人家的話,一點都不專業。
李煜沒搭理他,抽刀回鞘,慢慢走到被控制住的孫若微身前。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湊過頭去,在孫若微脖頸側輕輕一嗅,在她的臉上模了一把,笑道︰「姑娘,你便是當年被孫愚帶走的那靖難遺孤吧?景家的丫頭?嘖嘖,長殘了,遠不如小時候可愛。」
孫若微羞憤欲死︰「狗賊!你殺了我吧!」
「小脾氣還挺暴。」李煜都囔了一句,此時的孫若微臉紅到脖頸,倒是有了那麼一絲可愛。
盡管沒了掣肘,孫愚依舊不敢妄動,女兒還在人家手里呢。
「你想怎麼樣!」孫愚沉聲問道,同時心中做好了準備。
若是要將自己父女二人全部抓走的話,那自己也只好拼命了。進了詔獄,自己父女左右不過是個死,還可能連累同伴,也就只得顧不得女兒,跟錦衣衛拼了。
「放肆!」
孫愚跟太孫說話不客氣,自然惹惱了錦衣校事,幾名錦衣衛刀指向孫愚,只要太孫一聲令下,自己就上去將其格殺。
「自然是有事要你去做。」李煜揮了揮手,錦衣衛收刀退下,李煜往前走了兩步,拿起博古架上的一個瓷瓶,邊把玩著邊說道︰
「幫我傳個話,回去告訴建文,這玉璽他也玩了十年了,也該交出來了,他一個和尚,拿這東西作甚?別以為躲在東南沿海,錦衣衛就找不到他!」
孫愚驚駭欲死︰「你怎麼知……」
「听我把話說完!」
李煜一松手,瓷瓶掉在地上,摔個粉碎,李煜踩著碎片步步逼近孫愚,直視他的眼楮,渾身散發出一股上位者的王霸之氣,孫愚壓根不敢與之對視,沉默的低下頭去。
「告訴你們背後的皇爺,讓他少搞些狗苟蠅營的小動作!」
「另外,我得提醒你們這些靖難遺孤一句,你們那背後的皇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心被當成別人的棄子!」
李煜一指孫若微︰「若想你女兒平安無事,就把我的話傳到,帶上她,走!」
說完,不等孫愚反應過來,李煜扭頭邊走,錦衣衛押著掙扎不休的孫若微立即跟上。
出了珍寶閣,往前行了大約百米,李煜忽然停下腳步,回過身來,臉上帶著壞笑湊到孫若微臉前。
「狗賊!你要帶我去哪里?」
看著那距離自己不足一尺的笑臉,孫若微恨不得撲上去咬上一口。
「派人盯著孫愚的行蹤,把他的同伙都挖出來,然後一網打盡。」李煜沒有回答孫若微的話,壞笑著吩咐了一句。
「是!殿下。」兩名錦衣衛領命離去,這是去鎮撫司調人了。
「卑鄙!無恥!」孫若微大驚失色,滿臉怒容,大罵道。
「蠢女人!」李煜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抬手幫她理了理散亂的頭發︰「帶著這蠢女人,回宮。」
回了太子府,李煜吩咐宮人,找了間偏僻的小院,將孫若微關起來,一日三餐用度不可缺少,只是不許外出,就待在小院里,由宮女教授她宮里的規矩。
孫若微這才意識到李煜的身份,竟然是當朝皇太孫。
她也不敢逃跑,太孫發話了,她若是跑了,那就把奴兒干都司的靖難遺孤全數斬殺。
李煜對這個蠢女人暫時沒有興趣。
長得勉強算過得去,但這女人腦子不夠用,還喜歡自作聰明,這得需要教。
至于以後嘛,頂多封個貴妃,皇後是甭想了。
小姨媽她不香嗎?
放著一個自小在宮里長大,懂得宮中規矩,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小姨媽置之不理,去立一個鄉下長大的野丫頭?李煜還沒病!
離了這件小院,李煜前往春和宮正殿,還未進門,卻听見里面傳來一陣爭吵聲。
朱高熾的貼身太監候泰焦急迎上來,攔在李煜身前。
「太子爺和漢王爺在里面吵起來了,您就別往里湊了。」
「滾開!」
李煜一腳踹過去,將其踹開,剛要繼續進門,卻突然想起了什麼。
停下腳步,招招手,候泰一臉恐慌的湊上來。
「小爺。」
他剛剛僭越了,一個家奴竟敢攔著主人,挨得這一腳不冤。
李煜微微蹙眉︰「你是候泰?沒錯吧?」
「是,是,奴婢是候泰,是貼身伺候太子爺的,小爺竟也記得奴婢……」
「哪兒那麼多廢話!」李煜又是一腳踹過去︰「來人!」
門口值守的兩名錦衣校尉進來。
李煜一指候泰︰「杖斃!」
「是!」
值守大內的錦衣衛可不管什麼貼身不貼身的,太孫說的話,那就是命令,兩人一起動手,拖著候泰就往外走。
「就在院子里打!去通知胡尚義,讓她帶著太子府的宮人都過來觀刑!」
李煜這時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候泰,早就被漢王買通了,朱高熾每日里吃的補藥,被候泰悄悄動了手腳。
補藥這東西,添三分便是毒!
「小爺!小爺!奴婢冤枉啊!好歹讓奴婢死個明白啊!太子爺!救命啊!太子……嗚嗚……」候泰渾身顫抖,如同篩糠,今天可謂是飛來橫禍,不過是攔了太孫,就要被杖斃?
只是,他的求救聲剛喊了一半,就被錦衣衛堵住了口,只能嗚咽的叫著,驚恐的淚水順著臉頰流淌。
「吃里扒外的東西,我爹每日都用補藥,身體卻越補越差,這里頭別說你不知情!」
此言一出,候泰眼神里滿是驚懼,也顧不得嗚咽著求救了,此事如此隱秘,太孫是如何知道的?
候泰把頭轉向正殿,妄圖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李煜知道他在看什麼,屋里頭跟自家老爹吵架的漢王朱高煦唄!
此事捅破了也沒用,朱高煦肯定不會承認,老爺子也頂多關他個禁閉,老爹還得求情,最後,反倒自己在老爺子心中落下埋怨。
倒不如借著此事,整頓一下太子府的宮人。
此時,屋里頭爭吵的兩兄弟也听到了外面的動靜,帶著幾個宮人皆走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了?」朱高熾依舊是一臉笑意,彷佛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看到自己的貼身太監被兩名錦衣衛摁在地上,趕緊吩咐道︰「你們抓他干什麼呀,快放開吧,兒子,這是你讓干的?候泰得罪你了?哎呀,你跟他一個宮人計較什麼呀。」
「不許放!」
太子的命令當然比太孫的命令好使,那兩名錦衣衛互相看了看,剛要準備放手,卻听見李煜一聲大喊。
緊接著,李煜從懷中掏出了老爺子給的金令牌。
「聖躬安!」
包括朱高熾在內,在場的人齊刷刷的跪了下來。
「朕安。」李煜開口「代」回了一句。
老久沒自稱朕了,倒是有些想念。
不過這時候只是狐假虎威,眾人跪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令牌。
「摁住了,取家法來,杖斃。」李煜吩咐了一句,趕緊收起金牌,上前兩步邁到老爹身側。
兒子站著,老爹跪著,這可不合適,李煜趕緊扶著老爹站起來,他腿腳不好,不能久站,李煜又趕緊讓人取來馬扎,請太子爺坐下。
「大佷子,什麼事兒這麼大火,還把老爺子賜下的令牌取出來了。」
看著被摁在地上的候泰,朱高煦心里猜出了八成,但還是一臉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
不過是個家奴而已,又沒有證據,朱高煦才不怕攀咬到自己身上。
「二叔。」李煜微微彎腰,拱手行禮。
「父親的身體每況愈下,佷兒懷疑是每日所用的補藥出了問題,這候泰,就是伺候太子爺用藥的。」李煜目光灼灼的盯著朱高煦的眼楮︰「這些家奴的單子越來越大了,連太子爺都敢暗害,也不知是受了誰的指使,二叔您說呢?」
「哦?竟有這事?那可得要好好查查了!宮中小人,竟然暗害大哥,大哥,不若把這件事交給錦衣衛,保證給查個水落石出。」不愧是蓄謀奪位,包藏禍心多年,朱高煦竟然面不改色,張口就來,听起來,倒是好一番兄友弟恭。
「這倒不必了。」自從兒子說出原因後,朱高熾臉色變了三遍,身為一個掌控朝堂的太子,他也不是傻的,這里面的蹊蹺,自然能想明白。
但此時或許涉及到兩個親兄弟,朱高熾心里的仁義終究佔了上風,自己是當哥哥的,總得護著兩個弟弟。
「此事就交給胡尚義好好查查吧,畢竟家丑不可外揚。」
「大哥考慮的是。」朱高煦狀若恭敬的拱了拱手,眼角卻挑釁似的看了李煜一眼。
這憨坯還得瑟?要不是你哥仁慈,不和你計較,這會兒你骨頭都成渣了!那幫子文臣,一個個渾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要不是你哥攔著,能玩死你個沒腦子的貨!
李煜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拱手又問道︰
「佷兒听聞剛才二叔與父親爭吵,不知是何原因?」
「這事兒啊,陛下遇刺,你二叔領了五城兵馬司,要封鎖九門,大索全城,讓我給攔了。」朱高熾趕緊解釋道︰「在這節骨眼上,不能弄得城里人心惶惶,兒子,你幫著爹勸勸?」
「哎,」李煜答應一聲,面對朱高煦,嘲弄的笑了笑︰「二叔,我看大索全城就不必了,您說巧不巧,我奉了爺爺的旨意,悄悄偵辦這件事。這剛出了宮,恰巧就撞上了那幫子靖難遺孤。」
朱高煦眉角不自覺得跳了跳,嘴唇動了動︰
「大佷子運氣倒是挺好。」
這憨坯心里八成在罵那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靖難遺孤了吧?李煜憋住笑,不動聲色的繼續說道︰
「二叔說的是,佷兒的運氣一向不錯。」
「那幫靖難遺孤其中的一個領頭人讓佷兒抓了,剩下的,佷兒也派錦衣衛盯上了,估計這會兒也收網了吧。」
「佷兒剛剛審問了一番,發現這些靖難遺孤竟然是被人隱藏了身份,才從奴兒干都司潛回應天府的,這些靖難遺孤背後有一位自稱皇爺的人,佷兒也不知這所謂的皇爺是哪個,背地里盡干些狗苟蠅營的勾當,不過想來也成不了氣候,二叔您說呢?或許二叔能幫忙查查?」
他娘的,這小兔崽子是在說話給我听!這幫建文余孽果然是廢物!朱高煦心里狂罵不已,被氣的眉角狂跳,卻不得不憋住氣,打著哈哈︰「大佷子辦的不錯,既然如此,二叔就幫你查查。」
話雖如此,李煜卻不肯輕輕放過他,帶著冷笑,嘴里敲打道︰「二叔啊,我爹脾氣好,性子仁慈,有些事懶得計較;可我這脾氣就隨了我娘,暴躁,以後萬一做了什麼惹怒二叔的事情,還請二叔多多擔待。」
「大佷子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朱高煦哪里不明白這話的意思,咬著牙,忍住心中的怒氣,喘著粗氣,一拱手︰「大哥,我那兒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看都沒看趴在地上的候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