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那處幽靜的小院里,一個從屋子里搬出來的小爐子,靜靜的放置在小院中間。
爐火通紅,一股香噴噴的肉香味,在院子里面飄著。
小院的大門口,朱高熾專門安排了幾名護衛把守,注意著外面的情況,若是有人接近小院,堅決不許進來打擾自己。
現在,這里就是真生屬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肖塵手拿穿著烤乳鴿的鐵棍,緩緩的轉動著。
旁邊的朱高熾,盯著那逐漸變得焦黃的乳鴿,喉嚨連續涌動了幾次。
「別急,還得繼續的等上一會。」肖塵笑著說道,又拿起旁邊的油刷子,往乳鴿上面刷了一下。
「回到東宮,一日三餐有人伺候著,可總感覺沒有外面那段日子的飲食得勁。」朱高熾燦燦一笑。
「回來的這段日子,有沒有發先生們新的情況?比如說趙王,漢王,他們有沒有來拜見你?」
「趙王,在當日就來東宮拜見,就是漢王,到目前為止,他連一封信函都沒有。」朱高熾道。
「漢王的心里,野心應該還沒根除。要不然的話,他就是不能親自前來,也應該寫封信函,對于殿下的回歸祝賀一下。他這麼做,是一種無聲的抗議。這種人最為害怕,一旦他有機會,絕對會對殿下您痛下死手,您可得防著點。」一邊轉動烤乳鴿,肖塵一邊提醒著朱高熾。
打蛇不死終被蛇咬,何況這是一條格外記仇的毒蛇。
「漢王那邊,我安排人手暗中注意著呢。倒是趙王這次來拜見,說話客氣處處恭維,和之前幾乎判若兩人。而且無意中總是提起以前的舊事,似乎在試探我的記憶一般。」朱高熾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說道。
「試探記憶?」肖塵一怔,轉動烤乳鴿的動作也隨之一滯,「你說,趙王在試探你的記憶?」
「是的。」
將烤乳鴿往火爐上一放,肖塵站了起來,雙眼不由自主的看向御書房方向。
「是不是,趙王又有新的陰謀?」朱高熾也跟著站了起來。
肖塵回頭︰「皇上最近有沒有召見過你?」
「除了正常的早朝,父皇並沒有召見我。」
「趙王試探記憶,很有可能是你的形象大為改變,他懷疑你已經不是原來的太子,而是我為了化解自己的罪過,找人替代。」肖塵臉色一片冰冷。
「這……」朱高熾張大了嘴巴,「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我只是不再肥胖而已,長相又沒有變化,他怎麼能這樣懷疑我?」
「若是只有趙王懷疑,倒也沒什麼,我擔心的是,他將他的懷疑,告知了皇上。按照皇上多疑的性格,也一定會相信。若真的是這樣,你還真的有著不小的麻煩。」肖塵心中隱隱的有著一絲擔憂。
皇上一旦認定太子是有人假冒,不但太子本身有危險,東廠,大寧都司,所有協助過自己的人,都統統是欺君之罪。
這曾經莽漢一般的趙王,什麼時候竟然變得如此有心機了?
朱高熾心有所思,緩緩的看向肖塵︰「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詹士府左春坊的一名大學士,以前也就是負責自己日常事務,見了我也沒有什麼過多的語言。最近,卻總是有事沒事的喜歡上報事務,原本和我無關的事情,也總是拿來詢問我的意見。莫非他也是在試探我的真假。」
「哦?」肖塵淡淡一笑,「我若是沒有猜錯,此人一定是皇上安排在詹士府的親信。他奉命在觀察殿下。唉,著皇上的心思,還真是讓人一言難盡啊。」
「真金不怕火煉,由他們試探去吧。」朱高熾衣袖一甩,似乎也有點生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不擔心他們試探,我擔心的是,他們就算知道殿下您是如假包換,卻一樣的認定您是假的。若是這樣的話,我們應該如何是好?」看著朱高熾,肖塵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
「這,這……」朱高熾一時間竟然接不上話來。
若是父皇非要說自己是假太子,自己還真的不知道如何辯解。
「廠公大人傳出來的消息,皇上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越是這樣,皇上的猜忌心越重。他現在對身邊的所有人,都保持著高度的警惕。給錦衣衛安排一名指揮同知,就是制衡東廠。而將趙王上朝的位置和殿下並列,也是為了給您制造壓力。這種情況,我們得做好對策才是。」肖塵道。
「對付任何人,我們都可以制定對策,但針對父皇,我們如何制定對策?對于聖旨,我們只有遵從的份。」朱高熾也將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皇宮。
「皇上這里,你有時間就去拜見,多說說過去的一些事情,逐漸打消皇上心中的懷疑。趙王這邊,恩威並施,該敲打的時候,一定要敲打,讓他知難而退。其他方面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好了。」
一股燒焦的味道從火爐上傳了過來。朱高熾急忙撲了過去,將那幾只烤乳鴿拿了起來。
「哈哈哈,我們這是烤乳鴿麼。這是糊乳鴿啊。」肖塵笑著,也走了過去。
將手中的乳鴿朝著肖塵遞了一個︰「其他的事情我們再做打算,這烤乳鴿,可是不能浪費。」
「絕對不能浪費。」接過乳鴿,肖塵咬了一大口,「今個,咱先吃好再說。該吃吃,該喝喝,這樣專注于美食,看起來毫無野心的樣子,或許更讓皇上安心。」
「來來來,美食怎麼能少得了美酒。」朱高熾拎起腳下的酒壇子,給二人各自倒了一碗,「來,喝。」
「喝。」
酒足飯飽之後,肖塵抬起衣袖,抹了一把嘴角的肉渣子,走進了涼亭,在那涼亭立柱之間的橫橋上,緩緩的躺了下去。
朱高熾緊跟其後,在肖塵的對面躺了下來。雙手揉著自己的肚子,一副很是悠閑自得的樣子,壓根不像是大明王朝的當朝太子。
「廠公大人被父皇調往了宮里?」頭枕在橫橋上,朱高熾慢條斯理的道。
「嗯,廠公大人最近都在宮里,東廠的事務暫時由我全權處理。」閉著眼楮,肖塵拿著剛剛折下來的花枝,開始剔牙縫。
「東廠最近沒有行動?」
「沒有,基本上屬于休息狀態。前段日子,錦衣衛派人沿著東廠辦案的線路走了一遍,尋找東廠辦案過程中遺漏破綻的目的很是明顯啊。既然錦衣衛要查,那就讓他們查清楚,確認東廠沒有問題之後,東廠再開始下一步行動。」肖塵嘿嘿一笑道。
「你這是將不作為的理由,歸結到了錦衣衛的身上啊?」朱高熾扭頭,看了一眼肖塵。
「錦衣衛針對東廠,我為什麼就不能反過來倒打一耙?既然你們不放心東廠,那東廠干脆什麼都不做了。這樣,兄弟們可以休息,做一點自己想做的事情,就當是放長假,何樂而不為?」
「萬一父皇怪罪下來,你打算將責任推向錦衣衛?」
「當然。」肖塵嘿嘿一笑,「錦衣衛在固安,保定府的行為,我已經寫成了書面材料,皇上怪罪的時候,我就遞交上去。」
「你是怎麼寫的?」朱高熾饒有興趣的問道。
按照肖塵的心性,絕對不會中規中矩的書寫。他一定會繞著彎子,將錦衣衛給套進去。
「面對錦衣衛的復查,東廠深感自己辦案不力。這段日子,停下手中所有的事務,開始自我反省,改進辦案過程中的不足和遺漏,用時雖然長了一點,但只要對于下一步的辦案有所改進,都是值得的。」
針對東廠?那東廠就停下手頭的事務。不被人信任,誰還有繼續忙活的心情?
半眯著眼楮,肖塵臉上一片燦爛。