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城角，黑壓壓的站滿了琉球國的百姓。
突如其來的戰斗，如同災難一般降臨，打碎了他們所有的夢想。
人群中，有咳嗽聲，有哭泣聲。
也有細小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見的咒罵聲。
「我不甘心。」一個男子低吼著，「我還這麼年輕，為什麼就要死？老天你這是在懲罰我嗎？」
一個中年婦女，懷里抱著一名渾身癱軟的小男孩哭泣︰「兒啊，你怎麼可以死呢？娘好恨啊，為什麼你爹要丟下我們母子三人？他怎麼可以一個人逃走走？」
旁邊，一名十二三歲少年，看了一眼那名中年婦女，又將目光投向了男孩。
他的雙手緊握成拳頭，眼楮里全部都是仇恨和不甘心，但是，他卻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沉默的思考。
「父親，我好恨……」過了良久後，少年突然抬起頭，眼楮里滿是堅毅和決絕︰「我要報仇，我要讓這伙人付出代價。我要讓那些欺辱我的人統統去死。」
少年咬牙切齒的說道。
「兒啊，你可別沖動啊，他們這麼多人，你哪怕再厲害，最終也會被殺掉，你這麼做只會連累更多的人。」那名中年婦女急忙拉住少年勸阻道。
少年掙月兌開她的胳膊，一臉的倔強︰「我不管。娘，你放心吧，只要我活著一日，我便一定會為弟弟討回公道。現在他已經被人欺負成那樣了，你還讓我躲著不敢吭聲嗎？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可是，可是你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啊。」中年婦女依舊不願意讓他冒險。
「不試試怎麼知道？娘，你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少年很是老成的拍了拍中年婦女的肩膀，安慰的說道。
轉身，便直接朝人群外跑去。
身後傳來中年婦女擔憂的呼喊聲。
「兒啊，你等等娘。」
人群中的小騷亂，一直存在，外圍的大明士兵也沒有介入。
軍隊主將王正特意吩咐，琉球的士兵，就地格殺。
但琉球的百姓，只要沒拿起武器，就不能傷他們分毫。
而現在，只要這些百姓不逾越大明軍隊的警戒線，他們愛干嘛干嘛去。
「太子殿下到。」遠處傳來一陣高呼。
圍困著琉球百姓的士兵們，瞬間打起精神，挺直了身子。
而那名意圖沖出人群的少年，也因為這一呼聲，停住了腳步。
一雙眼楮，骨碌碌的朝著聲音的來源方向打量。
朱高熾身著一身錚亮的戰甲，身披紫紅色的披風，氣宇軒昂的朝著這邊走來。
在他的身邊，一身東廠校尉服的肖塵，相比之下就顯得格外渺小，無人注意。
整個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敵軍的這個「太子殿下」，給眾人帶來的是屠殺，還是僥幸活命。
幾步就跨上了一處稍高的台階，朱高熾居高臨下，將這黑壓壓一片，足足上萬人的琉球百姓掃了一眼。
「我們是大明的軍隊，來到山南，是因為山南王派遣軍隊，在我大明沿海肆意燒殺搶掠，讓我大明沿海百姓生靈涂炭。而今晚的戰斗，也是大明和山南王，山南軍隊清算舊賬。對于百姓，我大明軍隊從不傷害，你們不要害怕。」
朱高熾目光如炬，張開嘴，說出了他的開場白。
「說的好听，不傷害我琉球百姓。可是，整個大里城，如今只剩下了這不到一萬的百姓，其他人呢？其他人都憑空消失了麼？」
「到處都是爆炸聲，到處都是火焰。炸死的，燒死的百姓還少麼？」
「少說幾句，我們百姓就是棧板上的魚肉，什麼時候都是任人宰割的命。」
「就是，听他的口氣，或許會放過我們。別因為我們的幾句牢騷，而給自己帶來災難。」
「……」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朱高熾眼楮微眯，看向人群中竊竊私語聲音最大的地方。
「你們說的沒錯，今晚的戰斗，是死傷了不少的琉球百姓。可是，你們想過沒有，大明軍隊為何千里迢迢，遠渡大洋的來到琉球？沒有琉球對我大明的侵犯，我們會來此麼？這場戰爭，不是大明挑起的，而是你們貪得無厭的山南王，山南軍隊挑起的。」
听見這句話，眾人紛紛低下了頭。
若大明軍隊不是為了收拾山南王，樹立自己的國威，只是為了屠殺琉球國，自己這些人怎會被這樣的集合在一起？
恐怕早已經倒在了大明軍隊的屠刀之下。
一想到這里，眾人又紛紛想起了山南王的暴戾，想起了山南軍隊對百姓的蔑視。
想起了自己以前那惶惶不可終日，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方式。
現在，大里城已破，山南王想必已經被消滅。
始終壓在心里的那種恐懼的消失，山南百姓的日子，或許會迎來一個新的開始。
「敢問大人，您準備如何處置我們這些與世無爭的普通百姓？」一名滿頭白發的老者，佝僂著身子，從人群中站在了出來。
「山南王已死，城里的山南軍隊也已經盡數被滅。而這座城，從此以後就屬于你們自己。你們可以耕種，也可以打漁，你們可以推舉出德高望重的人，管理這座城。這些，大明軍隊都不會干涉。」朱高熾鄭重其事的道。
「大人，我們的房屋已經被燒毀，糧食，農具已經不復存在。雖然這是‘誤傷’，但大明帝國的仁義，小人早有耳聞。大人是不是能夠在修建房屋和其他基礎建設方面，對我們這些現在已經一無所有的百姓，稍微的幫助一下？」老者緩緩說道。
台階下的肖塵，從老者一站出人群，便開始關注他。
听完對方的言語，匆匆走上了台階，附在朱高熾的耳邊︰「殿下千萬不要被他的大義之詞說動。此人對我大明能夠有所了解，顯然並非尋常百姓。要麼是跟山南王有勾結的大戶，要麼干脆就是山南王手下的官員。」
「嗯，我看出來了，尋常百姓哪有他的氣魄和膽識，居然敢和我大明軍隊講條件。」朱高熾點點頭。
抬起頭，看向那名老者，朱高熾面帶笑容︰「敢問老者，城中百姓現在還有多少人？」
老者一怔，皺起了眉頭︰「不到一萬人吧。」
「我大軍的火藥箭矢，雖然炸毀，燒毀了城中不少的房屋，可還沒超過一半吧？一萬人，住大里城一半的房子，人均又是多少？大里城五萬軍隊，糧草我大明軍隊一概不取，一萬多百姓不用勞動，可以吃幾年？這筆賬，想必閣下也會計算，為何還要求我大明軍隊進一步的幫助呢？難不成，閣下是和山南王有交往之人，或者說，本身就是山南王手下的官員，這是積攢力量，準備東山再起？」
朱高熾的雙目，直直的刺向對方。
「大人想多了吧？我這一身平民衣物，哪里能看出來，和大王有所交織？」老者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
「百姓衣物？」朱高熾一聲冷哼，「山南王也是換上了一身百姓的衣物準備逃走，只不過他沒你這麼好命而已。給我拿下。」
朱高熾一聲大吼。
不狡辯倒還罷了，這一狡辯，就說明你有大問題。
身後的東廠校尉，不由分說的沖了上去，抓住對方雙臂，往後一扭，手中的繩索已經套了上去。
「強盜，你們就是強盜。」
「說好的不針對百姓，你們這又是干什麼？」
「放開老者，放開老者。」
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且慢。」肖塵制止了校尉們的捆綁，緩緩朝前走去。
現在乃是九月，琉球依舊很是炎熱。
眾多百姓，大部分都光著膀子，最多穿一件單衫而已。
而此人不僅穿戴整齊，連脖子都緊緊的包裹著，他是臨時拉了一套衣服，匆忙裹上的麼？
抓住老者身上的衣物，肖塵一把就撕扯下來。
百姓衣服的遮蓋之下，果然是一套山南的高級官服。
整個人群瞬間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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