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皇帝身體力行在前,裴封的三觀一直都很正的,以忠孝仁義,禮義廉恥,恭簡質樸,為他立身為臣的根本。
對于那些輔左皇帝定鼎帝位的袞袞諸公,裴封是打心眼佩服,想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他們一般,恭列于含元殿,奏聞天下事。
拿馬遵來說,昨日還義正詞嚴的教誨裴封,要以忠謹事君,處處以陛下為念。可轉過身去,他做的那些事,實在顛覆了裴封的三觀。
拼酒,開盤子,滿口髒話,一口一個格老子,穿梭與草莽之間。那副痞里痞氣的樣子,任誰都難以把他,跟正三品的大員聯系到一起。
而看到馬遵捂著腰,扶著牆,從一位風騷妖艷的江湖女子房間出來,裴封心里的那點敬意,頃刻消失的蕩然無存。
哎,「我說你小子,這麼沒眼力見呢?沒看你叔,腰不得勁兒麼?」
額,這一點,裴封還真沒看出來,剛他還和那女子「親熱」的告別呢!絲毫沒看出來,他的腰不好啊!
剛扶回屋,給馬大老爺倒好茶水,裴封忍不住問道︰「叔父,你就是這麼給陛下當差的?」
哦,挑著眉頭看了裴封一眼,抿了一口茶水的馬遵,澹澹笑道︰「小子,當朝對奏,還是江湖雨水,不過是手段而已,明白嗎?」
裴封還小,不懂皇帝的用人之道,這小子真應該好好看看《魏武三詔令》,唯才是舉,不問德行。能為朝廷、百姓,干好事就行。
至于馬遵,也不是被美色所惑,有些時候,逢場作戲是難免的。舍不得一身剮,能與這些「豪爽」的江湖兒女打成一片嗎?
而且,這種活計也不是誰都能干的,越是飽經滄桑,越是有一種神秘感,才能足夠吸引人。這都是歲月的積澱啊,裴封這小屁孩懂什麼。
額,裴封的臉皮可沒那麼厚,做了這種事,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教訓人。
于是,用怏怏問道︰「那叔父,你,你昨晚辛苦了一夜,都拿到什麼消息了。」
「三天以後,會有大買家與他們一同進山。听說,都是關中的富戶,不差錢的那種。」
這所謂的大買家,是不是姜氏父子弄得障眼法沒法判斷,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他們進山之日,就是馬遵撒網封山之日。
「去吧!告訴劉根,三天後封山,出來一個抓一個,但有反抗者,殺無赦。」
,三日後,松風客棧果然來了一批「貴人」,坐在二樓的茶桌的馬遵,若有若無的掃量著他們。
因為,伺候他喝茶的劉根小聲告訴他,領頭的三位,就是戶部逃走的那三名致仕官員。
什麼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初為了抓他們,馬遵派了多少人出去,還是讓他們 了。
原以為,不抓到姜氏父子,恐怕逮不到這三貨。現在好了,人家自己送上門,不用廢二遍事了。
「那個,三位老爺可是貴客,趕緊好酒好肉的伺候著!」
「茶呢?茶呢?不知道客人來了,要先緊著伺候茶水嗎?」
蹦出來逞塞這位,是個圓滾滾的和尚,這家伙酒肉不忌,一身的肥油,負責居中聯絡。
與馬遵有魚水之歡的那俏姐說,禿驢在江湖上是有一號的,是專門聯絡「插簽子」的。
而那三位低品秩的官員,在長安就是給馬遵提鞋都不配的角色,現在竟然充起了派頭,理所當然的享受著奉承。
更可氣的還在後面呢,三個不知死的家伙,竟然相中了馬遵坐的地方,說這地方風水好,還很大方的賞他一串銅錢。
馬遵鼻子差點沒氣歪了。他生氣並不是因為這三貨,膽敢欺負到了他身上。而是這些狗日的,干的都是發橫財的買賣,出手竟然還這般小氣,活該他們一輩子見不了大天。
「請請請,三位爺,您好坐。小的立馬讓人,將最好的吃食,都拿出來,款待弟兄們。」
很是狗腿的馬遵,還像模像樣的用袖子擦了擦桌子,還給這三個不知死的貨,滿上了三杯茶。
「掌櫃的,你看了上去很是面熟啊?關中人士吧!」
說話的這位瘦臉老頭,仔細的打量著著,躬著身子的馬遵。在潁州這地方,听到了關中的鄉音,能不奇怪嗎?
嗨,「爺您慧眼,小的本事長安人士,在京中干酒館的。」
「生意原來是不錯的,可趕上了靖難之役。皇帝家掀起的戰事,可是讓小的賠了個低掉。不得以,才來接受岳父的買賣的。」
為了表現的更真一些,馬遵還編了個打油詩︰天子腳下不好混,世家勛貴盤剝多,不如天高皇帝遠,討個逍遙自在活。
哈哈,「掌櫃的,有意思,你挺有意思的!」
打消了心中的疑慮後,瘦臉老頭便要馬遵再進一批酒肉,等他們辦完了事,還要在此打尖兒。當然錢,一定是少不了的,絕對不讓馬遵白忙活這一場。
「好 ,爺,有您這話,小的一定盡心。」
見馬遵很狗腿的走回來,又想到他與那些江湖人士把酒言歡的豪爽,再見識了他如色中餓鬼一般,與那妖媚婦人共赴巫山的鬼樣子。
裴封是明白了,馬叔父這「圓滑世故」的表象,絕對比長安城里的地皮無賴更高明三分,唬的這些江湖人士一愣一愣的。被那三個小吏欺負了,還面不紅,氣不喘的,真真是面不改色「大丈夫」。
「為了六爺的大業,你叔我上刀山,下油鍋,那是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的就是叔這樣的忠臣良將啊!」
「千萬別用那種崇拜的眼神看著我,叔這一生,豈止是一兩本傳奇話本子能說盡的。」
額,裴封見過不要臉的,可這麼自夸,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就他這樣的,要是能堪比「武侯」,這不是要把人家從墳里氣坐起來嗎?
而見裴封不說話,只是翻著白眼,馬遵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在心里鄙視他呢!所以,照著他的脖子,冷不丁的抽了一個脖 。
「月復謗長輩,大逆不道。還不去搬酒,等著叔賞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