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掩埋尸體的主犯吳天帶上來。」走到河道中央,段天明轉身,對著那幾十名的人犯隊伍,大吼一聲。
吳天低著腦袋,臉色煞白,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自稱江湖人士之人,竟然是東廠的辦案人員。
當日,自己被東廠之人用刀刃抽了一巴掌,心中還想著,以後想辦法,將這個恥辱找回來。現在看來,這個恥辱,自己這輩子是找不回來了,而且自己還能活幾天,都已經成了未知數。
「走,愣著干什麼。」一名校尉將吳天的肩膀推了一下。
胳膊被反綁在身後,吳天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河灘的亂石,走到了段天明的面前。
「來人何人,報上名來。」按照程序,段天明高聲問道。
「吳天。」
「你是否在此處埋藏了一具尸體?」
「是的。」
「指出你埋尸之地。」
往前走了幾步,又四處打量了一下,吳天跺了跺腳下︰「尸體就埋在這里。」
「來人,挖開河灘,找出尸體。」
幾名東廠校尉,手持鐵鍬,匆匆走了過來,對著吳天指認的地方,動作麻利的開挖起來。
人犯隊伍里,無論是楊康還是段天明,都低著腦袋,不敢抬頭。
沒有找到尸體,二人還可以狡辯一番。如今,連吳天都已經招供,二人深知沒有任何的翻案機會了。
看著尸體挖出來還需要一點時間,段天明向周圍的百姓看了一眼,又盯向了吳天︰「吳天,你所埋之人是誰?」
「小人不知道其姓名。」吳天戰戰兢兢的道。
「不知其姓名?那尸體從何而來?」段天明大吼一聲。
「老爺吩咐小人,從縣衙拉出來的。」吳天渾身顫抖著,意識已經被嚇得近乎不清。
「你家老爺是誰?又從哪個縣衙拉出來的?」
「我家老爺,是玉器作坊的馬連山。尸體是從藍田縣衙拉出來的。」
吳天的話音剛落,周圍的百姓一片噓聲。
三三兩兩的交頭接耳,對著楊康和段天明指指點點。
今個,來看熱鬧的不只是附近的百姓,就連縣城里幾個富戶,听說知縣大人涉案,一個個也從縣城趕了過來。
尤其那以開酒館賺的銀子的王掌櫃,看看馬連山,又看看鐐銬加身的張金,抬起右手,輕輕的拍打著自己胸口。
「當日,多虧有人在包間門口攔住了自己,要不然的話,自己一定想方設法的想要和此人套近乎。若是被其利用,今個這些人犯里面,恐怕又多一個人員。」王掌櫃心中一陣後怕。
那邊,段天明一臉的笑容,看向被五花大綁的馬連山。
「馬掌櫃,你的管家吳天,說的可是事實?你能否交代一下,縣衙里面的這具尸體從何而來,姓誰名甚?」
「他叫萬全,是馬溝鎮人。想要狀告我夫人的過失殺人,為了掩蓋事實,我便殺了他。」馬連山把心一橫,干脆將整個事情攬了下來。
事到如今,想要翻盤沒有任何希望。但若是能夠保全岳父,也算是一絲勝利。
馬連山一生好強,不想輸的這麼徹底。
「是你一個人殺的,還是伙同你的岳父,藍田知縣楊康,一同殺害的?」盯著馬連山,段天明微笑著道。
「我一個人。」
「你一個人?萬全也是身高六尺的漢子,你一個人就可以殺了他?而且,殺人地點就在縣衙里面,楊康這是專門避開,給你留下了一個殺人的地方麼?萬全是來縣城告狀的,你一介布衣,有何能耐將他帶到縣衙里面進行殺害?」段天明模了模鼻子,很是隨意的看向周圍,「想要包庇你的岳父,有這麼多的百姓雪亮的眼楮看著,你覺著你能包庇下去麼?」
「岳父真的什麼也不知道,都是我一個人做的。」馬連山大聲的分辨。
段天明搖搖頭,用一副很是可憐的目光看向對方︰「馬連山啊馬連山,你怎麼總是改不了你這個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毛病呢?馬溝鎮工地,你一口咬定你和張金是以前的舊識,現在你又想將殺人的事情一個人扛下來,替楊康月兌罪。你覺著,你的理由能夠站住腳嗎?」
「我認罪,我伏法。」馬連山繞過段天明,對著身邊的西安府知府毛人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大人,大人,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啊。岳父大人是您的屬下官員,您也應該清楚他的為人。這一切都是草民一人所為,大人明鑒。」雙手被綁在身後,彎腰都很困難。
即便如此,馬連山依舊努力的朝著毛人龍磕起頭來。
「放肆,滿嘴胡說八道。」毛人龍大喝一聲,「在縣衙里面殺人,你說知縣不知道,縣衙是什麼地方,是你的私人院子?若真如此,楊康哪里還有資格出任藍田縣知縣?」
隨即又將頭扭向一邊,滿臉微笑的看著段天明︰「縣衙里面發生命案,一定有衙役知情。大人不妨將所有的藍田衙役提問一遍,此案一定真相大白。」
段天明張嘴,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連續幾天都沒有休息,我突然很是犯困,思緒也有點不清晰。毛知府既然來了,就盡個力,將這種小事捋清一下。」
對于這個案情,段天明壓根沒有什麼興趣。
他在意的是,是用這些事情串聯起來,將馬運山從錦衣衛指揮同知的位置上,拉下來而已。
毛人龍一心給東廠示好,又有著過人的心機。給他一個機會表現,又如何?
而毛人龍,听見段天明的話語,也是心中一陣驚詫。
今個,是東廠的主場。這里的一切,都是東廠說了算。但對方居然讓自己捋清這些案子。
這是一種認可?還是一種考驗?
可無論是哪一種,這種場合讓自己捋清案子,都是給自己長臉。
此時不表現,更待何時?
「大人心中裝著百姓,連續幾日操勞,著實辛苦。那您就在邊上的樹蔭下歇息片刻,下官替您捋清一下案情。」毛人龍對著段天明恭敬的說著,上前一步,看向藍田縣衙役站立的方向︰「三日內,晚上在縣衙值守的人,站出來。」
陰涼底下,段天明吹著河道里那一陣陣的涼風,拿起腳下一塊小石頭,扔向了不遠處的河水里。
西安府一行,也算是畫上了尾聲。
無論是人證還是物證,都足以讓刑部將此案辦成一樁鐵案。
對于錦衣衛的牽連,也絕對可以讓馬運山萬劫不復,甚至可以說,徐開英也是難逃其咎。
只是,皇上若是一心包庇,這些理由明顯的還是不夠。
只有讓皇上徹底的感到心痛,才會真的放棄好不容易提拔上來,用來制衡東廠的錦衣衛指揮同知馬運山。
不知不覺間,河道里的大坑已經挖掘完畢,萬全的尸體也從里面被抬了出來。
渾身烏青,一看就是被毒死的。
而毛人龍那邊,也是有了進展,威逼利誘之下,找出了當時參與謀殺萬全的那名衙役,將整個案子的作案過程,弄了個清清楚楚。
「楊康,作為藍田縣知縣,你讓我太失望了。就算是為了你閨女的安全,你用銀子賠償,尋求息事寧人,從為人父母的角度上,我倒也能想得通。可你,為了一塊翡翠原石,居然殺人滅口?你可知道,原石這種東西,根本上屬于朝廷,即便是藍田縣衙也沒有資格染指,你竟然沒利益蒙蔽了雙眼,想要私自挖掘。竟然用水里工程的名義來掩藏自己的卑鄙行為。你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看著楊康,毛人龍大聲的呵斥著。
「翡翠原石,屬于朝廷?」一邊的段天明心中一怔,隨即大喜,「馬運山想要將翡翠原石發現地變為私有,更是安排錦衣衛千戶親自來辦理此事。侵犯朝廷利益,當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